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是两个月饼。
春梅算过人数,笑道:“四个月饼做起来费功夫呢,换成一个大的不好?”
紫萱微笑道:“听齐山说有些妇人还要送亲戚,还是四个罢。叫家学里男女学生都歇一日助忙,咱们家的两个烤炉不歇火,想必一天就够了。你看着人先把送礼的月饼拾出来装盒,配上礼物先送了去。陈家的,叫俺哥自家去送。作坊合家里的月饼十四那日上午你经手发了罢。”春梅笑应着先去了。紫萱又算摆酒那日碗碟器皿。幸好家里有木器作坊跟琉璃作坊,两边轮流赶工,制出许多木碗木碟,又是玻璃杯、玻璃壶,都要清点数目,洗净运至厨房待用。
这场办婚事素姐合狄希陈全不插手。只叫儿女们料理。紫萱在内宅忙地饭都吃不好。小全哥在二门外还有团练、作坊要照管,虽有明柏助他,两个人也是一般忙碌。
这日是陈家送嫁妆过来,早晨小全哥被春梅几个喊醒,他揉着眼央求道:“隔壁院子都收拾妥当,嫁妆来了搬过去就是。闹我做什么?”
春梅笑道:“女客们要来呢,少爷快起来,老爷说今日放你半日假。叫你去明柏少爷那里耍。中午回来吃饭,快去罢。”
小全哥欢喜道:“真的?”一古碌爬起来。拍拍脑袋笑道:“果然,今日是女客来送嫁,俺没有丈母娘拜见,倒是省了好些事。”伸手穿了件新裳,笑道:“叫厨房备几样早饭,俺带去合明柏哥同吃。”忙忙的梳洗一回,因怕从前门出去撞见人,叫管家牵了马在后边候着。他连小厮都不带,提着食盒兴冲冲走到拐角的月洞门里,正好看见崔南姝从后门进来。
崔南姝到狄家做什么?小全哥停下脚步看她走到林先生隔壁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满子。满子搬回来他也曾听管家们说过,只是崔南姝还有脸回来,真真是叫人无话可说。他打马至那霸,明柏接着,笑问:“正要去南山村呢,你怎么来了?”
小全哥道:“爹叫我歇半日,中午合你回家吃中饭,听说陈家送嫁妆要绕南山村好大一圈,俺又没有丈母娘要拜。”
明柏接过食盒送到厨房去了,小全哥背着手看明柏的作坊,门面三间,有两间租把别人开了个小茶馆,靠东边一间,半边安着柜台,狄得利坐在柜后算帐,半边安着桌椅摆着大茶壶合一摞茶碗,阳光穿透了隔扇的玻璃,照得圆桌那块一片明亮。狄得利的算盘隔一会才响几下,合热热闹闹的狄家比,这里又安静又适意。小全哥打了个呵欠,伸手去摸茶壶,居然是温热的,忙倒了一碗茶在手,一边吃一边看墙上挂地一副草书。
倒茶的声音惊动狄得利,他站起来看见是小全哥,问了一声好重又坐下算帐。
明柏一边挽袖子一边从后门出来,笑道:“得利嫂子热早饭去了,俺这里还有些事,你睡一个时辰?”
小全哥笑道:“你去忙你的,我只闲逛逛。困了就去睡。”伸了个懒腰又道:“还是你这里舒服呢,紫萱每日在家忙家务。总抱怨人太多。”
明柏微笑道:“我这里也还要添人手呢,几个大户都来打家俱,一家就够我吃一年了。”
小全哥信步走到院子里。院里子搭了个大棚子,几个雇来的琉球土人在那里磨海贝,一个木匠在旁边指点。靠着墙地阴凉处有几个大木盘晒着漆,厨房边使竹子扎了个篱笆,圈着一群鸡,唧唧咕咕的啄食菜叶。厨房边还搭着个架子,架上爬着葡萄。因是头一年,还没有结果,若是堵起双耳,合明水乡下不差什么。小全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茶碗放在葡萄架下地桌上,走到明柏房里补觉。
明柏教学徒识字合算术,说了大半个时辰,留了些作来与他们,系着围裙又去仓库点数,上回那个客人订的妆盒都已做好。一排排码在架子上,每个边上都摆着块刻着数字的小木牌。除去妆盒,还有精工细嵌的药橱、官帽箱、小书箱,已是积了两间仓库,虽不似妆盒华丽,然镶嵌的贝母、珊瑚、琉璃都是挑的上等好华细细打磨,只等狄家船来运回中国。这些,都是他凭自己地双手挣来的,明柏一一看过,心头泛起些些苦涩。
从小母亲教导他: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己地爹爹不必说,为了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休妻弃子。狄姨父却是为了寻张护身符才做地官,然白衣贼一来,山东河南两地多少做官的人家被杀地干干净净,就是做了官。也是护不得家人周全。倒是开了这个木匠作坊。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才塌实,想来今生不能如母亲的愿替她挣个封诰了。明柏走到静室替母亲再上一柱香,念道:“娘,你一心想着爹做官,爹做的好官连咱们都不要了,俺也差点叫人害了。不做官儿又何处,还是做个富家翁闲适呢。等儿子挣些家当,俺娶了亲。带她回家去看你。”祝罢出来。瞧小全哥还在憨睡,他就走到前边看帐。
几个做苦力的人进来讨茶吃。对狄得利道:“都管,码头来了几只大船,要买食水去倭国呢,你家不是要去倭国买漆?何不去托他们。”
狄得利笑对明柏道:“小人去瞧瞧。”过得一会笑容可掬进来,对明柏道:“少爷,有个客人听说我家地妆盒都是三两黄金一个,想来瞧瞧。”
明柏笑道:“这世道,越贵越有人买。小全哥说有人拿着我的妆盒到三舅那里卖,足足一百两银一只,他能卖得掉否?”
