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剌出,她根本看不到。这正是他们防守上的唯一弱点,但要看出这弱点来,却谈何容易,何况这一刻正如白驹过隙,眨眼即过,要把握这一刹那出手,更是难上加难了。只见黄幔一阵颤动,里面的人已倒下。青衣尼身子冲出,骤然回头,冷漠的面容如遭雷殛,眼鼻五官都已收缩到一处,发了狂似的扑到那堆黄幔上,竟以已忘了那柄杀人的剑距离她已不及一尺。黑袍客转身望着她,目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冷冷道:“你感情如此脆弱,根本就不配练武的,我索性成全了你吧!”青衣尼根本听不到,长剑已缓缓刺下。突听一人大喝道:“住手!”黑袍客居然真停住了手,却末回头,只是淡淡道:“楚香帅?”楚留香也末扑上来,只因他知道黑袍客掌中的剑随时可刺下,他身法再快,扑过去也来不及了。他身形在一丈外就停下,目光灼灼,瞪着那只拿着剑的手,沉声道:“在下正是楚留香。”黑袍客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道:“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我两人终有一日会见面的。”楚留香道:“阁下就是那只手?”黑袍客似乎怔了怔,道:“手?”但他瞬即恍然,阴森森笑道:“不错,我就是那只手,世上大多数人的生杀之权,就操在我手上。”楚留香以眼色拦住了胡铁花,不让他轻举妄动。胡铁花还是忍不住喝道:“但现在你的生杀之权,却操在我们手上。”黑袍客道:“哦?”他冷漠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之意。胡铁花怒道:“你不信我们能杀你?”黑袍客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冷冷道:“就只你们两位么?”胡铁花大怒道:“你还嫌少不成?”黑袍客道:“两位是想单打独斗??还是想一齐动手?”胡铁花瞧了瞧楚留香一眼,厉声道:“对付你这种恶徒,根本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黑袍客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胡铁花瞪眼道:“可惜?”黑袍客道:“若是换了平时,两位先斋戒三日,将精神体力都培养到最佳状态,再送两样顺手的兵刃来和我交手,也许还能接上我五百招,但今天……”胡铁花忍不住喝道:“今天又怎样?”黑袍客道:“今日两位双目失神,脚下虚浮,显然已将力气消耗了大半,而且也睡眠不足,腹内更空虚,十成武功,最多也不过只剩下四成了。”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两位在这种情况下和我动手,实在是不智之举。”胡铁花瞪着他,忽然大笑起来,道:“你想吓我们?你以为我们很害怕?”黑袍客道:“两位虽不怕,我却有些失望。”胡铁花道:“失望?”黑袍客目光凝注着掌中的剑尖,缓缓道:“十年前,我远游关外,曾经遇着个无名剑客,在长白山巅的天池之畔和我大战了两日两夜……”他死灰色的眼睛里已露出一种炽热的火焰,按着道:“那一战实是痛快淋漓,令我终生难忘,只可惜那一战之后,我就再也遇不着那般称心如意的对手了。”胡铁花冷笑道:“如此说来,你难道已是天下无敌了么?”黑袍客也不理他,按着又道:“剑士而无对手,其心情之寂寞苦闷,两位怕很难想像,这十年以来,我时时刻刻都寻一对手而不可得……”他目光忽然凝注到楚留香面上,道:“直到我听人说起你。”楚留香笑了笑,道:“阁下莫非有心以找为对手么?”黑袍客道:“我听到有关你的传说已很久了,本还以为那只不过是江湖中人的夸张,但今日我见到你,才知道果然是天生下来就该学式的。”楚留香道:“过奖。”黑袍客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发现你的智慧与冷静,俱非他人可比,能和你这样的人大战一场,倒也是一大快事,只可惜现在……”楚留香微笑道:“现在又如何?”黑袍客道:“以你此刻的情况,若是单独和我动手,也许还能接上我两百招,但是加上他,我百招之内就可要你的命。”胡铁花跳了起来,人吼道:“我一个人也能要你的命。”黑袍客冷冷道:“你的武功,在江湖中也可算得上是一流身手,可是今日你两人精神体力俱已将崩溃,两人联手,非但不能收互助之效,反而会令彼此分心,不见其利,反见其弊……”胡铁花大笑道:“无论你怎么说,今天我们也是要两个打你一个的,就算你说破舌头,也休想我上你的当。”黑袍客又叹息了一声,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楚留香呀楚留香,我这样杀了你,实在是糟蹋了你,可惜可惜!”楚留香笑道:“既是如此,阁下难道不能不杀我么?”黑袍客道:“若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我也是寝食难安……”他目中忽然射出一股杀机,冷冷道:“但今日你们如能接得住我一百五十招,我就不杀你。”一阵风吹过,他掌中剑尖已挑起。杀机本来只在他眼睛里,但他剑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如能接得住我一百五十招,我就不杀你。”听了这句话,胡铁花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他从来也未想到世上有这么狂妄的人。但现在,他笑不出来。也不知为了什么,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杀气所震慑,只觉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沁出了冷汗。