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添箱之际,淄王妃张茹曾经见过章晟一次,因而今天特意过府,她透过窗帘瞧见章晟竟然亲自在外头守着,心里顿时想到之前淄王对自己提到的赵王府大动干戈之事。待到下了凤轿之际,眼见章晗快步迎上前来,盈盈行礼称了一声十七婶,她顿时脸上一红,慌忙把人扶了起来,又盯着其的额头看了好一会儿。
“宫里添油加醋什么传言都有,听得我一直心惊肉跳,可殿下说这几日赵王府必然忙碌的很,我只能今天才过来。”张茹一时忘了这是在不少外人面前,竟伸出手去摸了摸章晗额头上那已经淡了不少的青痕,随即满脸担忧地问道,“太医怎么说?”
“哪里这点小事就要请太医,皇上命人又赐了药膏下来,府里原本也有好药,再过几日就好了。”章晗微微一笑,也就拉着张茹的手往里走,径直到了自己起居的上房明间里,她亲自接了秋韵端来的茶送到张茹手中,她这才谢道,“就是这么一点小事,还让你这长辈亲自来探望我。”
“小事?外头都已经快翻天了,你还说小事”张茹忍不住眉头紧皱,将茶盏往旁边一搁,就紧紧握住了章晗的手说,“若不是瑜妹妹身上有孝,这赵王府也不能轻易进来,她必然比我来得更早太子殿下亲自领衔追查此事,刑部尚书侍郎到司官几乎全都吃了挂落,刑部黄尚书更是直接求了致仕,两位侍郎据说是罚俸一年,大理寺主管天牢的少卿贬成了辽东一个知县,都察院的两个都御史都受了申斥”
章晗听得心中一凛,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这分外严厉的处分,而是张茹这淄王妃都知道了这些,赵王府却没听到半点风声。陈善昭绝不会明明知道而故意隐瞒她,想到他从前就曾经说过,赵王府对北边的消息渠道,和对京城这边的消息渠道是完全不相重叠的,为的就是不至于被人盯着这边而动了那边,她不禁心中一凛。那种措置固然减低了北边受影响的风险,却让陈善昭和她很容易便成为瞎子聋子。
而张茹见章晗愣住了,以为她也是震惊于这样的雷霆处置,松开了手之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你入宫为世子爷陈情,之后更是整肃赵王府的事,外头说什么的都有。那些说你好的,我知道你也不在乎听这些,但那些说你不好的……有说你不教而诛的,有说你手段苛虐的,也有说你狂妄跋扈的……我听殿下说了之后担心得不得了,本来殿下也要和我同来,却因为今日东宫召见而分身不得,就让我一个人过来了。听说世子这几天一直卧床静养,我带了些血燕、天麻,还有一支从前淑妃娘娘赐给殿下的老山参”
“十七婶,谢谢你”
章晗心情激荡,一时间只吐出了这么几个字。想当初她不过是因为心中不平帮了张茹一把,可这样的善缘却让对方一直记在心里,不止是那一次秋韵去应天府官廨联络万福,而且还有她的添箱礼,如今又这样第一时间来通风报信,自然是一片诚挚之心。
见张茹笑着摇了摇头,她微微一思忖便开口说道:“那些说我不好的随他们去,我只求所作所为对得起本心,对得起父王和世子爷,对得起赐婚的皇上。你回去之后万望转告淄王殿下,多谢关切,我一定会好好照料世子爷的。”
张茹轻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章晗又探问了一番外头的情形,随即便和张茹说起了闲话。得知隆平侯夫人如今虽是打叠精神开始料理家务,但一时间并未有太大的进展,而张茹陪嫁虽不少,但和她一样,更多的都是金银首饰摆设器物绫罗绸缎等等,可什么田地铺子之类的产业却几乎都没有。想到赵王府名下那些每年进项不了几个的铺子和田庄,她微微一思忖便开口说道:“你手头可有用不着的活络钱?倘若愿意,我们不如合伙看看能开个什么铺子,让你母亲出面,咱们赚点脂粉钱,也好让你母亲在府里更有底气些?”
“那自然好”张茹一时眼睛大亮,连忙点点头道,“我身边只有个杜姑姑,别的丫头都是派不上用场的,殿下虽也只是开府没几个月,可上上下下的人我却不敢妄动,如今只是在一点一点地摸着石头过河。每月说是拨二百两银子开销,但出去的更多,哪怕当初我那嗣兄咬着牙给了我五千两银子的压箱钱,各种金银首饰也多,可总不能这么过日子。”
知道张茹这淄王妃过得更不容易,即便淄王对她还敬爱有加,可两人毕竟婚前并不熟悉,总不能事事诉苦,章晗自是少不了又安慰了张茹一番。两人各自商量了一回,便约定各拿两千银子作为本钱,找准了门路再看看开什么铺子,雇什么样的人,相对于还有一大笔压箱钱的张茹,章晗却是已经打起了质押首饰的主意。然而,两人商量到最后,章晗刚刚提起陈善昭的生辰宴,外头就传来了碧茵的声音。
“世子妃,淄王妃,太子妃殿下突然来了,说是来探望咱们世子爷”
闻听此言,章晗顿时愕然。须知张茹身为淄王妃,又是长辈,亲自来看她还能说是因为从前的情分,外人不好说什么,如今太子妃亲自来,这就着实太不同寻常了。于是,她和张张茹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站起身来。
“快开中门迎接”章晗吩咐了这一句之后,却又叫了沈姑姑来,额外又嘱咐了一句,“去西屋看看世子爷,是在看书还是歇在床上了?”
