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了一声,象是满足,又象是遗憾,高牧野心中一凛,怕他再找麻烦,忙问道:“卢公子的故事说完了吧?”
卢瑟摇了摇头:“还没说完呢,那君王最亲近的臣子么,是个内宦,今日委屈葛少宗做这内宦贱役,葛少宗来日会不会来找我卢九的麻烦?”
这分明是蹬鼻子上脸,骂葛驷是个阴阳人了,卢瑟是存心激怒葛驷,因为他知道葛驷心胸绝不会宽广,今日即使未曾羞辱他,只要自己能破阵,而他的手下破不了阵,那么他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卢瑟在制造机会,让葛驷激起众怒的机会,为此他甚至不惜以身涉险。在他想来,自己身躯强壮远逾常人,葛驷就算暴起难,除非祭出法宝击中他的要害,否则只能重伤他罢了。
但出乎意料,高牧野全神戒备之下,葛驷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默默捶腿。
不但没有怒意,反而葛驷的脸还微微泛红,目光盈盈,但露出几分羞意来。卢瑟只觉恶心欲吐,慌忙推开他:“罢了罢了,有劳葛少宗了。”
“这厮越是凌虐,便越如此……”他脑子里飞快地闪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灰,站起身来:“且看我破这四柱诛仙阵。”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去踹阵前的碑文,将那石碑踹倒在地,仿佛只是赌气一般。踹完之后,他快步向前,走入那大阵之中,宋思依眼珠转了转,伸手抓住胸前玉佩,那玉佩上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然后她跟在卢瑟身边。
旁人只道她是保护卢瑟,不至于被罡风与熵射伤害,卢瑟自己却心中一凛。
二人就这样走进了阵中,卢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宋思依道:“宋小娘子,这里无需你护着,熵射与罡风进不到此处。”
“我可不是护着卢公子,而是在救自己呢。”宋思依巧笑倩兮:“虽然我看不透卢公子过去未来,却知道一件事,这次我想活着回去,便须得紧紧跟在卢公子身边,寸步也不能离开。”
话一说完,她又满脸哀怨:“方才人家还为卢公子捶背来着,不过转眼间,卢公子便不将人家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卢瑟知道多言无益,便与她一起向前,就这样生生从阵中走了过去。满阵的禁制,包括那四口剑化成的蛟龙,对他的穿过竟然孰视无睹!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葛驷禁不住问道。
“简单啊,那石碑就是阵眼,破了石碑,这阵便被破了。”卢瑟回头一笑:“这位庄伯涵真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别人以为破阵都得入阵才成,他便将所设的四柱诛仙阵阵眼放在阵外,说白了就是开咱们玩笑呢!”
卢瑟一边说一边前行,片刻间就从阵中出去,高牧野面色一变,忙快步上前,跟了过去。
葛驷没有想到,自己受尽屈辱,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恼怒地一顿足,正待怒,却见其余宗门都跟在魄堂之后穿入四柱阴阳阵。他心知不妙,慌忙跟上去,心中对于卢瑟的恨意,更可谓入髓入骨。
穿过四柱诛仙阵,便是名气比它还大的九环阴阳阵,据说这座阵法有遮天蔽日之能,即使是真阶的修行,遇着完整的九环阴阳阵也只有被困的份儿。卢瑟却知道,庄伯涵手头根本没有完整的九环阴阳阵,除了他藏宝的那个山谷中有半个九环阴阳阵外,这里只能算是四分之一个九环阴阳阵。
饶是如此,这阵法也不是普通修行能破的,有过上一次的经历,那些宗门都没把自己请来破阵的阵法高手遣出来丢人,而是直接看着卢瑟。
卢瑟隔着这残阵向对面望去,禁不住一阵目炫神驰。
对面是五光十色的奇珍异果,看上去都是些难得的灵药,因为只是九环阴阳阵的残阵,所以不过是四五十丈左右的距离,仿佛向前几步就可以拿到。众人都是眼花耳热,那修养不够的,更是惊呼出来。
“紫晶果!”
“方枚百灵!”
“固元果!”
“那光的石头,就是五灵石!”
无数修行之人渴望乞求的宝物,就如同砂土一般到处都是,若不是隔着九环阴阳阵,众人哪里还按捺得住,早就冲过去大肆洗掠了。便是葛驷,这个时候也忘记了卢瑟的羞辱,而是想着幸好有这个能破阵之人在,让他可以在这许多重宝中分上一杯羹。
“卢公子,请吧!”高牧野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对卢瑟道。
卢瑟还是如同方才一般,将阵前的石碑踢翻,他迈步向前,宋思依自然紧紧跟着,他们又穿过大半残阵,葛驷一直盯着他,见他加快脚步,似乎就要穿阵而出,立刻纵身上去,口一张,红光闪烁而出,直取卢瑟后心。
他是早有准备,因此是第一个,当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出小半,那红光也离卢瑟不足一半距离!
这个时候,高牧野若想救卢瑟,原本还是有机会,但他心念一转,今日折了葛驷的颜面,在魏国年轻一代修行中,他已经不足以同自己相提并论了,若不让他出上一口气,过会儿分宝时他免不了要抓着自己不放。
而且卢瑟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一个凡夫俗子的死活,谁会在意?