帅一帆的剑气凌厉,却也末令他如此心惊,只因帅一帆的剑气是死的,只能慑人之心,不能伤人之身。而这黑袍客却已将本身的杀机与剑气合而为一。这杀气竟似活的。他的剑虽末动,但这股杀气却已在流窜着,无孔不入。胡铁花只觉这股杀气已窜入了他的眼睛。窜入了他的耳朵,窜入了他的鼻孔,窜入了他的衣袖……他整个人彷佛已赤裸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不必出手,已落了下风,何况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出手。黑袍客的剑尖下垂,既非攻势,也非守势,全身上下,可说无一处不是空门大露,破绽百出。就因为如此,是以胡铁花更不知该如何出手,只因他根本无法揣测这黑袍客掌中剑下一步的变化。突听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黑袍客冷冷的看着他。楚留香笑道:“阁下也令我失望得很。”黑袍客终于忍不住问道:“失望?”楚留香道:“我本以为阁下剑法如何高明,现在一看,阁下的身法实在是破绽百出,荒唐可笑……”黑袍客冷冷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不出手?”楚留香道:“在下实在有些不忍出手。”黑袍客冷笑道:“你怕是因为我这一招破绽太多了,反而不知该如何下手吧!”他冷冷接着道:“若是你单独和我动手,还可凭你这人的轻功来试探我的剑路,但此刻你却要顾忌你的同伴,因为若你一招失手,我的剑就已刺穿他的咽喉。”楚留香又何尝不知这道理,只不过他发现胡铁花神色有些失常,所以要想法子使他镇定些。他知道说话常常能使一个人镇定下来。黑袍客目光如电,冷笑着又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若换了平日,他也不至如此,但此刻他心力交瘁,精神肉体都脆弱不堪,所以才被我剑气乘虚而入,此刻他体内虽无伤损,但精神已被我剑气所摧,已和死人无差了。”只见胡铁花眼睛发直,满头冷汗,掌中的刀似乎已变得重逾千斤,他纵然用尽全力,却连刀尖也举不起来。身经百战的胡铁花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楚留香骤然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柄剑,而是一团混沌的,奇特的,妖异的杀气!这团杀气是一个奇人和一柄魔剑混合凝结成的,人和剑已凝为一体,几乎已无坚不摧,无懈可击。这人已成了剑之鬼,剑已成了人的魂魄。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来面对这剑中之魔,非但不智,而且不幸。一个人在饥饿、疲倦时,肉体不支,精神更脆弱,内贼已将生,外贼自然更容易乘虚而入。和水母那一战已几乎将他的真力损耗殆尽,此刻他实在已无力击破这团杀气。黑袍客死灰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了一股青光,正如火焰已烧成白热,楚留香纵然是钢铁,也难免要被融化。他只望那青衣尼龙骤然奋起,那么两人前后夹击,也许还有胜望,怎奈青衣尼,也已完全崩溃了,伏在那尸身上,彷佛运站都无法站起。突然间,剑尖挑起,划了个圆弧。黑袍客冷冷道:“想不到你们比我想像中还要不济,看来我举手间已可将你置之于死地。”楚留香凝注着他掌中的剑尖,正准备飞身而起,但黑袍客长剑突然化为一片光幕断绝了他所有去路。剑尖破风,尖锐如哨。楚留香就算能破了这一剑,怎奈此刻已是力不从心。就在这时,却听一人大喝道:“住手!”喝声响起,呼啸的剑风,突然寂绝,那妖蛇般的长剑也骤然顿住,剑尖遥指着楚留香的眉心。黑袍客冷冷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谁要我住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这一剑随时都可取你的性命。”楚留香并没有听到它的话,只是望着他身后,只听他身后一人道:“你看不到我的,因为你只要一动,我就要你的命。”这声音虽然娇脆柔美,但却也带着种凌厉的杀气,令人不得不相信它的话,也不敢不信。黑袍客瞪着楚留香,只见楚留香脸色既是惊奇,又是欢喜,微笑道:“你最好相信她的话,我可以保证她绝不是说笑的。”黑袍客冷笑道:“我若不信呢?”楚留香悠然道:“你若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就不会不信了。”黑袍客目光顿时已变成死灰,一字字道:“无论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我还是随时都可要你的命。”楚留香道:“你为何不先看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要知黑袍客此刻全身劲气全都凝聚在剑上,只要一回头,剑气便松泄,楚留香就有了生机。谁知黑袍客竟也看透了他的心意,冷冷道:“你想要我回头,怕还不大容易。”楚留香道:“你不敢回头?”黑袍客道:“此刻你全身都已在我剑气笼罩之下,已如瓮中之鳖,网中之鱼,我若不回头,你就永无生机,纵然她掌中二十七攸暴雨梨花钉全都打在我身上,我这一剑还是可以置你于死地。”楚留香道:“原来你已猜出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黑袍客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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