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那赵大哥也是这么原封不动告诉我的!”
陈善昭的声音低沉而又暗哑,随即又过了许久,他的口中才迸出了两个字:“真傻……”
良久才听到这么两个字,章晗释然一笑,随即就轻声说道:“没错,做这样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的事情,只为存着一时能够和家人一块脱身的侥幸,我确实傻得很……”
“我是说这样的事情,你竟然全都闷在肚子里,只想着一个人去解决,直到现在才对我说!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张家养女,你是赵王世子妃,我陈善昭的妻子!”
陈善昭直视着章晗的眼神。见她的脸上满是错愕惊讶和难以置信,他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你以为当初我是为着什么而对你动心的?什么重情分识大体,什么聪慧机敏烈性,什么美貌才能并重。那都是外人看重的东西,而不是我在乎的!我只是瞧着你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依旧能够不屈不服,能够去争,更知道怎么去争!你知不知道,我入京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因为皇爷爷知道当年我曾经被刺客误中副车。身体底子不好,不免偏疼我一些,结果,自然而然就招来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有几次,不是什么重病,而是被人暗算所致。”
看到章晗紧紧咬住了嘴唇,面色煞白,陈善昭不禁伸出手去。在她那滑腻的脸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继而就淡淡地说道:“进京之前,母亲曾经说过让我多多藏拙。在文华殿听讲也好,大考也罢,都不要和人去争,可几次折腾下来我就知道,单纯不去争没用,反而会让别人觉得我软弱可欺,连带着看轻了父王和母亲。于是渐渐的,皇孙之中但凡文考,我必是第一,而但凡遇到那些近在眼前的不平事。我必会到皇爷爷面前去进谏去争,而被我捎带进去的人,哪怕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伴读一流,也一时死了好几个。”
举起了那双显得骨架纤细,滑腻如同女人一般的手,陈善昭微微一笑。随即低头端详了一番,他便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就真的是那么一个书呆子么?我这手里即便没有亲自沾上血,但死在我这双手里的人,决计比你想象得多!所以……”
他拖长了语调,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我这样大诚实伪的人,就不曾想过要娶一个如同白莲一般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妻子!”
他说着语气便温柔了下来,看着章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露出了和往日温文笑容迥异的冷峻锋芒,“哪怕再不愿意,可我没法选择出身,所以,至少我想找一个能够和我一块携手走过这条险路的伴侣。老天垂怜让我找到了,我又怎么可能在意你那过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说起来,咱们还真的是应了皇爷爷所赐的那幅字,是天作之合!”
听着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不知不觉的,章晗已经是泪流满面。因而,当那只手伸过来轻轻擦拭着她面上泪珠的时候,她忍不住紧紧抓过那只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尽管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但此时此刻,仿佛唯有这样,方才能把她的满腔心意和温暖传递过去。因而,当陈善昭俯身下来的时候,她主动地贴近了上去,将灼热的丰润贴在了他那冰冷的唇上。什么张昌邕,什么顾振,什么宋妈妈,什么兴许会被人戳穿旧日一切,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只知道,此时此地,有一个完全不在意她那些过去的人,有一个愿意无条件接纳她一切的人,这就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连身子都几乎紧紧贴在一起的人方才渐渐分开。而陈善昭看着章晗那阴霾散去的脸上,露出了一贯让自己沉陷进去的安心笑容,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让那几缕额发就这么弯弯曲曲缠在指尖,随即方才用冷峻的口吻说道:“触怒一个盼着孩子出生的父亲,我会让他们知道,后果严重得他们谁也承受不起!你安心养胎,别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真把我这个世子当成软柿子捏了!”
原本还想缓缓图之,如今看来,横竖他那孩子出世之后仍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还管什么到时候会不会锋芒毕露!
PS:这本书的目标是,力争不让男主打酱油!粉红票,我要粉红票,居然掉到第十一名了,而且居然马上就要掉到第十二,太悲催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御前见天子,世子巧卖萌
四月初的京城正是一年之中气候最适宜的几个月之一。虽说时不时会有雨水光顾,但却不会像夏日那般闷热,雨过天晴之后,空气更加清新,而透过东暖阁中新装的玻璃窗户看着外头,就连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也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些天他听从御医的劝阻,把批奏折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再加上注意用药保养,一度因为除夕夜气怒过度而昏厥之后露出了颓势的身体,也渐渐有了些起色。然而,御医的脉案却因为他的刻意嘱咐,并未将这转机记载上去,相反却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而李忠更是在乾清宫上下如同筛子似的筛了好几遍,但凡少许有和外头勾结的端倪,他轻则把人革退出去到混堂司宝钞司等地当差,重则打板子黜落到更鼓房乃至于永久守陵,就是活活打死的也有两个。而对于心腹太监的这番雷霆举动,皇帝自然保持着默许的态度。
这一日,当李忠奉旨亲自去把一头扎在古今通集库的陈善昭给请到乾清宫时,陈善昭一进乾清门,就看到一个使劲蹬腿挣扎的小太监被两个健壮的太监一左一右挟持着从身边出去。李忠见陈善昭盯着那过去的三个人看个不停,他生怕这位稍有不对,就在御前满脸顶真劝谏的皇孙又犯了书呆子脾气,连忙轻咳了一声。
“世子爷,那小子是不合窥伺皇上起居,所以这才逐出乾清宫,发去更鼓房当差。”
一听是这么个道理。陈善昭立时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我想呢,前几天似乎还听到有人说什么近来乾清宫大张旗鼓处置人,若是这些没规矩的,是应该好好清理。否则皇爷爷身边都不能清净,岂不是有伤御体?”
