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听说只要养一个月就能走动,却是放心,吩咐媳妇子好生看守,回来前边酒席还没有散。她到母亲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帐。一墙之隔的夹道传来一阵喧哗,像是哥哥合明柏哥都吃醉了。紫萱忙将帐本合起,奔小厨房做了三碗醒酒汤,命彩云送到哥哥院里,她自家只说晚了,不肯到哥哥院里,回来依旧看帐。
第二日早起无话,彩云得了闲换了出门地衣裳,将了礼物请守门的老爹陪她去卫家。卫家在南山村北占了一大块荒地,想是七大姑八大姨都住在一处,院墙都只到人胸口高,虽是新建的屋舍,鸡猪猫驴一样不少,毛孩子在巷道里玩耍。老头老太太在门口闲话。极是热闹。彩云问卫老爹家,一个娃娃将她带到东边角上一间大院子,指着东边套出地小院子道:“七姑姑就住这里。”含着指头掉头跑远。
彩云在门外站了一会,不见人出来,推小院地门,“吱呀”一声惊动了里边的人。卫小妮子高声道:“我爹四更才睡,要找他赌钱吃了晚饭再来!”
彩云扬声道:“卫小姐,俺家小姐使俺送茶叶来了。”
“啊呀。是狄小姐使你来的么?”卫小妮子笑嘻嘻接出来,拉她到屋里坐。彩云原是来探消息地,推辞了一会在门边坐下,细细端详她家屋子。东院里只有三间屋,一明两暗,当中明间摆着方桌长凳,供桌上是瓶镜之属,墙上贴着大红大绿地年画儿,瓶中插着只鸡毛掸子。镜子却是狄家的玻璃镜,木框上雕着云纹,上地红漆都有脱落。想来有些年头了。彩云记得这个镜子是狄家头一年制镜进使的框样子,很是好奇地盯着瞧了一会。
卫小妮子笑道:“那镜子还是我小时候我爹爹回中国贩货收的旧货。”
彩云怕她察觉,赞道:“虽是旧的,倒比新镜子还亮些。”卫小妮子索性拿与她瞧,彩云拿在手里看,摸到背面的款识,果真是狄家旧物。她不动声色将镜子拿在手里转了两圈,正好瞧见里屋的门帘缝中有一双男人的眼睛。却是吃了一惊扭头去看。
那人被发觉了,掀了门帘出来,笑对卫小妮子道:“才睡得一会子,叫你们吵醒了。这是谁家的丫头,倒是机灵的紧。”
卫小妮子笑道:“是狄小姐的使女,送我两瓶好茶叶呢。”
“哦?”那人一双眼晴盯在彩云脸上,似笑非笑道:“妹妹。去煮来吃吃。还有我带来地蜜豆糕,将些来待客。”卫小妮子应了一声出去。将彩云丢下合这人独处。
彩云因门外就守着有人,倒不怕他。狄家的丫头本就比别家的大方些,那人瞧她,她也回敬,看他生地高大英俊,实有三四分像九老爷,心里猜这个就是那位江公子玉郎了,心中暗道:“难怪崔小姐一转身就合他勾搭上了,果然生的油头粉面,就像是个专哄小姑娘的。”低头不言语。
江玉郎被她瞧的着实有趣,看她低头,逗她道:“我脸上没花了?”
彩云小声道:“有没有,当问过崔小姐才晓得。”
江玉郎坐到椅上,托腮皱眉,苦恼道:“这合崔小姐有何干系?”
彩云笑道:“崔小姐对江公子一往情深,病的走不动路,还在窗台上摆了两盏明灯指路呢。连我们老爷夫人听了都道……”
“都道什么?”江玉郎眨眼,笑嘻嘻的问。
“都道你们有意有义,为何不白日里相会?如今崔小姐搬到庙里去了,您老可就省得翻俺们家的墙头了。”彩云对有些发愣的江玉郎道:“你摸错了门,恼地崔小姐哭喊了半日说你哄她。这种翻墙头的丑事你们也做!你们不要脸,俺们狄家还要脸呢。”
“这话……”江玉郎贴到彩云面前,问她:“是你们小姐教的?”
彩云冷笑道:“俺们小姐憨憨的,还不大懂事呢,您老放尊重些。”推开江玉郎,掉头就走开外廊。
卫小妮子捧着一大盆点心进来,看彩云板着脸,忙笑道:“我表哥最是喜欢逗人,你休当真。这个捎与你家小姐。”一面进门一面嗔道:“哥哥,你的毛病也当改改了。看把人家吓的脸都白了。”她将彩云的盒子收拾出来,连点心带盘子都搁进去,又道:“其实我哥哥心地极好地,那一回下雨他在外边转,遇到你家小姐,好生看护呢。”
彩云笑嘻嘻接过盒子,道:“俺们合这位公子攀不上亲,可不晓得他是心地极好。”她将心地极好几个字说地重重的,对着卫小妮子万福道:“俺们小姐如今忙地紧,不好出门。卫小姐得闲常去走走。”
卫小妮子送她出门,彩云再三辞过,转身时还狠狠瞪了江玉朗一眼。江玉郎倚在门框上,摸着下巴只是笑。卫小妮子掩了门,看到江玉郎摆出的风流姿态,恼道:“哥哥!人家好意使丫头来看我,你看你把人吓的。”
江玉郎正色道:“我妻妻妾妾娶了有七八个,不该风流么?总当多多的替林家生七八十个孙儿才好。”
卫小妮子跺脚道:“哥哥,咱们给尚家做了几十上百年的奴才,如今尚家还有人呢,还不是泄气的时候。”
江玉郎冷笑道:“换个主人罢了,如今咱们是林家的奴才了。我原说不消娶妻妾,容我用水磨功夫寻一大户结亲……”
卫小妮子恼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爹爹说要做大事使得,休把主意打在人家女孩儿身上。”
“舅舅只晓得喝酒赌博钱!”江玉郎皱眉道:“若是他肯出头起事,咱们在中国住的好好的,我也不必做这个假尚王,你合刘世兄也早成了亲了。”
卫小妮子伤心道:“哥哥!前事提他做什么!”她吸了几口气,强自镇定下来,道:“哥哥,你不肯听爹爹的话,为何当日不将她抢走?”