这两个念头一起,高牧野便住手不管,他不管,别人更不会在意卢瑟的死活,那红光便喷入护着卢瑟的光罩中。
宋思依“啊”的一声,手中玉佩龟裂粉碎,那护住她与卢瑟的光罩也消失不去。那红光去势稍缓,将卢瑟打翻一个跟头,连带着宋思依也一起在地上翻了一翻,二人顺着这势,便滚出了九环阴阳阵。
宋思依心中一慌,卢瑟是个普通人,被这样击中,哪里会有好的。她虽然精于一言谶,但一言谶毕竟不是真正能决定人的命运,因此赶紧扶起卢瑟:“卢公子,你没事吧?”
卢瑟拍了拍身上的土,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击中自己的东西,那是一朵红色的菊花。
他摇了摇头:“这些人,也太过心急了。”
随着这一声话,他们身后“轰”的一声响,九环阴阳阵里阴云密布,雷声大作,方才四柱诛仙阵作时,只有一道熵雷从天而降,而这次却是有无数道熵雷织成的雷。阵中诸人纷纷动自己的最强防守,可后天巅峰的根本无法在熵雷之下支撑多久,片刻间,便惨叫连连血腥大起!
“这……这……”
宋思依怔怔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耀武扬威的修行,现在便变成了一团焦骨烂肉,让她几欲呕吐。
“宋小娘子,我猜想你有什么大计,若是连这点血腥都受不了,那你的大计还是作罢。”卢瑟幽幽地说道:“要知道,这天下任何变化,都免不了血雨腥风!”
“你没破了九环阴阳阵?”宋思依总算回想过来。
“你以为以庄伯涵前辈的智慧,会将两座阵眼相同的大阵摆在一处?”卢瑟冷笑了一声:“方才我只是开启了此阵,若只有我们两人穿过,此阵不会作,但若是超过两人,此阵便立刻启动——要想彻底关闭此阵,必须穿过抵达阵心才成。”
“你早就料到如此?”宋思依想到卢瑟反复羞辱激怒葛驷:“你早有意要除掉葛驷?”
“我得罪他太甚,他必然要杀我,他怎么看也不是心胸宽阔之人。”卢瑟淡淡一笑:“很不幸,我对我的敌人,也不是什么心胸宽阔之辈。”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九环阴阳阵中的高牧野此刻心中满是苦涩,这里百余位修行,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击杀数十上百个卢瑟,可个个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竟然没有一个觉,自己不知不觉中便中了他的计策。
他心中极是后悔,若是始终信任宋思依,紧紧跟在卢瑟身边,哪里会遭受这种情形。
方才他也见着卢瑟被葛驷放出的菊花击中,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然后眼前光线大变,卢瑟被宋思依拉起来,他们都没有看到,看到的只是紫色的熵雷乱舞。在他们想来,葛驷含恨一击,卢瑟必定是死路一条的,因此没有谁认识卢瑟还会活着。
若卢瑟真正是普通人,葛驷红菊一出,就算是十个也完蛋了,不过卢瑟的身躯经过生生玉髓与地火菁萃强化,这一击甚至连让他受伤吐血都没有做到!
比起高牧野更为懊恼的是葛驷了,他是第一个冲入阵中的,因此承受的熵雷最大。他至今还不明白,为何卢瑟可以随随便便过去,他一进来便引阵法攻击。
他身上共有三道光环,如同三朵菊花将他身体护住,但是那熵雷每轰击一次,他的护体光环就淡上一分,虽然他全力支撑,可不过是片刻功夫,三朵菊花已经凋零了两朵,唯有一朵,也已是花瓣残破了!
他们在阵中之人,放眼所见,只看到一片荒凉,怪石嶙峋,熵雷乱流,但在阵外的卢瑟与宋思依可以清楚地看到阵中情形。葛驷一边惨叫一边驾起法宝,想要从空中冲出一道路来,结果才一升到三丈左右的空中,便被一群蛛般的熵射缠住,他倒见机快,知道这时再也顾不得肉身,就在身躯被轰成灰飞的同时,元神脱体而出,眼见要逃脱九环阴阳阵。
卢瑟与宋思依不约而同出了手,卢瑟的符纹法枪“轰”一声响,而在他之前宋思依祭出的光已经抢先将葛驷的元神困住,再被符纹法枪轰中,葛驷的元神出恶毒的咒骂,却在空中一滞。
紧接着第二轮熵雷滚滚而下,这位玄菊教少宗顿时形时俱灭了。
四、午梦千山,窗阴一箭(一)
“这九环阴阳阵威力好大!”
对于卢瑟的符纹法枪,宋思依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象是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件事一样,嫣然笑着对卢瑟道。
卢瑟另一只手中的符纹法枪正指着她,她却象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一般。
卢瑟笑吟吟收起了符纹法枪:“这只是一座残阵,困不住他们太久,不过会杀灭他们八成以上的人手吧,咱们先走。”
这也是卢瑟没有对宋思依使用符纹法枪的原因,一来他并没有把握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形下一击必杀,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