“就是这道理,就是这道理。”
李忠松了一口气。暗想如今毕竟是娶了妻快当爹爹的人了,总算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打破沙锅问到底。然而,等到上台阶之际,眼见陈善昭沿路见到那些太监宫人施礼,但凡认识的,总会叫出人的名字,又随口问上一两句。他更是暗自叹息。
除却这呆气和执拗性子,赵王世子还真的是皇族之中少有好打交道的人,但凡人求些什么,无论是求药也好求情也罢,乃至于其他。陈善昭都是无所不应,但却从来施恩不图报,从不支使人打探什么,这一坚持就是**年下来,就连他也早不在意了。毕竟,他和皇帝一样的风湿毛病,陈善昭从药酒到药膏再到特制的护腰护膝等等,也不知道让他拿了多少去。
“皇上,赵王世子来了。”
听到门外李忠的通报声。正站在大案前写字的皇帝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进来。”
随着窸窸窣窣打门帘的声音,以及那稍稍放轻的脚步声,以及人下跪行礼的声音,皇帝这才提高了手腕,见陈善昭正跪伏在面前,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旋即便沉声说道:“免了,起来看看朕这幅字如何!”
眼见陈善昭立时一骨碌起身,随即喜滋滋地绕过御案过来,皇帝便往旁边让了一步,见其站在自己刚刚写完的那一幅横卷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甚至还托着腮帮子冥思苦想了起来,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就是这么几个字,好与不好一语可决之,用得着你这么想了又想迟疑不决的?”
“皇爷爷您是天子,又是祖父,孙儿总得先看仔细再说话,断然不敢就这么扫一眼就赞口不绝。”陈善昭这才抬起了头,满脸郑重地说道,“单是论这幅字,自然是好的,但恕孙儿斗胆,和皇爷爷从前赐给孙儿的那些字相比,这几个字略有些不如。这条横卷是乘风破浪,字眼便是一股纵横睥睨的气息,但皇爷爷写的时候,笔下似乎稍有凝滞犹豫,以至于转折之间有些不够自然……”
听陈善昭啰啰嗦嗦还要再挑自己的不是,皇帝不由气结,当下沉下脸道:“既然朕这幅字在你看来毛病这么多,那就烧了吧,朕也不赐给你了!”
“啊?”
陈善昭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了头,见皇帝满脸的郑重,他慌忙懊恼地说道:“皇爷爷,孙儿只是随口品评几句,您可别当真啊。谁不知道,满京城的皇子皇孙,就是孙儿藏着您的真迹最多。再说,写都写好了,孙儿回去装裱好藏在书房里头自己看,保管外人谁也不能说这幅字不好……哎呀,不对,外人根本看不见!”
听到陈善昭这一番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皇帝不禁哈哈大笑,随手用镇纸轻轻拍了拍面前这一张大案,他方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罢了,也就是你敢说朕今天这一幅字不如从前那些。你既然说了朕下笔有凝滞犹豫,转折不够自然,朕自然不会把这么一幅有瑕疵的字赐给你,回头另写一幅好的吧。”
“是。”
见陈善昭无奈老老实实应了一声,皇帝不禁莞尔。他尽管是马背上得的江山,但这几十年坐江山理政事,前后请过众多书法名家教授,再加上苦于练习,每日又是那许多的折子要批,久而久之,那一笔字已经很拿得出手。然而,他今天叫了陈善昭来,字的事毕竟只是题外话,因而把笔放回笔架后,他唤来小内侍金盆进水洗了手,擦干之后才看着陈善昭道:“昨天听说你家媳妇有些不好,派人进宫把你叫了回去?”
“是,她怀胎已经五个多月了,一直都是脉象平稳,就连反应也远远比那些初次怀胎的轻,原本太医还担心容易滑胎,但这几个月守下来,方才放心多了,谁知道昨天突然脉象有些波动。”说到这事情,陈善昭想起章晗吐露的那些事,一时又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抬头偷瞥了一眼皇帝,见其亦是面色关切,他方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昨夜孙儿陪了她一晚上,她睡得还安稳……皇爷爷,孙儿有一件事想求恳,不知道您……”
“你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