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想到方才老妻的威胁,如何敢应声,含糊道:“还早呢,回头再说。”甩脱二夫人缠上来的手。一溜烟跑到黄家,笑道:“咱们写婚书呀?”
黄老爹看他衣襟都像是被人扯过,想必这门好亲几位李夫人都想结,必是在内宅争斗了一番,笑道:“哪位小姐?”
李员外笑道:“是我亡兄地小女儿秋芳。”问黄老爹讨了张红帖将生辰八字写下,笑道:“下个月想是大海就要带船出海,事不宜迟。还烦你送去,也不必挑日子,明日就下聘,何如?”
黄老爹笑应了,将着帖子到陈家。陈大海也是着忙,将出他积攒的财物来,央叔叔替他整治。
陈老蛟也不晓得知府家地聘礼是何模样,央了狄举人家几个管家娘子来,照着官宦人家的派头妆了十六抬盒送到李家去。
李夫人瞧着很是体面。看得出陈家是认真要娶晴儿,心中暗暗替女儿欢喜。李家二夫人并三夫人只说真是把秋芳嫁陈大海,俱都恼了,背地里如何如何却是不必细说。
晴姑娘被蒙在鼓里,只当真是堂妹嫁他。她只说秋芳命比她合倩儿都好,那陈大海虽然粗鲁了些。实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当初爹爹强拉他出头,他就实心实意助忙,不然她哪里这样容易脱身?正在那里感慨世事无常。却听见外边吵闹,却是三娘骂秋芳,母亲挡在里头不晓得说些什么。过得一会,秋芳被劝走。李夫人进来。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好孩子,替你备的嫁妆却是用不上了。借与你妹子使可好?”
晴姑娘点点头,道:“秋芳嫁出去也是李家体面,原当与她使。”
李夫人就喊人来抬她房里的箱柜,拼了三十二抬嫁妆送至陈家新宅,亲自去那边铺床,接待她的是狄家地管家娘子,自是事事妥贴。她回来陪着女儿睡了一晚,却是不好合女儿开口说的,就想了个法子,要在秋芳上轿前叫女儿穿上嫁衣与她瞧瞧,到时将秋芳反锁在房里,把女儿推出去,也省得费口舌。
第三日就是迎娶吉日,晴姑娘进宫时带去地并无嫁衣,那些衣饰都还在晴儿屋里,李夫人就把秋芳喊到晴姑娘屋里上头。李夫人只道万无一失,合秋芳有说有笑,晴姑娘在一边替秋芳妆扮,却是喜忧掺半。喜欢的是堂妹子得嫁好人家,忧的是倩儿天真,在宫中怕是要吃亏,倒不如秋芳了。
谁知前夜李员外受不得二夫人的拷打,将代嫁的事都招供了。二夫人心中极是不忿。看得秋芳妆扮好了,就带着她地女儿清儿进了房就是不出去。
李夫人合二夫人斗了一辈子,如何不晓得二夫人地心思?怕她嚷起来大家都不好看,只得把要看看女儿穿新嫁衣地话收起来,硬撑着等她出门。
二夫人牢牢地牵了秋芳的手,故意笑道:“好孩子,你可是找着好婆家!将来得意,休要忘了你清儿妹子。”就要拉她到厅上辞娘家人。
秋芳莫明其妙,偏生盖头盖在头上揭不得,只得随二夫人出来。那二夫人当着内宅吃酒的女眷揭了秋芳的盖头,笑道:“都来瞧瞧我这个侄女,生的可好?这一嫁过去,三年抱两,可是福气。”
李夫人隔着窗棂看她献定,恨得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分明是老头子不争气,将这等机密大事合第二的说了,生生叫她拆了台。
二夫人笑盈盈看外边,李夫人跌跌撞撞进内院去了。她更是得意,当着众人合秋芳说:“你将来做了陈家的当家少奶奶,可是要谢我呢。”
这话越发莫明其妙了,秋芳低着头不敢接口。二夫人随将盖头替她盖上,牢牢守着她,直至吉时到,李大少背她上轿,看着轿子出门去了,她才满意的嘘了一口气,冲三夫人挤眼,笑道:“这一回可叫夫人吃个大亏。”
三夫人冷笑道:“她吃亏你也没讨到好处!只便宜了别人。”抽身回房,就叫使女去喊老爷进来,。李员外在外边吃地大醉进来,听得三夫人说二夫人将秋芳嫁出去了,恼得出了一身冷汗,抱怨道:“这可怎么好?人家明明是要娶晴儿的。”
三夫人掩嘴偷笑,偏要将出好言劝他:“你婚书上写的不是秋芳,将女儿嫁他不比残花强?偏是歪打正着,陈家想来也无话说。”
陈家无话说,可是李夫人有话说,李夫人闹起来不是好耍的,李员外想到她为着嫁晴儿说的那些话,方才吃的酒都化成汗冒出来。他急奔正房,谁知正房只有一个小丫头揉眼,问她什么都不晓得,李员外急地团团转,偏生前边又一迭声寻老爷。
李员外把后边翻了有六七遍,急得三魂七魄散了五双,才见李夫人笑嘻嘻从后门进来,李员外急问:“女儿呢?”
