素姐道:“难怪巧姐要送个桂枝给老太爷。原来出处在这里。”
狄希陈道:“这事极机密地,因药是巧姐帮着配的。我才知道。你收在心里罢。不然,叫相夫人知道了,有样学样,就完了。”
素姐笑道:“不见得是真不知道,他家夭折的孩子不少,这里边只怕也有故事。”
狄希陈笑道:“这可说不准,一个成人。就拿大二两房来说,大伯娘听说足足生了九个,到七八岁上头有排行的才两儿一女。二房生了足足十几二十个呢。本来排三四五都是他家的,都是三四岁都夭了。后来生的三四两神仙,比我都只才大几岁罢了,跟大哥二哥隔地岁数都大。”
素姐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我记得九弟说过四叔家里后来给他添了四五个小兄弟的,咱们来家只见了两个。”
狄希陈道:“咱们家万事小心,管家们生的多,孩子活下来的也不算太多呢。”
说话间到了自家庄上,狄希陈前后庄转了一圈,事事齐备,春香接着素姐进了内院,狄希陈换了厚皮祅,带着家人们将整个庄子巡查了一遍方来家。
素姐早换了家常衣裳,因要长住,正跟春秋二香站在一边瞧人收拾屋子。狄希陈瞧她穿着本白的布面小祅,下边系了一条青裙子,头上光光的,只家常挽个髻,极是赏心悦目。因笑道:“忙什么呢,明儿再整不迟。”
素姐道:“明儿有明儿的事,不多几样,摆完了再说。你写信叫虞先生这几日大考罢,考完了也好放年假,省得孩子们挂心。”赶了狄希陈去西里间写信,自与春香秋香摆花瓶,挂画轴,放茶碗等物。狄希陈再出来,一排女将排开了一人一把算盘在核帐,来富来贵两个反倒站了边上空手。
狄希陈随口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来富因久不见狄希陈,行了个大礼,笑道:“回老爷,来问明儿杀几口猪。差不多是时候腌腊了。”
素姐抬了头道:“二十口尽够了,我记得今年养了有五十来口猪的。”
来富接口道:“春上捉了六十口小猪,上个月送出去八口,还有五十二口。”
素姐道:“明儿多抽些人手,叫大厨房里多多的烧上开水,煮酒看人收拾下水,灌香肠,煮茶管饭,最好明儿一日收拾出来。”酒跟
个都应了一声,来富来贵就出去挑人手。第二日上I来,唯有狄希陈是个闲人,大老爷坐了车自去相家说话,到晚回来,大厨房里还***通明,人声如沸。几口大锅里咕嘟咕嘟在熬着骨头汤,家人们正轮班儿吃汤面。狄希陈进自家屋子,却是骨头汤下粉丝,上边撒着嫩绿的小白菜,还飘着一星两点的香菇丁。
见老爷来家,小梳子忙放下碗筷趁出一碗送上来,狄希陈挑了挑小白菜道:“才这么丁点大就找出来吃,可惜了。”一头说,一头吸溜几口就吃尽了,也不等小梳子接过去,自个到大盆里头捞了半碗小白菜,又浇了半碗汤,吃完了还捞。
素姐瞧他吃得香甜,笑道:“大舅家没给你好吃的?”
狄希陈摇头道:“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好容易上盘青菜,递到大舅跟前,我们也不好动筷子的。他们家的叶菜,本就少,还要送些回弟妹娘家,哪里够吃。咱们家一个夜宵吃掉一两斤小白菜,也只你舍得。”
素姐笑道:“多呢,足足拨了一筐,明儿包饺子,我叫人煮肉冻了,等孩子们来家咱们吃小笼包。”
狄希陈道:“帐目都算清楚了?”
素姐指了桌子上一本单放的道:“那是给老爷过目的总帐。”
狄希陈取了细瞧,果然种地也是有赚头地。素姐在各项下边都按市价换成银数,再扣除一年的开支一千多两,居然还有近一千三百两的收入。狄希陈笑道:“难怪人家得了银子都要买地呢。”
素姐叫女孩子们都散了,方笑道:“这个做不得准的。咱们才分的家,没有一粒存粮,这些只是帐面上好看罢了,一斗都不能卖的。”
狄希陈笑道:“这就不错了。今儿相家也在算帐,他家的田地比我们家大四五倍。今年也只得这么多。论起花费来,只京里送礼就过万了。”
素姐奇道:“看来他是极肯做官的人了,都送地有谁?”
狄希陈笑道:“左右不过那几个罢了,大舅说有几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到的案子怕牵到他头上,所以要暂避避风头儿。不然好不容易巴结到三品,能不百尺行竿头更进一步?”
素姐道:“难道他的手底也不干净?”
狄希陈苦笑道:“我都不干净了。何况是他这样青云得志的人。我略在他跟前提了提几个内相,他也说那几位手伸得有些长,在京里占田地,闹得是非不小,咱们山东是国舅爷的地盘,一时半会只怕伸不出手来。倒是杨家,在京里仗着国舅爷的又开了好几个玻璃作坊,借玻璃大棚地东风赚了一注大财。相于庭又有些后悔卖作坊了呢。”
素姐道:“他开销大,只怕没存下多少来。”
狄希陈冷笑道:“只儿子他就有四个,女儿也有四五个。这么些人,将来嫁娶也要好几万。儿子们再分分家,还能有多少。若是到孙子辈上再分家,更是少得可怜。我猜他的手伸的也不短。”
素姐只是微笑,取了纸笔道:“那十万不算,花在新庄上一万多,连旧庄加府里的房子还有六万两呢,别的我通没算。眼前来看咱们家有几千的现银就够使了。这些是不是再刨个坑藏起来?”
