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姐笑道:“难怪这么多人送礼来,我还以为是相于庭迁詹士府的少詹士呢。可惜他们没打听清楚,都白送了。”
狄希陈笑道:“现在的风气,不是一个姓的认门生,是一个姓不是一个省的认同宗,一个省的就自称子侄了。巧了他又跟咱们小翅膀名字差不多,是不是,咱们不说。”
小九也笑道:“多亏他,我跟周师爷这两个月也发了财的。咱们还是闷声发财要紧。”说得素姐跟狄希陈都笑了。
唯有薛三舅不快活,因小紫萱陪他说话,就不好说人家不送他钱的话。待饭菜都上齐,素姐给小九跟薛老三都布了菜方道:“其实那两个人手艺真是好,老老实实做个厨子也能过得日子的。”
狄希陈看了女儿两眼,忙道:“吃菜吃菜。”素姐会意,就说些别的事混过去,饭罢薛老三自去安抚他的小桃花。狄希陈跟小九去寻周师爷闲话。
周师爷见他们来了,笑道:“我可问出这孩子的来历了,你们再想不到的。”
第六十七章 少爷的磨难(上)
小九因那个孩子生的好,倒有些与他同病相怜的意思,忙问:“难道是谢大人家的?”
周师爷摇头,狄希陈细想那孩子的相貌,笑道:“谢大人骨格清奇,神仙一样的人,生不出这么……”又看了看小九,道:“可爱的孩子。”
周师爷胡子抖动不停,转过背去拿茶钟,好好笑了一会,方板了脸正经道:“再猜。”
小九狠狠跺了门槛一脚,去耳房瞧那个孩子正坐在火盆边烤火。见人有进来,那孩子站起来施礼,抬了眼看是个长得比他还要俊的十七八岁的少年,盯着他上下打量,吓得直往墙角缩。
小九只得掉头,才走到台阶上,后边门已是悄悄关上。小九赌气想回家睡觉,又怕他两个背后取笑。
狄希陈见小九又进来了,笑道:“可是瞧出来长得像谁?”
小九眼珠一转道:“像五哥你。”
狄希陈大笑,因小九还是恼了,便直说:“有五分像林大人,我都瞧出来了。”
“好在这个孩子才落到曹六手里没几天,还不曾吃过什么苦。”周师爷在案上烧的一小壶水已是滚开,就拎了起来给狄希陈小九一人冲了一杯茶,笑道:“明儿贵府找两个管家送他去绵阳罢,只说路上遇到的。”
狄希陈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了,天幸赵快手手快,不然这孩子只怕也教那两个人妖引诱坏了。”
小九忙道:“周先生可有问清他为什么孤身在外?就这么送了去,不好。”
周师爷摇头道:“只说是寻亲。”
小九又道:“咱嫂子与林夫人来往过几次,不如问问嫂子再说。”
狄希陈果然晚间临睡时想起来问素姐,素姐冷笑道:“林夫人说她只得两个女儿,还没有生儿子。”
狄希陈奇怪道:“难道他家就没有几个妾?”
“林夫人说他们两口子极恩爱的。”素姐想了想又道:“听说林大人本是贫士,是林夫人父亲爱他才学,将女儿配了他,送了大把嫁妆。林大人感激妻子,不肯纳妾。”
狄希陈笑道:“这就奇了,难道这孩子也是个骗子?这个时代通迅不发达,隔了几千几万里的一个孩子,他哪里知道四川有个同知林大人呢?”
素姐道:“你就是太热心了,休要送他去,那两口子下手可狠。”
“难道你就不热心了?”狄希陈凑了素姐跟前撒娇儿:“不许说我。”
素姐学恶少挑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就去解他的衣裳,故意色眯眯的道:“只许我放火,不许你点灯。”
狄希陈半推半就被素姐推倒在床上,正要化被动为主动,就听见外门守夜的媳妇子叫门。素姐忙起来披了衣服出去,狄希陈拉了件皮祅道:“你回床上去,怕是衙门有事。”一面说一面开了门出去问话。
素姐卧床上瞅着一枝蜡烛烧了小半截,还不见狄希陈回来,只得穿好了衣服,掀了棉门帘出去。外头明月高悬,满地白霜,院子里一行大大的脚印朝外。冷风一吹,树上挂着的几片枯叶哗哗乱响。素姐就觉得身上寒冷,回屋加了件大祅儿,想着狄希陈出去时没穿多少,要打发个人出去问问送两件衣裳,就转到后边耳房叫春香起来。春香应了一声在房内摸索穿衣,一边要来开门一边道:“大嫂屋里烤一会火。”
素姐道:“我穿的不少了,就外边站站罢,你穿好衣裳再开门,看冷气带进去冻着。”
她两个说话,小荷花跟小杏花都醒了,纷纷起来穿衣,春香开了小半边门缝出来扶了素姐道:“小心地滑。咱们先前头去吧。”
素姐点头道:“这么着,小荷花去我房里就火盆上烧一锅酒酿鸡蛋送前头去。小杏花把他的夹祅跟大毛披风找出来,两个一道送前头去。”
小春香已是点了一个四面玻璃的方灯笼,远远的守夜的两个媳妇子见就迎了上来,素姐道:“你们守好门户,不必跟了来。”待走到大门处,门房里柳荣跟几个管家还没有睡,在那里烤火闲话做耍,听见声音出来笑道:“前边有个小哥儿上吊了,已是救下无事。”
素姐道:“我还是瞧瞧去,房里还有谁,叫两个跟了我前头去。”
门房里的几个管家都出来帮忙开门,素姐见有狄九强在里头,就自己直接叫了两个人跟着,推开前衙的后门,一行人到狄希陈书房。
狄希陈的前书房里***通明,一个门子守在门口,见是县太爷夫人来了,忙喊了一声:“狄奶奶来了。”就退了几步到墙边面朝里。
素姐教他喊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退回过道转角,等里边人都出来,小九已是接出来道:“嫂子使个人来瞧瞧就是,怎么自己过来了?”
