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教后宅知道,替他遮掩。此事除了谢夫人,只怕成都府里人人都知道,提起来眼睛都要笑成一道线的。
谢知府与狄知县固是不睦,跟左右布政使也不亲近,官场里他是独秀于林,心里就很有些忐忑。思来想去,只有半夜偷偷求见钦差大人。亲自拿了名贴敲门,一个络腮胡子的长随来开门,收了名贴半日方领他进去。谢知府见深夜里庭院中两排长随站的笔直。廊下还有锦衣卫装束的人来回走动,格外诚惶诚恐。到了室内。***辉煌中坐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官人,好像是个内相模样。声音又尖又细道:“谢大人所为,咱家都记下了。”就教左右送他出去。
谢知府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还是那个络腮胡子的长随拉了他退到厢房,道“大人若肯献金,可以设法。”
谢知府情知几千两出不了手,飞马回家驼了两万两银子来,再见钦差大人,只得一个北京口声地长随回话道:“大人已是知道了。”收了他的银子。还是那个胡子长随赶了马车送了他回衙。
谢大人见马车雕金饰银,奢侈无比。长随又有笑脸,方放下心回家。静候了几日,一个家人去那庙里查看,洞门大开,遇着一个和尚说话,才知道前几日有群客人来租房,哪里有什么钦差。谢大人又急又气,家里大娘子晓得了又与他吵闹,日日在宅里摔锅砸碗,吵得一城百姓都知道了,当了奇闻到处传诵。
却说狄希陈这几日遇见脸色铁青的谢大人被布政使请去说话,又听说府衙里的官差们常常被找了借口打板子,叹息道:“果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若是精明些儿,打落牙往肚内吞,大家看他吃亏份上就算了,这么慌慌张张要自己去查骗党。不是承认自己收了黑钱么还要贿赂上司么。”
素姐道:“我就奇怪,论精明他还不如前头那个吴知府呢,这样的人也能当官?”
狄希陈笑道:“听说谢家是江陵大族,有个人做到尚书,当官的很不少呢。不是大族地世家子弟,哪里有这样魏晋风骨,又会参禅又会炼丹。”
素姐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掐了狄希陈一把道:“你若是也生在世家大族,就不必吃苦受罪做这个官儿了。你现在这样,我都觉得怪怪的呢。”
狄希陈笑道:“我自己也咂摸着有些过了,这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一天做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也就三分钟热度,你不许笑话我。”
素姐拿手里的手巾丢到他脸上,笑嘻嘻道:“不笑你就是,也是时候去码头问问了,我就着急新知府怎么还不来。”
狄希陈道:“新做了官总是要衣锦还乡的,若是他家在海南福建这样的地方,还早呢。”
正说着,前衙的门子来报说新知县的船已是到了码头。狄希陈跳起来笑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咱们箱笼收搭好了没有?我让人驿馆说一声儿先搬去罢。”
素姐笑道:“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去写几只大船,咱们就把箱笼搬了去,等你交接完了走人就是。”
狄希陈心里暗笑她归心似箭,真个去订了三只大船。第二日狄周也到了,只带了二十几个膀大腰圆地男仆,连他媳妇子都没有跟来。狄家得了人手,将金银细软装了头船,素姐与小紫萱住,小九住了二船,三船就叫狄周守了。三只大船都装的满满地停在江边,只待狄希陈交结完了公事就顺江而下。
第八十八章 及时报
新任成都知县与狄希陈的表弟相于庭相识,带了相于庭的书信来与狄希陈,因狄希陈是相大人嫡亲表兄,格外殷勤,并无一丝儿为难,连狄希陈前边请的两个师爷都留了下来。
左布政使大人亲送狄希陈到码头,执了他的手道:“还有些微土仪,替我捎给相大人。”狄希陈唯唯诺诺,一口应承。后边想走相于庭门路的人络纡不绝,礼物堆积如山。狄希陈本来有三只大船,其中一船半装的都是土豆、番薯与各样花草种苗。额外多出的东西哪里装得下。只得再写了一只船,将礼物分两船藏好,外边都是大板箱盛土,埋了土豆等物。甲板上摆着大花盆,看上去吃水颇深,人都以为他带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狄希陈听说士绅还要送万民伞,玩脱靴遗爱秀,激动的汗流满面,与素姐商议道:“咱们快走,这一套形式主义,受有有愧哪。”
素姐爸爸当年做乡长,收人家几斤菜油一条猪腿什么的习以为常。明朝,据说海瑞那样的清官还纳过两个妾,若真是一个铜钱不收人家的,拿什么养活一大家子人?所以素姐觉得狄希陈做的已经很好,笑道:“你若是真走了,人家怎么想?还是坚持到底罢。”
狄希陈道:“我只想安份的挣自己的钱,吃自己的饭,这些虚地。要他何用。”
女人总是比男人实际,更容易看到问题的本质,素姐笑道:“你从前拿的那份薪水就对得起良心啦?拍卖行里五十一百收一副画来五百一千起价。什么大师名人的字画几万几十万,都是自己人去举牌子,就是要哄人家说艺术品是值钱滴,好把批发来的不入流的字画儿高价卖掉。”
狄希陈苦笑道:“当时我一个打工的哪能做主,现在却不一样。”
素姐又道:“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还是打工,大BOSS。u除非打倒了他。你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然还是随大流的好。”
狄希陈心里就有三分气恼,怒道:“收人家财物,难道就天经地义了,我受之有愧还不行呀我。”
素姐见他真恼了,放软了语气劝他道:“咱们自己不觉得,其实行事在旁人看来已经够标新立异。我是深有体会。跟明朝妇女相处不来,她们也不主动跟我亲近。想来你也是差不多。咱们安份些罢,要是有个高官也是穿来地,要是猜到咱们是两个穿来的人,你猜他会怎么样?”