正说着,一个穿酱色绸直裰,胡子焦黄的客人进来,一进门只问得一句:“听说贵铺的妆盒……”盯着明柏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明柏本来生的俊美,虽然黑了些也挡不住有些人爱慕,见人一来就盯着他看,只当来人有龙阳之好,他不耐烦合这样的人打交情,掉头就朝后边去。
“天赐,”那人一边擦泪一边喊道:“俺是你七舅舅。”
明柏蓦地回过头来,道:“休胡说,俺七舅舅是监生,怎么会出来做生意?”
那人摘了瓦楞帽子,苦笑道:“七舅舅留了胡子你就不认得了?”他将胡子撩到两边,果然那个下巴合明柏一模一样。
明柏原是不信他母舅会做生意,细细端详,七舅舅他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秀才居然真做了海商?他将七舅舅拉到卧房外的小厅坐地,还来不及开口说话。
七舅舅已是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你爹爹说你被拐子拐去,你怎么在此?娶亲了没有?”
明柏笑道:“实是被拐子拐去,叫一位狄老爷救下来,因闹白衣贼,不曾回得家乡,随狄老爷在琉球住着,还不曾娶亲。”
七舅舅叹息良久,抹泪道:你几个舅舅全家都叫白衣贼害死,只有我跟你三表舅全家去苏州投奔你一个远房表舅舅,回家认得地人都死了,田地也叫国舅府占了,没奈何收拾了你舅妈几件簪环出来做生意。那位狄老爷在家否?俺要备份礼去谢谢他。”
严家几个舅舅对明柏都还好,只是严家是世代书香门弟,人人读书,却是越读越穷,当年自家衣食都不得周全,也照应不到他们母子多少。如今阴阳两隔,也陪着舅舅抹眼泪。听得舅舅要去谢狄老爷,明柏忙道:“他住在南山村呢,俺认了他做姨父。”
七舅舅只当这个作坊是狄家的,叫明柏在此看守,忙道:“你在此替人家看铺子不好擅离,你指了方向俺去。”
小全哥在里间醒来,因他舅甥相认不好说话,听得这位七舅舅误会明柏是替他家看铺子的,忙从里间出来,笑道:“七舅舅,这是俺哥自个的小铺子。”
七舅舅听说这铺子是明柏的,喜欢的握着明柏地手,道:“狄家是好人呢。”
明柏笑道:“这是狄姨父地儿子小全哥,他明日成亲呢。舅舅合俺同去吃杯喜酒?”
小全哥郑重做揖道:“请七舅舅赏光。”
七舅舅乐呵呵道:“必去必去,狄公子真是客气。”他本是个读书人,看见明柏厅里满架诗书,壁上又挂着几轴山水,外甥屋里还是个读书人的书房样子,实是喜欢,拉着明柏的手道:“等舅舅回程,合舅舅同回去罢。想来你在这岛上也没有好人家结亲,我把你表妹淑惠配你,好不好?”
明柏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小全哥跳起来道:“使不得,俺明柏哥定了亲呀。”
七舅舅也不过一说罢了,只是为何小全哥叫天赐“明柏”?就问他:“你改了名字?”
明柏笑道:“狄家姨父替俺落籍,改了姓严叫明柏,不然不好进学呢。”
“你进学了?”七舅舅又惊又喜,道:“哪一年的事?”
小全哥笑道:“也有六七年了呀。”
七舅舅皱眉想了一会,道:“天赐,你爹爹如今官运尚好,你随俺回中国去罢,寻个人情总能中举,你爹爹走走门路,榜下寻个知县也使得。”
明柏微微笑道:“家父已有嫡子,俺去寻他是替他找麻烦的,俺连姓都改了,就是不想替他老人家添麻烦。舅舅,俺在这里很是自在,不想回中国。”
七舅舅摸了摸胡子,劝道:“傻孩子,你十几岁就得进学,可见天姿极好。就是如今二十多,中了举也还是个年轻举人,将来前途大好,你爹爹见了你这样出息,必不会似从前对你。”明柏但笑不语。小全哥因这是明柏哥的家事,不好插嘴,倒了碗茶慢慢吃着。偏生七舅舅劝不转明柏,就来寻小全哥,对他说:“你劝劝他呢,在这个荒岛上实是埋没了他。男子汉大丈夫,还当以功名为重。”
小全哥摇头道:“俺自家都不想做官了,不好劝得明柏哥。”看看时辰,笑道:“到俺家吃中饭去,七舅舅也去。明柏哥合俺妹子订了亲呢,俺们都是一家人。”他生怕七舅舅把那个什么淑许给明柏,拉着七舅舅,一口一个舅舅叫的极是亲热。明柏涨红了脸默认,也道:“走罢,姨父待俺合小全哥一般,不用必礼。”
七舅舅在怀里摸了许久,摸出两块玉来,将一块递给明柏,笑道:“这个虽然不是好玉,你舅舅带在身边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