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质朴的感恩之心,让章玉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触动了。
特别是看着那个自己救下来的婴儿长得极是健壮,章玉有一种特殊的成就感,并且,她还有一个有些羞人的愿望,那就是,她也想当母亲了。
卢瑟并不知道这一点,听到江州卢氏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他皱起了
行善而不愿具名才是他的行事风格。而且,江州卢调,这是取祸之道,别的不说,他们捐赈之事若是低调一些的话是件好事,可这么大肆宣传,那大唐天子会怎么想?
卢瑟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大唐天子李润民此时的恼怒了。
“该死的,沽名吊誉到朕的头上来了!”大唐天子李润民背着手,在他身前,跪着一个百姓打扮的人物,那人伏在地上,头根本不敢抬起。
“说,朕派你去查的,他们可还有什么异状?”李润民沉声又喝道。
“其余并无异状,微臣派出的人,虽未能进入卢氏核心圈子,却也能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个人低声道。
“辛苦了,朕虽然为天子,可以信赖得人却不多,卿家执掌内情司,便是朕的耳目,朕的安危,尽在卿家身上。”李润民温声勉励道。
内情司是四年前李润民置的衙署,最初是隶属于国情司的一个小衙门,但只隔一年,李润民将之提到同样为“司”的级别,而且其管辖的范围,名义上是大唐国内情况,实际上却是李润民用来监视民众的特务。那个看似百姓模样的人,便是内情司司事官,他的存在,很多官员都只是听说,却不曾亲眼见过。
“臣身荷皇恩,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位司事连连叩了三个头,看到这样恭谨的模样,李润民心中总算舒服了些。
卢家捐献三十万石粮与一百艘桨船,这原本是件好事,若是太平时光,李润民会为之欢欣鼓舞,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身为天子,借着自己国内的灾难为掩护,突然兵攻打蜀国,原本就怕人说他穷兵黜武,好嘛,现在本国内的大家世族,干脆直接跳出来打他的脸。他不救灾,卢家来救家,他不管灾民死活,卢家来管灾民死活——总而言之,卢家比起他这个天子,似乎还关注大唐的百姓!
这是李家的天下,卢家想:么?
想到这里,李润民心中的警惕更强烈了。莫说他还是派了些士兵协助救灾,莫说他下令官府在受灾地方动员起来,就算他什么也没有做,那也轮不得卢氏一个民间家族来做!
他此时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尽力做善事甚至是做好自己本分的同时,还想阻止旁人行善。
他那颗被权势熏得已经寻不着本性的心里,始终被这样的问题纠缠,让他神鬼,甚至怀卢氏背后是不是有卢瑟在指示。放在以前,他有这样的疑问,他会直接向卢瑟询问,可现在,想到雅歌就在卢瑟那儿,他便打消了询问的主意。
“你家次子今年十六了吧,朕要赐他一个出身,你让他参加今秋的秋科,只要识得字,朕便在杂科里取他了。”李润民的声音更加温和:“朕没法子让你名高爵显,便只能照顾你儿子了。”
“臣……臣不过尽了些为人臣的本分,哪里当得天子如此恩遇!”那位司事的声音都颤抖起来:“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朕说了这样便这样,朕乃天子,替天牧狩,这一点区区小事,朕难道还不能做主么?”
李润民佯为不悦,但当他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心中真的有些不悦,这天下之大,他这个天子不能做主的事情还有的很多呢。
“如此,微臣便多谢陛下恩典!”那位司事又连接着叩头。
“不必多礼了,你先退下吧,有对卢氏盯紧一些,有什么异动,立刻告诉朕。”李润民吩咐道。
那司事行礼退下之后,李润民眯着眼道:“出来吧。”
从这间大殿的帷幔之后走出一个黑色衣服的人来,他默不做声地跪下,仿佛他本人就是一团阴影。
“这厮得了卢氏多少贿赂,你可曾查清楚?”李润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森冷与杀意。
“虽无贿赂,却有重礼。”黑衣人简洁地回答。
“盯住他。”李润民简单地回答,黑衣人行礼退出之后,李润民才长吁了口气。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猜忌多疑,就象不认为利用本国的海啸灾难为掩护是卑劣冷血一般。在他看来,天下英雄行事,都是如此,后人读史书时,永远读不到一个对百姓生死冷漠、对臣下多冷酷的天子形象,他们在读史时看到的,永远就是一个刚健有为体贴民心的好皇帝,一个伟略雄才气势磅礴的真天子。
因为李润民觉得,史书永远是由英雄来写的,而胜利便是英雄。
一、问人间英雄何处(七)
城中的敌军还有多少?”
