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个世上,虽然修行者法门种类繁多,可由于天地元灵充沛的缘故,众人都是重技巧而轻理论。在修行的法门上,他们比起元灵枯竭的地球自然是要高明,但在理论上,就远不如地球精研了。
想到这里,卢瑟摇了摇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此言一出,那老翁再次动容,吟诵反复之后,微微一叹,然后拂衣而起,慢悠悠地走出了门。
老翁走后,众人再望卢瑟时,那目光里的钦佩几乎要变成崇拜了。他们这些神裔少年,自然知道那老翁是何等人物,即使是在神裔之中,那老翁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得到他如此重视推崇,卢瑟短短几句话中饱含的意思,足以让他们受用终生了。
姜雅歌,看着卢瑟的目光,更是宛若星晨,亮晶晶的让人心中怦然。就连宋思依,此时也不禁捻着自己的发梢,反复思索卢瑟方才的话语。
“若是能在这世界之中传播我华夏文化,倒也是不差,虽然这世上也有自己的大学者,但如老庄孔孟这等水准的,目前还未看到,诗歌文赋,能如唐宋诸杰的,更是未曾见到,此世的文赋,还停在战国秦汉的水准之上。”卢瑟心中在想。
此念一生,在通天幻境之中,又是光芒万丈,这一次与此前不同,此前都是一道光自光中射下来,而这一次却是千百无数道光同时照射而下,这些光照在高塔上之后,在塔基汇拢,又开始逆势上升,一直升到了塔尖之处,凝聚成一个光球,然后从塔尖飘上空中。
原本灰蒙蒙的通天幻境之内,局面立刻一变,穹顶之上,一轮光球高悬,虽然光芒远比不上外界的日月,却也发出萤萤光华,让通天幻境中的迷雾向后退了不少。
陈抟在唤魂木中看到这一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也没有见着通天幻境发生什么本质变化。
此后的两天,这个自称为棘木城的神裔部族一直忙着追杀令狐戈等人,倒是无暇来管卢瑟的事情。卢瑟在当日起,便不断地收到那些神裔的拜师礼,或是一根芳甜的甘蔗,或是一捧酸涩的浆果,也有十五六岁的神裔少女,羞涩地将一朵花冠戴在他的头上,然后满脸红晕地跑开来。他都是来者不拒,所谓收学费,只不过是让这些神裔明白,世上之事,都是有予才有取的。
因此,次日他开始讲学,首先讲的是诗,既然说诗,就少不得李白了。那些奇瑰壮丽的诗歌一首首地自他嘴中吟诵出来,听得神裔少男少女们如痴如醉——须知这些少男少女天生就是上佳的修行者天赋,他们除了修行之外,便没有什么娱乐,而听卢瑟说诗,便是最好的娱乐了。
卢瑟在讲诗时,也稍稍变化了些,比如说《望庐山瀑布》,在他的口中成了《望瀑布》,所有的诗歌,都成了他偶然在几卷散佚的古册中看到的。若是众人要追问那诗人生平经历,他便以自己也不知道搪塞。初时众人还当他不愿多说,可后来,姜雅歌与宋思依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对。卢瑟转念一想,知道她们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就是那诗的作者。
这个误会不是言语能解释的,想到自己终于也成了剽窃大军的一员,卢瑟唯有苦笑。
“卢兄长,这些诗文如此瑰丽,为何那作者却如此默默无闻?”姜雅歌亮闪闪的目光盯着他:“莫非他是个隐逸之人,不愿意为世人所知,故意如此么?”
这个问题,卢瑟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摇了摇头,也不接话茬,而是道:“姜小娘子,我已经到了这里两日,能否四处走走,见识一下贵部?”
姜雅歌略一迟疑,她虽然年轻,却不愚蠢,父亲对卢瑟二人如此戒备,自然是有其原因。因此她既没有直接应承,也没有拒绝,而是委婉地说道:“卢兄长,族中之事,自有父亲决断,小妹会替兄长去求求父亲,至于能否得行,却非小妹能做主了。”
卢瑟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姜雅歌有些赧然,便无心再听他谈诗歌,起身告辞离开。姜雅歌一离开,屋子里其余少男少女们也都纷纷离去,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宋思依卟噗一笑:“还以为卢公子妙语如珠,引得这些神裔少年纷纷来听,可现今看来,他们之意,不在卢公子也。”
卢瑟苦笑,知道宋思依只是打趣,借着这个机会,他觉得有必要和宋思依好好谈一件事情了。
“宋小娘子,昆吾山的那座古仙洞府,据我所知曾为庄伯涵前辈所有。庄前辈修为虽然不高,但在符纹法阵一道上,可谓学究天人。”卢瑟盯着宋思依的眼睛:“我看小娘子对古仙洞府极为熟悉,不知道与这位庄前辈有什么渊源?”
宋思依回视着他,笑语盈盈:“卢公子对庄前辈布下的大阵了如指掌,不知又与庄前辈有什么渊源?”
