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之语?”
“郡王就是为了问这个追到了这儿来?”章晗见陈善嘉点头,一时忘了这位金枝玉叶的尊贵身份,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好教郡王得知,我的嫡亲父兄便是这样的粗鄙军伍士卒,虽说我已经好几年不曾见到他们了,可这些话我从小就听过的。我爹从军户升到总旗,兄长则是他麾下的小旗,平日都是这样说话的。”
“原来如此!”陈善嘉在军中虽说只厮混了不到四年,可还是喜欢那种大战中的紧张,休息中的纵情恣意,此时一听说章晗父兄也是军伍中人,他立时来了兴趣,忍不住又追问道,“你父兄是哪儿军中的?”
想到赵王世子前次暗示的话,此时陈善嘉那好奇的样子又不像伪装,章晗不想和这位性子爽直的郡王再耍心眼,索性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们本是武宁侯麾下,如今应该是在赵王殿下军前。”
“居然这么巧?你快说说他们的名姓,兴许我是知道的!”
“这个……”犹豫片刻,章晗便坦然说道,“家父章锋,家兄章晟。”
见陈善嘉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章晗便知道他确实是不识二人。想想这也是应有之义,她便屈膝说道:“外头公主们应该都回来了,郡王还是请先到前头去吧,这儿毕竟是下人伺候的地方,于礼不合。”
陈善嘉思来想去不得要领,见章晗竟撇下他,随即又生怕他跟进去似的关了门,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随即才若有所思地转身回来。等回了宴客的水榭正堂,他就发现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宗室,这下子不禁有些糊涂。直到此间主人安庆公主又走了过来,他方才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四姑姑……”
“哟,拼命三郎你今天是空闲得很啊?刚刚除了你还有别的人来,这几个侄儿都是寿礼一送到,看见这么多姑姑就逃得没了影,倒是你孝敬咱们,留到这时候还不走。来来来,今天是你四姑姑我的寿宴,你喝我几杯酒再走!”
陈善嘉这才恍然大悟,眼见一个个公主笑吟吟地上来,他慌忙一揖到地道:“诸位姑姑见谅,侄儿我还有要紧事,这就先告退了!”
说完这话,他立时拿出了千军万马中杀进杀出的本事来,一个大揖过后就立马左冲右突杀出了重围,待到落荒而逃出了水榭竟已经是满头大汗。瞧见他那狼狈而逃的背影,安庆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余几个公主也都是忍俊不禁,汝宁公主便上前笑道:“还记得当初三嫂带着他进京朝觐的时候,才那么一丁点大,想不到如今就长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当初还以为是三嫂的嫡亲儿子呢……”
“虽说咱们兄弟多,侄儿更是数都数不清,可就是三哥的儿子我印象深刻。老大是个呆子,六安侯府这样的案子他也敢向父皇求情,而且父皇居然还应了他,结果人到现在还在罚抄书;老二平庸得什么特点都没有;老三就是这小子,却是个武痴,除了练武打仗别的都不管;老四文武双全,最得三哥宠爱,一直都是跟在身边,这次年底朝觐才会跟着一块来。”
说到这里,汝宁公主突然四下里一看,诧异地问道:“十二妹和二姐一块去说悄悄话也就罢了,怎么连章晗都不见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丫头挑起帘子让了章晗进来。见其手中还抱着那个襁褓,她立时明白人是抱着孩子给乳娘喂奶去了。见几个公主拉着章晗要看孩子,她便冲着安庆公主又低声说道:“听说二哥二嫂也进京了,先头那事情传到她耳中去了,她打算顺势请父皇赐婚?”
“和三嫂比起来,她的手段实在是太拙劣了些。”安庆公主不屑地挑了挑眉,随即方才轻哼一声说道,“不把自己的儿子给教导好了,只知道算计庶子……”
她们俩说话间,嘉兴公主和宁安公主却是一块出来了,见其他几个公主抢着抱孩子,嘉兴公主急忙上前,而章晗见一群公主说说笑笑极其高兴,她思忖片刻知道该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再杵在这些金枝玉叶当中便不识趣了,当即悄然退出了水榭。可才刚到外头,她就看见一个丫头快步走到了面前。
“章姑娘,二门口东安郡王命人带话,说是本有一件东西捎带给嘉兴公主,刚刚急切之间竟是忘记了,这会儿想请章姑娘去二门一趟。”说到这里,仿佛是想起了东安郡王那懊恼却又不敢进来的表情,她不由得抿嘴一笑,“奴婢本是请东安郡王进来,可他硬是不肯,只好劳请章姑娘走一趟了。”
第四十二章托付
二门口,十几个清一色蓝衣的护卫牵着马如同钉子似的站在那儿,却是一丝声息都没有。而东安郡王陈善嘉则在门口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到最后忍不住对一旁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抱怨道:“赵破军,都是你,你也不提醒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性子,赶明儿要是十二姑姑没收到东西闹到家里去,大哥又要责备我。”
“郡王恕罪,都是卑职一时疏忽。”
见赵破军低下头赔罪,陈善嘉顿时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都这个时候了,请罪就免了。唉,只希望那侍女传话千万小心些,要是把那些姑姑们都招惹出来,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想到这些姑姑层出不穷的戏码,甚至还引得自己把章晗当成了十二姑姑嘉兴公主,陈善嘉忍不住露出了极其懊恼的表情。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得赵破军出口说道:“来了!”