李均有些焦躁不安,抬头看着城墙,天子希望看到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不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城池。
“元帅,城中敌军还有三万,另外洛邑原本就有居民五十万,周主将之青壮尽数征发,虽然连攻了两日城,但因为怕毁了城池的缘故,敌军伤亡并不多……”
副将知道自己主帅是在明知故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灭蜀之后,大唐紧接着便是挥师北上,从东西两面同时攻击大唐西面的周国。周国曾经是诸国中最强大的一个,鼎盛之时,现在的宋、晋、燕三国都是其领土,四国间虽然也有战事,但如今所有人都明白,大唐是一只放出笼子的饿虎,他们诸国再不联手,便要被大唐逐一吞灭。所以如今李均最重要的,便是在宋、晋、燕三国的援军赶到之前,将周国灭了。
但偏偏天子对处大原之中的洛邑很有兴趣,甚至有意迁都于此,所以再三严令,不得破坏洛邑,这让已经用惯了符阵武器的大唐军队,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举国精锐,尽在我手,难道不用符阵武器,我大唐男儿就不会打仗了么?”李均有些恼怒地道:“你们打顺风仗打多了,如今连如何攻城都不会了?莫非还要我亲自登城?”
“什么事情需朕的大元帅亲自登城?”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传来,李均愕然望去只见一身戎装的天子李润民大步进了营帐李均浑身一凛,立刻直身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万岁万万岁!”
帐中地将军们都激动得大喊起来。这可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地事情。堂堂大唐天子。竟然亲临两军阵前!
“陛。此处两军交战。炮矢无眼请陛下回京!”在行完礼之后。李均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进言道。
“哼。你这个大元帅都想亲自登城血战朕到这中军大帐算得了什么?”李润民昂然道:“朕虽是天子。却不是生长在后宫妇人之手地懦夫有你们这些忠勇将士在。朕地安危难道说会有问题?”
他此言一出。满帐地武将都是脸上通红。连气都喘得粗了些。
“朕来此只是观战。不干涉你们。李均继续!”
李润民说完之后。 笑着背手离开帅位李均却也不敢站到帅位去。他喃喃嘟囓了一声然后将自己地头盔摘了下来:“诸位。陛下亲临战阵是你我之耻。其余话不说了。今日要破城!”
“今日必破城!”众将军齐声喝道。
“回去,按照计划,攻城!”李均大喝道。
武将们纷纷向李润民行礼,然后一个个出了营帐,片刻之后,传令的喇叭吹出激昂的曲调,传令兵往来奔驰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这一切,李润民露出满意的微笑。
“陛下,臣不才,有负陛下信用……”见他这模样,李均羞愧地道。
“灭蜀不过两月,你大军就已经进抵洛邑,与周国野战三次,三战皆破之,你哪里有负朕的信用了?”李润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莫要以为朕亲临前线就是朕对你不满,朕只不过……”
到这里,李润民停了一下,看了看李均,然后继续道:“朕只不过不想让后世子孙以为朕只是一个躲在后方让将士们去冒险的胆小鬼罢了。自古以来,英雄君王,有哪一个不是亲冒矢石的,朕不敢妄自菲薄,自然也要来一趟!”
“陛下,臣……臣觉得,于战阵之上奋威扬烈论英称雄乃是臣这般人臣之所为也,非人主之所宜。”李均闻言之后行礼道:“陛下千古一帝,自然是当世英雄,何需与古时英雄君王相比。古时英雄君王,有哪一个文治武功比得上陛下的!”
他半劝半捧,让李润民很是开心,看着李均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好你个李均,如今倒会说话了,朕觉得可以让你转为文官,再打熬个三五年的,便可以入枢密府为相了!”
“臣哪是那块材料,一见着枢密府的那些老头儿们,臣便头昏眼花。
”李均嘿然笑道:“不过陛下,灭周之后,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朕将举国之兵托付于你,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李润民道。
“臣征战日久,愿请陛下多赐田宅,也给臣一些时间假日,好与妻儿相聚。”李均认真地道:“臣对陛下尽忠,灭周之后,还请陛下许臣看顾一下妻儿。”
“呵呵,李均,你乃当世狮虎,一代名将,竟然也想着妻儿田宅,就不怕传出去别人说你不够英雄?”李润民先是一呆,良久之后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对李均道:“是哪个教你这般对朕说的?”
李均垂下眼,这番话一半是别人教的,另一半则是他自己想的。自古以来,功高震主,鸟尽弓藏,他率军连灭四国,已经是
功——若赏也只有赏一个满门抄斩了,陛下口中说此不过他,但李均心中却是明明白白,陛下是真正信不过他。他带着新军打得越厉害,那么陛下就越信不过,因为这支最为精锐的军队在他手中,而陛下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制得住他的!
“不是谁教臣的,臣自己觉得没趣,拿新军打这些国家的士兵,当真是杀鸡用牛刀,换了谁来,都可以如同臣一般大获全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