言下之意自然清清楚楚,不管陈善昭在干什么,都赶紧上床歇着去,横竖如今有皇帝勒令他静养的尚方宝剑当做护身符,太子妃这种麻烦人士由她应付
第一百六十八章驱虎吞狼!
章晗从前见太子妃方氏,方氏每每都是一身东宫妃的正装,不是二珠翠凤冠便是九翟四凤冠,看着雍容华贵,而这一日在中门迎进来的方氏,却是一身真红大袖衣和红色罗裙,外头罩着同色的霞帔,但头上身上的配饰却都简简单单,看上去竟比张茹这个亲王妃还简朴些。三人相见的时候,方氏一把搀扶起了要行拜礼的张茹,连章晗亦只是受了半礼,便笑着一手一个拉了她们入内。
到上房亲自看过正呼呼大睡的陈善昭,她便对章晗说道:“听说这些天世子爷都在静养,偏生又遇到那么一桩糟心事,也苦了你内外维持。”
“都是我该做的。更何况,还有太子妃殿下、十七婶,以及其他诸位长辈关切。”
太子妃莞尔一笑,吩咐单妈妈放下帐子后,便携手章晗和张茹出了屋子。章晗本待请其去正堂白虎堂说话,但从前曾经见识过一次那四壁寒光照人杀气腾腾的地方,太子妃自然不会再去争那种所谓的面子,当即亲亲切切地拉着两人径直到东屋说话去了。一番寒暄关切的场面话之后,她便把之前张茹才刚对章晗交过底的消息又说了一遍,而关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那些官员惭愧无地自容的模样,自然比张茹所述详细了一倍不止。
章晗听着太子妃添油加醋地说着太子如何公允,如何让三法司诸官员认错认罚,如何惩治下头那些狱吏……她心头自然敞亮得很。如此大动干戈,看来这事情绝不会是太子这一系人马做的了。而在面上,她却少不得感激涕零地起身行礼道谢。
对于章晗这番态度,太子妃自然很满意,她笑着伸手把章晗搀扶了起来,又满脸疼惜地看着章晗头上那尚未褪去的青痕,语重心长地说道:“世子从来就是那一往无前的执拗性子,你可不能学他这个,日后做事还得三思而后行才是。毕竟,皇上今次嘉赏了你,可万一下一次却责你僭越呢?日后有什么事,不妨直接来见太子殿下亦或是我,可知道了?”
张茹见太子妃这般说话,忍不住眉头微皱,不等章晗开口,她便笑道:“太子妃殿下所言不错,只不过那等紧要关头,世子妃惦记的都是世子爷,哪里能有那么多思量。”
太子妃被张茹这话噎得一滞,随即便立时含笑说道:“我不过提醒一声,日后世子妃若是能记得,那就最好不过了。”
章晗含笑对张茹投去了感激的一睹,自是顺着太子妃的口气答应了下来。接下来两三句闲话过后,太子妃突然词锋一转道:“对了,你之前处置了三个吃里扒外的家奴,却没有再继续整肃下去?要说这赵王府也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这京城的产业大家都是有数的,赵王府在三山街奇望街和大中街上就有三家铺子,统共十二间房,可出息还及不上武宁侯府在应天府衙附近的那一家典当行。我知道你身边没有几个可靠人,所以想荐两个掌柜给你。你可以让人打听打听,他们打理过绸缎庄酒楼饭庄,那生意手腕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说到这里,太子妃便笑眯眯地看着章晗,等着她的反应。
纵使太子说过,这章氏颇有心计,此前甚至搅黄了她的好事,但总归是因为和张昌邕有龃龉,哪里能够洞悉朝局政事。至于此前直闯御前为赵王世子陈情,多半因为心切丈夫鲁莽冲动了一把,处置那三个人更是败笔中的败笔,这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现如今太子给赵王世子出了那么一口大气,她又给章晗举荐了这样的掌柜人选,章晗怎么会拒绝?就算拒绝了,她回头只消透露出去,章晗在宗室长辈心目中,这狂妄自大四个字就甭想脱去了而若是她答应了,不说赵王异日得知会看轻这重利的长孙妇,她也能逐渐对赵王府的产业插手进去,看看赵王府的银钱进账究竟是怎样一个光景
而章晗在片刻的惊愕过后,虽见张茹放在身下的手一直在轻轻摇着,但她还是略一思忖便笑着说道:“太子妃殿下如此好意,我怎能不领?明日便请他们来吧,我先见一见。”
“那自然好。”
太子妃眼见章晗果真应了,一时自然神采飞扬。而等到章晗提了十一月十一陈善昭的二十岁生辰,她不消说便是满口答应和太子一块来,又盘桓了片刻便借口东宫还有事情要处置起了身。章晗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眼见人上了凤轿,在众多仪卫的前呼后拥之下渐渐离去,她才转过身就只见张茹嗔怪地看着自己。
等到再次回了上房,张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