听到这声音,他立时扭头望去,见身着鸭卵青小袄的章晗快步出来,他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接过赵破军手中的那个包袱大步走上前去。不等章晗说话,他就一股脑儿把包袱塞到了章晗手中,又匆匆忙忙地解释道:“这是十二姑姑管我父王要的熊胆汁,我今天特意带来,结果竟是忘了带进去,章姑娘你代为转交十二姑姑吧。就这事,我走啦!”
陈善嘉说完话就立时转身,生怕后头那几个最爱打趣他的姑姑又追出来。可走过赵破军身边时,他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侧头再一瞧,却见赵破军正盯着二门口的章晗,眼睛一眨不眨。他素来喜爱赵破军的胆色武艺,可此时见人盯着人家闺阁千金瞧,不觉有些恼了,突然横肘狠狠撞向了其腰腹之间。总算赵破军战场厮杀了好几年,反应极快,猛然吸气往后暴退三步,随即才发现陈善嘉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样子盯着一个女子看,成何体统!”
章晗刚刚一出来,就认出了陈善嘉身旁的赵破军。和前次隆福寺她昏沉之间不过只来得及看人一眼相比,此时近在咫尺,又不比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看得自然更清楚些。那个从前淘起来上房揭瓦上树掏鸟蛋的皮小子,如今已经完全没了那种气息,看上去高大挺拔,举止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几分彪悍气息。见他看着自己那呆愣愣的模样,她明知道自己该扭头就走,可仍是抱着那个包袱没有挪动脚步。直到听见陈善嘉的呵斥,她才回过了神。
想到上一次兴许就已经让赵王世子看出了端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下了台阶,突然冲着赵破军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敢问……尊驾可是归德府人?”
“咦?”
陈善嘉这才扭过头来,见章晗有些迟疑地看着赵破军,他先是有些不解,随即就瞪大了眼睛道:“章姑娘,莫非你认得他?对了,赵破军是归德府人,大哥说你也是归德府人……原来你们是同乡!”
“原来真的是赵大哥……”见前院里不少人都瞧了过来,章晗屈了屈膝行礼,随即便微微笑道,“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赵大哥,我爹和我大哥还好么?”
尽管曾经让芳草带过口信,尽管曾经远远见过一面,可此时此刻和章晗面对面说话,这对赵破军来说却还是几年来的第一次。想起章家父子的托付,他定了定神后便开口说道:“章老爹和晟哥都很好,福大命大,这次虽然没立下奇功,可回京叙功之后应该都能升一级……”说到这里,见陈善嘉好奇地又是看他又是看章晗,他连忙解释道,“郡王,我和章姑娘是同乡,也是邻居,我在调入赵王中护卫之前,和她的父兄同在一军之中。”
“原来如此!”
陈善嘉这才释然,随即若有所思地对章晗说道:“对了,你之前说过,父兄就在父王的麾下,这样,回头我让人打听打听,等打听着了,我让人去武宁侯府说道一声,你们也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尽管此事已经有太夫人,也已经有嘉兴公主答应了她,但陈善嘉这个东安郡王既然也答应从中帮忙设法,章晗仍是心中欣喜,当即屈膝行礼谢过。然而,当着陈善嘉的面,她纵使有千言万语想对赵破军说,最后却只是手探进衣襟之中,取出了一个布包。
“虽是郡王答应设法,可军纪森严,未必一定能如愿。所以,我有一件东西想托赵大哥转交给我爹。这里头是半支玉钗,请带给我爹,就说是娘让我带进京城来的。娘在家乡日日夜夜盼望,含辛茹苦带着小弟,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可就是不知道何时能一家团圆。她如今带着小弟住在归德府城外张家别庄,希望爹和大哥有可能的话,回乡看她和小弟一眼。”
这一番话说得真情真意,章晗的眼睛自然而然就红了。而陈善嘉见章晗低头拭泪,而赵破军接着那东西满脸犹豫,他不由自主也觉得心头一缩,忍不住又板着脸斥道:“还不赶紧收下来,又不是什么干碍的东西,你帮章姑娘办了就是。”
赵破军这才立时收了下来。见章晗屈膝万福行礼之后,他突然张了张口说道:“我在和威武街隔一条漕河的车儿胡同置了一座小院,就在东数第三座宅子,不当值时都在那儿,章姑娘若有什么事要找我,去那儿留个信就行了。”
眼见章晗点头后匆匆转身回了二门,很快那背影就消失在了弯曲的小径之中,他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布包。瞥见陈善嘉也冲东西瞧了过来,他索性当着这位的面解开了布包,见果然是半截玉钗,他便郑重其事地重新包好收进怀里,随即便抬头提醒道:“郡王,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啊……好好!”
陈善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