素姐如此低声下气,狄希陈也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太冲,故意说笑道:“虎躯一振,俺们就自动效忠。”
素姐苦笑道:“依了我说,他肯定想办法先灭了我们两个,就好像你当初想对付小九一样。”
狄希陈摇头道:“你说的不错。我自问算是个滥好人,都有杀心。何况别人。这个时代,人命太不值钱了。一个小小县官,若是看人不顺眼,几十大板就能要了你的命,不必等什么斩候监。”
素姐道:“你做了三年官,虽然也收了人家钱,可是我相信你办事是先问过自己良心的。记得我来了以后,只有沈秀才常五潘六几个算是死在你手上,要不是怕审出来牵连太多无辜妇人。你也不会真拿板子打人家。”
狄希陈抱住素姐道:“还有一个李师爷,不是我大意。他也不会就死。”
素姐含笑抱住了狄希陈的头道:“你是为了我和孩子们,我都知道。再忍耐一回吧。回了家你就告病,七品以上地官儿竹江县加起来也没有十个,咱们日子好过。”
狄希陈长叹一声,其实素姐说的道理他早就想得明白。妻子毕竟与外人接触少,没有他那么大心理压力。这个把月他在外边到处转转走走,看见普通老百姓大都过的不算好,就是中产之家,打一场官司倾刻破产的也不少。因此他心里着实难受,后悔以前断案子能糊就糊得过且过,想必累很多人家破产。
狄希陈想到自己穿越人士的身份,只有比明朝人更像明朝人才够安全,心里打算好了将来他要装出一副迂腐的道学先生模样哄人,只怕素姐天天都会嘲笑他,这么一想,心里就松动了,手下勒了勒素姐的腰,突然笑道:“怎么又粗了,啊呀,你发胖了。”
素姐推开他,自倒在床上道:“管我呢。你做官得来的银子肯定不想花自己身上,不如先拿出来计划一下怎么还之于民,让良心好过点,咱们早点睡觉。”
狄希陈笑嘻嘻道:“修桥铺路,办义学开工厂怎么样?”
素姐翻身背朝着他道:“又来了,接下去还要打天下呢。”
狄希陈偏要翻她过来,笑道:“工厂是吹牛,前边三样都是可以做做的,花起银子来都不是小数目,我就怕你将来不舍得。”
素姐装做生气道:“我有什么啥不得的?你全都拿去好了。”
狄希陈道:“我儿子地老婆本,女儿的嫁妆你要动一文钱,我跟你拼了!”张牙舞爪去哈素姐地痒痒。
素姐躲他道:“小心些,当心外头听见。”
第二日狄希陈心平气和跳了一天大神,自以为是演了场猴戏,回到船上已是中饭后,立刻找了船老大们来道:“快抽了跳板,咱们去南京耍。”
船老大领命解了缆绳,四只大船前后顺流而下,因开船的迟,又怕小码头不安全,直到二更方寻到一个大码头歇下。
离了成都治下,不单狄希陈,就是素姐地心情都好起来。因小紫萱说要将一路风景都画下来,但有可入画处,都要歇一歇。这么停停走走,走了半个月还没有出四川。一个船老大有些急了,跟狄希陈磕头道:“狄大人,咱们走快些罢,到了湖北再赏玩江景不迟,三峡景物虽好,有巨盗盘踞呢。大人行李沉重,若是走的慢了,却不是双手送与人家。”
狄希陈也听说过江湖有盗,笑道:“人人都那么说,一路上谁见过被抢的船来?咱们晓行夜宿就是。”
船老大心里叫得一声苦,嘴上只得葫芦提应了,心里暗暗打定主意,遇到江盗先跳到江里,待人都去了再爬上来。
却说这一日错过了宿头,船老大见前边停了大小几只船,就将船靠,与那三只船的
聚了一处说话,说起江盗来,一个人叹气道:“近来郎,不比从前只取财物不伤船家,但是略看你不顺眼些,就一刀劈了丢到江里。咱们这个主儿偏偏不信邪,只怕就有祸事呢。”几个人提心吊胆过了一晚,居然无事。
第二日早上起来,一个水手正在江里吊了水桶取江水,就见边上几只船涌出一群拿枪拿棒的人来,有那知机的船老大与水手们,马上就弃了船跳江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