狄希陈笑道:“你当是小狗藏骨头呢,说刨就刨。且先搁着罢,咱们多留心。给小紫萱跟小妞也寻两个好庄做嫁妆,先养些忠诚的家人。将来到了夫家也有人使唤。”
却说虞生生得了信,真个提前考了试,亲自与柳荣几个把孩子们送回各家,小全哥四个跟依霜依雪,柳荣两口子送回了明水,素姐使了秋香来家关门落锁,安排守夜职班不提。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的冷,早起白霜都能冻成冰壳,新庄的池塘结的冰足有两尺来厚。庄上请了许多地短工搓草绳捆小树。还有一小半不曾捆扎,就开始下雪。才下了两日,就积了有三四尺厚,连门都推不开。
果然老人家们耐不得寒冷,薛教授头一个去了,第二个相大舅也寻了去吃酒,紧接着因地府里头少人管家,薛夫人也随了去。薛家因狄家管家们办过两场大事,将春香秋香几个一古脑借了去,自是省事不过。再过几日,薛如带着长子先赶回来,已是事事齐备。此番不必狄希陈在灵后一跪十二个时辰连着跪七天,他这边尽半子的本份,那边尽外甥地心意,虽是忙了点,却不甚苦。
连氏带着薛如几年积蓄回来,素姐才晓得什么是官太太的做派。这位大弟媳休说两个>;;;。房,服待地十来个妾室流水一般出入,说是夫人赶路累着了,换衣裳的,送点心的,送茶水的,叫郎中的,送洗脸水的,如穿花的蝴蝶一般,直到连家老两口脸上都挂不住了,进去说了几次才略好些,换了孝服出来见人。素姐冷眼瞧去,事事都是一个叫素依的美妾在拿主意,心里暗笑。过了头七,狄希陈两口子辞了去相家尽礼。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发展(下)
相家本住在明水镇上,自相于庭入仕,接连买了三四百顷上等田地,离着明水镇二三里建了个大宅,占地足有上百亩,隔得老远就能瞧见黑压压的一大片,说不尽的富贵繁华,因进庄的大道边有六棵大柳树,取了名就叫六柳庄,相家搬进去还不过两个月,只狄希陈走过几遭儿,素姐跟孩子们却是初次来。
狄希陈拉起半边窗帘指给妻子看:顺着小山转个弯,道两边两三百户人家,俱是相家的庄农和家人群房,过了小村子再走一里路方是相家正经宅院。此时大门洞开,外头停的马车轿子足足上百顶。接上来的管家相安见是狄希陈,引着他们转到侧门,笑道:“挤在外头只怕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到里边下车罢。”
狄希陈只在车内应了一声,到了二门才下车,一家子先到灵前上了香,又去相夫人跟前说了会子话。狄希陈自去前边帮相于庭照应。相夫人本来就素姐就极说得上来话,只因她娘家一样有事,不好央她来助忙,此时见面叙过寒温,自有相家族亲引了素姐到后边去。
那族亲与素姐也曾见过面儿,先要引她去正房,素姐道:“表嫂,上房有人陪没有?”
那相表嫂笑道:“有呢。请了知府大人的夫人做陪。官太太们坐了一屋子,表弟妹正好往那里去。”
素姐笑道:“已是有人陪了。俺去崔家姨妈那边罢。”
那表嫂笑道:“使得,俺带你去二房地院子,姨妈在那边歇脚呢。”领着素姐自正院东边夹道转回前头去。
素姐前后瞧瞧,东边一排有五个小院子,想必安置了有五房姬妾,忍不住问道:“西边也是这么多房?”
相表嫂道:“他们家只二房是个独院儿,别的都是几房合住的。西边是小少爷小小姐们住呢。老太太还在正房后边两进院子里。”
素姐到了那个院里,相于庭的二房李氏迎了出来。接了素姐跟孩子们进去,果然相家的近亲都在这边,相老夫人跟崔姨奶都显了老态,歪在炕上正一头说一头抹泪,边上的人都拿着帕子拭眼睛。素姐带着孩子们一一给长辈行过礼,相夫人拉着她挨在身边坐下。那李氏就将孩子带到另一个屋里去了。
崔姨妈泣道:“哥跟大姐都去了。只剩了俺们几个,活着有什么趣味。”
相老夫人也陪着流泪,素姐想到自己穿越前的妈受一辈子苦,下半辈子才享点福,女儿又没了,也是十分悲伤,那眼泪滴滴答答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崔姨妈跟相老夫人都当她是哭狄婆子,索性三个人抱着头痛苦了一场。
那个二房李氏急得团团转,好容易插句嘴道:“嫂子劝劝老夫人跟姑奶奶罢,都哭好几天了。”
素姐止了泪强笑道:“是我不对。本是想着来劝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