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妇子听不懂小姐的话,到了正院只有照搬。小全哥一听就明白,一边抱怨明柏哥胆大太大,一边带着一群人先将二门以内尽数驱狗搜过,才小心开了八字楼的大门,先放出几条狗。
琉球似乎只有狄家养狗,那望风的听见狗叫吓得要死,先跑到石屋边报信,里边一叠声叫他开门,然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开门。他听得狗叫声越来越近,顾不得大家,撒腿就跑。明柏带进来的的那处地方,进来时有树搭脚极是容易,出去却难,光溜溜的一堵高墙使不上力。那个贼爬了许久不得上,只得跳进边上一个大水缸里躲藏。
几只狗追着气味将水缸围住,却是轻轻巧巧捉住一个。
小全哥想到这群人的处置却是头痛,偏生爹娘又不在家,只得叫先将他堵了嘴捆起,赶着到水池边去,那石屋的地底原是设了个小机关,地下还有一层,人从柜中跳下去,从侧门中钻下去,将门轴卡住就不得开。原是他两个建屋时打算哄紫萱耍做着玩的。明柏把人诱到这里,想必他是躲在地下无事。小全哥带人将石屋团团围住。就喊:“明柏哥,里边有几个贼”
明柏大声问答:“一共六个。”就将卡住门轴地契子拨出。几个管家就踢开门先伸进几竿长枪比着大门,又使长棍绑着火把桶进去。
屋里坐卧着四五个人,都有些儿发呆。小全哥道:“都蹲在地下,用手抱头。若有一个动,管叫你们都被扎死!”
这几个人相互看看,俱都蹲下。小全哥这回带来的管家。都是从南洋一路跟着来的,也曾打过海盗,又忠心又细心,点了一个叫他走出来,再将绳捆住。自家却不叫人进去
眼看里边的人都拖出来了,小全哥就喊:“明柏哥,出来罢。”
明柏已是推开柜门,一眼就看见门后还藏着一个,大喊:“门后还有一人。”自家就将头一缩把柜门扣上。
话音未落。门后跳出一个胡子,挥着刀向小全哥扑去。
小全哥还来不及反应,边上一个管家将身前的贼推上前去。那胡子收刀不及,结结实实砍在自家兄弟身上,那贼挨了一刀,惨叫数声。
几只长枪齐出,一转眼间胡子身上多出几个血洞,在地下扭动不已,就叫一个管家踩着头割了喉。
小全哥虽然心中极是不忍,也晓得动了手只有不死不休。放这些人一条生路固然容易。然这些人日后必会回头为难狄家。他强忍着恶心直视满地的鲜血,赞声:“好!”
一个管家点了点数,道:“六个都在。”
明柏已是推开门自柜里爬出,一边拂灰一边问:“俺家可有伤亡?”
小全哥笑道:“没有。死了一个伤了一个,活捉四个!”
明柏愣了一下,转笑道:“死了倒好。”
他们做海盗的,得了手就是别人死,失了手就是自己死。有一个怕死地强撑着道:“少了六个人,你以为陈家会放过你么?”
明柏认得他就是诱自己上当的土人老头,冷笑道:“你们冒充陈家人,胆子倒不小呢。这个活口却是留不得。杀了也罢。”这几个人纷纷求饶,言语间却多是威胁之意。
小全哥恼道:“你们晓得陈家合我们交好,还来打俺家主意,倒不怕俺们翻脸?”
铁牛嚷道:“就是陈老蛟来了也没的说,他自家有钱就拘着不叫别人吃饭?咱们就不认他是老大。”
明柏跟小全哥都头痛。若论下令杀人,他两个都做不出那样的事来,然这几个人杀又不忍心。放又是不能。却不晓得如何是好。寻思许久,小全哥道:“请陈大哥来罢。”
陈大海半夜听说狄家寻他。就晓得大事不好。依附陈家的人越来越多,众家兄弟都是吃酒赌钱快活惯了的人,一不如意就有人嚷着要去抢王宫吃大户,虽然每次都叫叔叔压下来了,然小偷小摸却是不断。他家团练最是上心,一来就是想借团练把这些人绑在一处,控制在自己手里,二来也是自保,就怕哪一日谁纠结了些人要抢陈老蛟的老大宝座。陈老蛟已是吃过一回这样的亏,断送了两个儿子的性命。是以不只陈大海,就是陈老蛟也来了,到狄家看见地下倒着一个,边上捆个五个,不消问也晓得是怎样一回事,为防这些人反咬是他指使,陈大海上前也不问,一刀一个尽数杀了。
陈老蛟就道:“我陈家没有这样地败类!却是要杀一儆百。”就叫把这几人拖去吊在村口的大树上。拍着小全哥兄弟两的肩好生安抚一番才去。
明柏脸上身上都有伤,小全哥喊林郎中来替他医治。他两个对坐在桌边,想到今夜极是冒险,都后怕起来,不约而同发抖。林教头从码头回来,带人绕着宅子巡视再三,确信无事,小全哥才敢叫大家安歇。紫萱先使人送了一回茶水点心,再一回送宵夜听说他们睡了,晓得哥哥肯留明柏住下,他两个必是合好,也就放心。
她担惊受怕一夜没睡,到清早吩咐了些家务。打听得哥哥跟明柏哥还不曾起来,却不晓得明柏哥伤势如何,她心中千回百转,都在“见”与“不见”上打转。一会儿“见”字把“不见”推到一边,一会儿“不见”又把“见”字踢的远远地。
彩云几个早就撑不住了,排了班去睡觉,留下一个彩霞守着紫萱。那彩虹原也是有些淘气的。看小姐在那里心神不宁的拨算盘,就寻了个借口出来,央个媳妇子喊华山来,问他:“少爷跟表少爷昨夜都做了什么?可曾受伤?”