二人关系这些日子原本缓了下来,可此刻,却又针锋相对。卢瑟心中念头一转,立刻明白过来,庄伯涵被玉隐们掳走关押,这是一个秘密,但他的失踪,必然会使得与他关系亲密之人怀疑,他是不是落入敌人之手。自己对古仙洞府前的两座大阵如此熟悉,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背后的势力将庄伯涵抓走逼供的了。
想到这,那宋思依一直以来对他的敌意便可以理解了。
“庄前辈离世之时,我便在身边。”想到这里,卢瑟准备透露出部分秘密:“他曾经提到一个名字,说是我若能见着那人,让我转告那人一句话。”
宋思依神情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竟然是误会了卢瑟,听得卢瑟确认庄伯涵已死,她不禁悲从心来,眼圈微微红了。
倒不是为了庄伯涵,她从来未见过这位长辈,而是为了一个对她极为亲近的长辈。
“我们将这个名字写下来,若是相对,那么我便将庄前辈最后的话说与你听,你转给那人吧。”卢瑟又道。
二人拿起绘制符纹法阵的法笔,各在掌心写了一个名字,然后摊开手来。卢瑟向宋思依掌心看去,看到的却是三个字,而他自己手中写的,却只有两个字。
五、客里光阴,伤离情味(七)
“牵衣。”卢瑟掌中写的是这二字。
“宋牵衣。”宋思依掌中写得是这三字。
这一对应,二人心中最后的那丝误会也烟消云散了。宋思依自然明白,若不是庄伯涵信任之人,庄伯涵不可能在临死前告诉卢瑟这个名字。而卢瑟见到了那个“宋”字,便猜出这位牵衣,应该与宋思依有着亲戚关系。
“她是我姑祖母,我自幼便是在她身边抚养。”宋思依收回手,神情淡淡:“我父母早亡,九品堂乃是世家大族,象我这样孤苦伶仃的女儿家,若不是姑祖母收养,即使不沦落为下役,也不可能有踏入修行界的机缘,更不会得到族中‘一言谶’的传授。”
“我见到过族中失去庇护的子女,他们对待我们这些人,眼光里都是嫉妒与仇恨……”说到这,宋思依嘎然而止,然后一笑:“姑祖母一世未嫁,始终在苦苦等待,我不只一次听得她说,终有一日,她所等待的男子会驭剑而来,将她风风光光地取过去,四方修行同道都会来道贺,恭喜他们合籍双修。”
“我见到过姑祖母为自己准备的嫁衣,很漂亮……我想,她若是穿着这嫁衣出嫁,那应当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了。”宋思依说到此处时,幽幽一叹:“只不过,便我从来未见到她穿起那身嫁衣。在我十四岁时,姑祖母便走了,她的嫁衣全留给了我,但她自己却去探访庄前辈的下落,自此便渺无音讯。”
卢瑟抿了一下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宋思依。
“我此次答应高牧野来这古仙洞府,一来是知道这是庄伯涵前辈发现的福地,想要来看看是否有庄前辈失踪的线索,二来也是希望能在此寻着我姑祖母的行踪。”宋思依又道。
“庄前辈与我是在偶然之中相遇,那时他已大限将至。”卢瑟道:“他托我转告一个叫牵衣的人,他大仇已报,请牵衣无需为他奔波,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履行当初的盟誓,若有来生,必以十倍之情报之。”
这些话,并不是庄伯涵亲口对卢瑟说的,但在庄伯涵最后将那些大阵的布置与破解之法告诉他时,随着这些信息一起涌入卢瑟脑中的。那个时候的庄伯涵,因为被定元针制住,空有一身圣阶修为,却也只能发动地火与玉隐门同归于尽。
“这些话,你留着对我姑祖母说吧,我……”宋思依淡淡地说道,到这里时,她停了一下:“我只有一个人,姑祖母也只有一个人,我恨那个让姑祖母夜夜流泪的人。”
卢瑟默然无语,这种事情,他是无法参与的。
这个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响了起来,二人惊讶地向那里望去,只见那个白须老翁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地坐在屋中。
这屋子只有一处门,两人谈话时确认并没有人走进来,可那老翁就是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若不是他咳嗽一声,二人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
第一次见那白发老翁时,他的气势之强,二人前所未见,但第二次他再出现时,又与一个普通的人类老头儿没有任何差别。
“想出来走一走,就跟我来。”老翁站起身,从二人面前经过,在出门前时,突然说道。
这个老翁在神裔部族中地位极为崇高,只怕比起族长姜隐还要有影响力,得他允许,比起说服姜隐那个顽固份子更好。因此,听了他这一句话,二人都是满心欢喜。
出门的时候,二人都禁不住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精神一振,仿佛从久困之中获得了自由。周围的空气没有二人想象中的那么好,隐隐有股干燥的焦味儿,与若木树叶的枯黄相似。卢瑟心中一凛,开口问道:“老前辈,这若木还有办法救治么?”
“万物有生便有死。”老翁平静地道。
这话说出之后,卢瑟与宋思依都是心中一凛,这位神裔部族中地位崇高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