李夫人笑道:“我只说带她去瞧瞧新房,将她送到陈家去了。”
李员外松了一口气,女儿送到陈家就是万事大吉,回头再劝第二的陪个不是也罢了,他擦汗笑道:“罢了罢了,总是一家人么,没出纰漏就好。”
李夫人冷笑一声,道:“清儿也不小了,且等为妻替她寻门好亲。”
却说晴姑娘到陈家,陈老蛟亲自过来请她到一个院里暂歇,偏生母亲又弃了她自去。晴姑娘心思灵透,想到前些日子陈大海送来的那几条海蛇,就猜陈大海是对她有意,不晓得为何爹娘又把她卖了。她本是早死了嫁人的心思,只说妇人当从一而终,虽然嫁尚王不情不愿,然做了寡妇就当守贞。为何母亲就不懂得她的心事,偏玩出这许多花样来?
晴姑娘又是恼又是伤心。幸好上花轿的不是她,还能想法子脱身,她将房门拴的紧紧地,只等第二日母亲来送饭再开门问她。
第五章 琉球的春天(下)
陈大海吃得大醉,晕乎乎入洞房。把喜娘合两个陪嫁的使女都赶了出去,搂着新人睡了一夜,第二日过午醒来,惊见枕着他胳膊酣睡的是个陌生女子,却是大吃一惊,将她推下床,惊问:“你是何人?”
秋芳跌在床下疼痛难忍,含着一泡眼泪强笑道:“奴是陈李氏。”
陈大海回想昨夜合他如此这般,好像就是这个女人,细看她生的合李大小姐有四五分像,还比晴姑娘俏丽二三分,想必是晴姑娘的妹子。昨夜稀里糊涂将人家睡了,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上前将陈李氏扶起,道:“怎么是你?”
秋芳并不是傻子,回想昨日出阁前二夫人的话,就晓得陈家原来想娶的必定不是她,却不知为何将她嫁了过来。她思量一会,笑道:“怎么不是奴?你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大吹大打,娶的就是奴家李秋芳,若是不信,你就去问李家问问。奴出阁前辞过所有远亲近戚,不是奴家还能是哪个?”
陈大海用力抓头,头痛无比,含糊道:“我想是吃醉了,净说胡话,娘子你略等等儿。”出来叫人守冯院门,一溜烟跑到叔叔院里。
陈老蛟昨夜也是大醉,还睡在床上未醒,听见动静抓着把刀自床上跳起来,看清是侄儿,笑道:“却是吃醉了,就忘了今日还要吃新媳妇茶。”
陈大海急道:“人不动!”
“怎么不对?”陈老蛟笑眯眯道:“你要娶的不是李小姐?房里那个不是?”
陈大海心里凉了半截,恼道:“叔叔,我要娶的是晚晴小姐。”
陈老蛟乐道:“晚晴小姐在别院呢。”
陈大海听得晚晴在隔壁院里,越发的急了。道:“昨晚为何不把她们换过来,如今那位李小姐吃我睡过了,怎么好退还人家?”
“咱们这样地人家,娶二三个有什么?横竖都是姓李,她们谁做大谁做小都使得。你急个什么?”陈老蛟笑眯眯拍拍侄儿,道:“李家可是下的大本钱。这位李小姐出过一回阁,送回去一来她嫁不成不是你害了她?二来还要防她走了消息,不如一并收在房里。吃亏也是李家吃亏。再者说,你再爱那位晴小姐。娶了来她也不能抛头露面替你当家作主,倒不如藏在屋里做个妾,大家脸上都好看。”
陈大海低头想了一会,点头道:“叔叔说的是。”遂不去晴姑娘住的院子,回去将好话窝拌住李秋芳,问得她是李员外的嫡亲侄女,也就罢了。
且说李夫人打听得新人已起来,带着两个媳妇子来送饭。进得新房,含羞带怯接出来的却是李秋芳,她惊得手中提的一罐洗脸水都泼了一半,顾不得人家看他,扯着陈大海到外间。问他:“我家晴儿呢?昨日不是合你们说了,半夜换过来么。”
陈大海指指隔壁。笑道:“丈母莫急,晴儿还在隔壁,昨日是正日子,今日就合令爱毕姻。”
李夫人好似被雷劈中,呆立半晌,泣道:“你不是要娶晴儿么,我巴巴的把晴儿送来。你就这样作践她,叫她做妾?”
陈大海笑道:“我是想求晴小姐为妻,然府下花轿送来的是谁?婚书上写地又是哪个?都是秋芳呢,我是个粗人,纵是不乐意,也只有奉秋芳为正妻。”
秋芳在里间听的清清楚楚。叔叔婶婶平常待她不过是面子情儿,这一回忙忙的替她备嫁妆。将她嫁到陈家来。原来是拿她做幌子,实是要嫁晚晴姐!怪道二夫人那样说话。果然是要谢她!秋芳咬着嘴唇,听完陈大海的话,微笑起来,自里间出来,涨红着脸笑道:“相公心事奴已尽知。奴合晚晴是自家姐妹,除去这正室的位子不好让得,别个都不合她争。”上前挽着李夫人的胳膊,笑道:“好婶婶,您待秋芳的好处,秋芳都记着呢。”
李夫人甩开她的手,指着她气地发抖。
秋芳靠在陈大海身后,低头不敢说话。陈大海心中觉得秋芳甚是机灵,又极给他面子,自是要站在他一边,笑嘻嘻道:“丈母要是不肯,将晴儿带回去也使得。”他冷下脸来道:“只是晴儿是先王妃子,你送到我家来做妾我不肯要,传出去尚家怎么想?你在宫中的那位令爱还要不要脸?”
李夫人好似被大棍子抽了几下,扶着桌子无力坐下,恼道:“陈大海,你来求亲时说的好听,原来都是假的。”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