华山盯着自家脚尖,小心道:“大少爷不曾受伤,表少爷的脸肿了半边。倒是昨夜摸进来的六个贼是陈家的,陈老爷来了,都叫杀死。”
彩霞是狄家从南洋回来之后九老爷送地,经地事少。听得死了人大吃一惊,顾不得再问话,飞奔回来道:“不好啦不好啦,大小姐,表少爷昨夜杀了六个人呢。”
紫萱听见这句话却是不信的,她哥哥跟明柏哥心肠都比她软,平常重话都不说人一句的,怎会如此?再者说他两个虽是学了些拳脚,也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离能伤人还早呢。紫萱越想越不对劲。带了几个人出来,到水池边察看,正好看见几个家人泼水浇地,阳沟里的水果然有些发红。她就喊住一个管家问他:“昨夜真的死人了?”
那管家是个老实的,小姐问话句句都不打敢逛语,回说:“明柏少爷把他们诱到石屋里关起,大少爷带了人去,因为是陈家的人。喊了陈家来看,陈老爷恼,俱都杀死。”
紫萱叹气道:“怎会如此!诱他们来,这是俺哥地主意还是明柏哥的主意。”
管家实是不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紫萱跺脚道:“传令下去,昨夜地事不许议论!”她也顾不得还在合明柏闹别扭,带着几个丫头媳妇子径至哥哥的院子,站在廊下喊:“哥哥,起来。”
明柏听见紫萱地声音,忙睁眼下地,然他走到门口。看见紫萱秀眉微颦。气鼓鼓的样子好似又在赌气,他有些迟疑。怕紫萱还恼他,就退了一步,重回屋里坐下。黄山从后面小屋出来伸头看小姐站在外面,也不言语,又缩回他的小屋。
小全哥打着呵欠伸头,却是被妹子吓着了,道:“紫萱,哥哥没有得罪你吧?”
紫萱恼道:“哥哥,你跟明柏哥干的好事,叫明柏哥做饵,若是他出了差错,你于心何安?”小全哥愣了一会,皱眉道:“明柏哥原是寻灯笼,被他们捉去了,却是将计就计递了消息与俺,并不曾有什么特为做饵的事。”
紫萱原以为是有意为之,听得是明柏哥被坏人捉去在先,晓得误会了哥哥,忙道:“哥哥,我与你陪不是!”
小全哥指指她身后道:“叫他也对你陪个不是,你也与他陪个不是,好不好?”
紫萱涨红了脸跺脚道:“他哪里对不起俺了,为何要他赔不是?俺又哪里对不起他了,又要俺陪不是?”说罢慢慢走出去,心中实是等明柏来寻她说话。
诸位看官都不晓得,世上女子这般说话多是撒娇,那少年郎只管贴上去说几句甜言蜜语,纵有天大的不是都烟消云散。
然明柏从前只晓得苦读诗书,顶多将本诗经来念念。平常也无大胆丫头勾搭,也不曾去烟花之地寻欢,并不晓得什么泡妞大法,追妻宝典,还在那里寻思:她怎么又恼我了?想的早饭都不肯吃,没精打采辞去。
紫萱等他不来,打听得他回那霸去了,假恼变成真恼,暗自磨牙道:“原来明柏哥心里还是没有俺,俺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难道也要俺做崔南姝那一流地人么?还是把他当哥哥罢!”
且说陈家将几个死人拖回去,陈老蛟就趁着这个良机搜捡翻抄,居然还抄出几个偷自家人东西地,审得都是为赌钱才如此。
陈老蛟暗自心惊。海盗赌钱原是常事,然琉球岛上的赌风好似越来越盛,此风一涨,别家或者无事,陈家就先乱了。他到琉球岛上来原是想过些安生日子,顺便看顾老兄弟家眷。似这般养一窝伤人又伤己地狼崽子却不是他地本意。陈老蛟极是灰心。就有散了陈家的打算,合侄儿商量,叫他带家里的青壮出去重操旧业
陈大海来投叔叔,原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然琉球岛一来无甚出产,二来张崔狄几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又不是陈老蛟的儿子,继承不得陈家地家业。听得叔叔交人手与他再为冯女。倒也欢喜,应道:“我听叔叔的。只是妹子地婚事还不曾定,我家若是重操旧业,只怕妹子不好寻亲事呢。”
陈老蛟笑道:“除了狄家的小全哥,谁配得上我女儿?”
陈大海也道他二人绝配,小全哥也有二十岁,这个年纪在世家公子里边还没有成亲极是少见,不过堂妹地婚事他只消赞同就使得,倒不必多说。因笑道:“叔叔,莫忘了替侄儿也寻门亲事。“
陈老蛟寻思许久,道:“常到我家赌钱的老卫,听说有个女儿,生的也不错,不如去他家问问?”
陈大海倒不理论这个,虽然他眼里也见过几个小姐,似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