江玉郎先皱眉后微笑,道:“她瞧我那眼神,合你瞧我一般,她瞧那个表哥,就合你瞧刘世兄似的,叫我怎么好下手?”略停了一停,又道:“我瞧她家这个使女,倒是伶俐。”
卫小妮子冷笑道:“他们家不会将使女送人的。”
“张家那个小姐也不错,”江玉郎重又摸着下巴笑起来,道:“我回首里坐牢去了,得闲再来瞧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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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有女初为官
女知县遭遇地头蛇,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了百姓的屁股……
第十七章 八月初一
彩云捧着盒子才进院门,小露珠就接了盒子冲西厢努嘴,叫她过去。狄家人除去小妞妞上学,都在内院书房闲坐说话。明柏昨日吃醉了酒也不曾去,合小全哥也是才起,重洗了澡陪狄希陈合素姐闲话,只有紫萱还在厨房看菜单,定点心花色。
彩云进了门,看见没有小姐倒有表少爷,站在当地只回:“婢子方才到卫老爹家去送礼了,卫小姐回了些点心,露珠姐收起。”
素姐笑道:“你去,卫小姐说了些什么?”
彩云看了明柏一眼,小心道:“卫小姐房里还有人呢,说是她表哥,就是那个姓江的,油腔滑调好不讨嫌。婢子斗胆骂了他几句。”
此言一出,小全哥的两道浓眉就绞的紧紧的,追问她:“那个姓江的住在卫家?”
彩云想了想,道:“不晓得,是从里间出来的,说是扰了他睡呢。当时婢子正瞧卫小姐的镜子,恰好瞧见他从门帘后偷看。倒是卫小姐的镜子,是俺家作坊头一批制出的镜子,虽然旧的有年头了,款识还在。”
狄希陈奇道:“那批镜子,除去相表弟要了些进上,还有就是杨大人那里,不是做官的或是杨家近亲,都不得能。”
素姐笑道:“流落一二面出来也非难事,这位卫小姐吃一口茶就晓得好坏,又使面旧镜子,想必家底不错。俺瞧她说话也甚大方,想来卫家也有些来历。不然这位江公子怎么能够做新尚王?”
小全哥的眉头慢慢舒展,两只手却悄悄握成拳移到桌下。明柏看见,轻轻按住兄弟的手,道:“那晚必是他们合起来做成圈套,只怕……”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只怕那位崔小姐也有插手。”
狄希陈合素姐对看一眼。素姐清了清嗓子,笑道:“往事不可追,明柏,崔小姐到底曾与你通风报信儿。你又何必合她一人孤身女孩儿计较这些。彩云,小姐使你去果然没有看错人。”素姐扬声喊道:“小露珠,把我前日得的金花簪取一枝来与彩云。”
小露珠应了一声,进来拉彩云道:“有好些花样子呢,走,你自家去挑个中意的。”出去还拉上了门。
狄希陈就道:“如今岛上中国人越发多了,昨日那几个虽都掩口不提,也瞧得出来是做过官的,明柏,你的木匠铺子想来生意会越来越好。俺们家还有二十的木匠,你可养得活?”
明柏原本人手就不够,岛上木匠虽有,不过粗造活计,比不上狄家的木匠能干。他算了算,笑道:“养不活,再与俺五个人手就便得。”
狄希陈笑道:“好,俺们家里留二三个,再带几个小学徒想必也够使了,别的都打发到台湾你们大伯那里去罢。”
小全哥低低的应了一声。将这一条记下。狄希陈笑道:“木匠作坊收拾出来,留着将来办首饰作坊用,先打扫干净收起罢。”
小全哥道:“作坊里常有人来求,想要把孩子送到家学上学。俺昨日合妹子商量来,不如在渔村里另办个学堂,只有常在俺家做工地人。方可把孩子送来上学。男女分班,教些写算,男孩儿再随着团练练习,女孩儿学些针线厨活。咱们中午管一顿饭。可好?”
明柏赞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是每日都来上学却是不能,或是三日一次,或是五日一次方好,大些的孩子在家都要做活呢。整日上学家里就艰难了。”
素姐笑道:“娘替你们算算。团练每日都要早起跑步,男学生早晨都跟着跑。俺家管次早饭,吃完了教一个时辰读写算。回家也不误事。女学生中午饭后来罢,横竖中午那一两个时辰太阳晒的紧也无人做活,叫她们来学些读写算,管她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