素姐含笑正要说话,他却掉了头在前边带路。小春香的脸教灯笼一照,红的放光,素姐看了更是好笑,就不理他们两个,拾阶而上,狄希陈背了手站在里间门口正
爷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见素姐进来,I冷,你来做什么,明儿又要叫膝盖疼了。”
素姐不理他,进了里间瞧那个孩子,小眼睛哭得红肿,脖子上一道勒痕,缩在床上一角,偶尔抽泣一下。因他只比小全哥大两三岁,素姐教他引动了思儿的慈母心肠,就坐下问他道:“孩子,不要怕,谁欺负你了跟俺说。”
素姐到明朝这些年,说话已是带山东口音,那孩子听了亲切,眼泪汪汪牵了素姐的衣袖哭道:“俺娘死了,教俺找俺爹。”
素姐拍他的背道:“你知道你爹在哪里,俺们送你去就是,上吊做什么。”
孩子哭了半日,小荷花已是送了热气腾腾的酒酿来,先就盛了一碗给那孩子,素姐接了道:“你先吃点儿,你可是大男人了,不作兴哭哭啼啼。”
那孩子方慢慢止了哭,一口口吃起来。素姐见他吃的香甜,又盛了一碗给他,吃完了左一句右一句哄他,方慢慢套出来缘故。
那孩子说他姓林名天赐,爹爹是个秀才,他一岁时去了府里考试,只送了封休书回家。他娘带着他找了几年,变卖了家里的房子田土,才有族人跟他说他爹中了举在四川绵阳做官。待他娘搜罗了衣裳铺盖当了几两银子寻到绵阳,又听说他爹在成都做知府了。再寻到成都,他娘已是病入膏肓,挣扎着做些针线活,在东门租了间小屋,与常五嫂做邻居。因常五嫂常到大户人家走动,求她去知府大人家里打听。谁知常五嫂只是口里应的爽快,拖到上个月他娘病死,哄他说帮他找爹,关在他家厢房饿了几天,教他妆女孩子,他不肯,打了两次了,说再不肯就要卖他。他在县衙等了一天都没人送他去寻他爹,心灰意冷才上吊的。
等林天赐说完了,素姐方觉得有些困,瞧外边狄希陈坐在那里小鸡啄米,周师爷跟小九都不见了。小春香还在强打精神一边打呵欠一边拨火盆。小杏花跟小荷花都倚着墙睡着了。
素姐教林天赐睡下,给他压了压被子道:“你先睡几个时辰,婶子回头再来瞧你。”又将他里间的门帘掩上,推狄希陈道:“咱们回家睡去罢。”
小春香也推醒了她两个,先点了灯笼去叫门子来,吩咐他好生守着这孩子。狄希陈就扶着素姐回家睡觉。
将到凌晨,狄希陈听见素姐梦哭,移了灯看她半边枕头都潮透了,怕她着凉,抽了她枕头要将自己的换给她,素姐已是醒了,摸摸头下冰凉,脸上还有泪痕,忙自己爬起来将枕头掉个面,笑道:“我这是怎么了?居然梦到林天赐变成咱们小全哥了。”
狄希陈搂了素姐道:“我也想儿子了,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不然咱们辞了官回家去罢。”
素姐苦笑道:“不行,儿子长大总要单飞,让他受些摩练吃些苦头比在咱们大树底下乘凉强。”
狄希陈伸懒腰道:“咱们儿子可以无忧,那个林家的还给人家吧。林大人两口子没有儿子,这时跳出一个儿子来,林夫人不想要也得要了。”
素姐本来躺下,听了这话又爬起来道:“林夫人还不到三十岁,不见得就生不出来儿子。你就这样送去了教她折磨死了,不是咱们造孽?”
狄希陈笑道:“女人的心思你最懂,可是明朝不比两千年。两千年还有国家干部为了生儿子开除公职的。这个时代,没有儿子的人,就是要过继,也还要本族近支,女儿生的那是外姓。我担保送去了没事。林大人一定拿银子谢咱们。”
素姐叹气道:“换了我可忍不得,一定想法子赶走。”
狄希陈笑道:“再睡一会吧,我们叫你家老三带了狄九强送去,一路上传的人人都知道了。林夫人还要妆妆样子,又不比你现代女性更愿意生女儿的想法,有这么个男孩儿,她就不用给林大人纳妾,必肯的。”
“只怕这个孩子还要吃苦。”素姐不放心道:“那么聪明呢,给我做儿子就很好,不行,你过几天再送他,我给他作几身衣裳,教教他适应现实。”
狄希陈呵欠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