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今天秘书打了半天电话联系不上，问了不少人也不知道缪市长的去向。小会议室里的人个个都屏住呼吸，脸上冷冷的仿佛都挂了一层厚厚的霜，荧光灯下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要伸手一抓就可以拧出水滴来。
市委副书记泰之川平时喜欢讲笑话，现在也默默地抽烟，脸黑黑的似乎灯光无法照到他那里，或者他的黑脸有反弹功能，可以拒绝亮光的光顾。他与缪丁秀心上总是疙疙瘩瘩，南海市人都知道，假如缪丁秀真有什么事，他心里应该高兴才是。但心里是心里，表面是表面，要是他现在显出得意之色，幸灾乐祸，他就有不是了。
人大主任何方达没有要发言的意思，他躺在椅子里，望着天花板，嘴里含着一根烟，不时向天花板吐一个烟圈。谁说过，抽烟往往是人着意寻求的一种状态。也许何方达现在正是追求某种状态。
政协主席端坐着像个木偶，他此刻正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皮包，双手捧着的茶杯停在下巴旁边，不喝也不放下，那样子给人一种思考重大问题的感觉，只是你无法知道他此时怎么想。他不抽烟，对茶也不大感兴趣，如果不是出汗多，不是讲话久，除了三个正餐之外，一天到晚几乎不用喝水。
他说他是骆驼，所以到政协当主席。他跟缪丁秀关系不错，但也许将成为过去，要是缪丁秀真出事了，说不定在座的某人明天就挪到市长位置上，这个时候干吗还要喜忧形于色
戴鼎看看樊家坚。樊家坚说：“这几天我偶尔也给缪代市长打电话，但手机关了。缪代市长从来不关手机，如果不是开着重要的会议，他几乎24小时开机。住宅电话没人接。我以为他回老家去了，他老家是山东，坐飞机不得开手机，坐火车路上不少地方没有信号。”
商成栋话就多一些，他分析说：“该不会有人绑架他吧为钱绑架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社会上的人都以为，当官的一定有很多钱，一些赌徒输眼红了没有钱再赌下去，或者粉仔没钱买粉了，就铤而走险。但缪代市长不会轻易自己单独出去，谁要绑架他也不容易啊。‘两规’可能性不大，春节前大家都准备着过年，再说‘两规’不可能不跟单位打招呼吧车祸也基本上可以排除，剩下就是绑架或是灭口了，绑架不是谋财就是害命，害命往往渺无消息，要是谋财也早该有电话给家里人或是朋友了，就像在香港的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把人质绑起来拉到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或者旧仓库然后将拨通的电话递给他，要他跟家属或者朋友说拿多少钱到什么地方赎人。这种场面想起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虚汗淋漓。”
戴鼎问缪丁秀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是派人到山东他老家去找
樊家坚说：“他填履历并没有填什么亲人，他说他父母早去世了，他小时候很穷，是一位堂叔把他养大的，后来堂叔也死了。”
戴鼎问：“他真的一直没有结婚”
樊家坚说：“他自己说曾跟一位姑娘谈过恋爱，后来姑娘嫌他穷离开他，从此就不再考虑婚姻的事。”
商成栋突然张大嘴巴，然后嘴合起来才又张开问：“他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邬友忍不住笑，李小凡跟着也笑，商成栋自己也笑了。樊家坚说：“你以为他真是不吃腥的吗”
商成栋说他看过有关姓名学的书，他想缪丁秀这个名字是不是有问题，缪丁秀为什么取个女人的名字中国不少男人的名字用“秀”字，名人如洪秀全、陈独秀，但结果都不好。从笔划上看，前运是14，小时候一定吃过不少苦头；后运是7，一去不返；总运是22，有如秋草。你想，他命会好吗”
樊家坚突然来了灵感似的，说：“要不要去问一下盲妹”
李小凡用鼻子哼一声说：“市长失踪了去找闻相妹，传出去可成国际新闻了。”
会议室里再次出现沉默，几分钟里谁也不说话，咳嗽声也没有，大家喝水也是轻轻地啜着。邬友好像是坐得累了困了，挺了挺腰看看大家，他说：“也许是我们过虑了，说不定明天缪代市长突然就回来了呢，在还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也不要太担心，大家谈谈看，还有什么样的可能，车祸，绑架，还有‘两规’，其实我都不相信。”
腰杆子搞坏了
90。腰杆子搞坏了
泰之川挪挪屁股，嘴上就喷出一团烟雾，好像挪屁股和喷烟雾之间有着因果关系，接着他骂道：“操。”表现出对种种猜测的轻蔑，整个人就恢复了往日的老气横秋，他说：“我以为是真的了，原来都是捕风捉影，商成栋你们当什么办公室主任，只配编编黄段子让人笑笑，人家姑娘穿的裙子短一些，刚刚看见大腿白白嫩嫩就下结论说我看到什么什么了，离真理还远着呢！”
会议室里一改刚才的压抑和肃穆，个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轻松来，私下里也有了交头接耳。泰之川言犹未尽，他骂一句粗话又说：“要是车祸，早登报纸上电视了，火葬场烟囱早冒烟了；要是‘两规’，不跟我们说也应该让戴书记知道，除非戴书记也是嫌疑对象（大家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说绑架更是荒唐，一个管着一百二十万人口的代市长，谁想绑架就能绑架吗一般人的车他不会坐，冒险的路他不会走，他不坐自己的车，说明他会有更高级的车坐，说不定此时正在哪个风景区逍遥呢，代市长是他当，他个把礼拜不上班碍什么事商成栋你是不是几天见不到缪丁秀就担心天要塌下来”
仿佛冬天烘火离火盘太近，商成栋觉得脸上有种烧灼的感觉。他认为泰之川毫无道理，这家伙对缪丁秀有意见不好直说，就奚落他，但他凭什么代缪丁秀受气
人大主任何方达说：“作为一个代市长平时他外出多长时间，只要跟办公室说一声，肯定没事。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人代会明天开幕了，他还要做工作报告，还要接受代表的选举，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他的消息就有些反常。我的意见是不是一方面我们不要把事情弄大，到处张扬，要打听什么消息我们限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另一方面，应该考虑报告地委，万一真的有什么不测，我们向他家属也好，向南海市人民也好，向上级组织也好，都能交差，缪丁秀毕竟是代市长。”
戴鼎望望邬友。邬友看看大家，说：“我的意见要尽量想办法找，戴书记你看是不是散会后就安排人分头找这事得报告桓书记和桑专员。我等一下就汇报。你们要注意尽量不扩散，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传得多了影响不好。”
戴鼎说：“李副市长等一下你和樊主任商主任商量一下，看怎么找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我和邬部长。”
散会后，李小凡就让樊家坚商成栋一起到他办公室商量，让商成栋明天就到山东去。商成栋问到山东去找谁，怎么找。樊家坚给他写了地址，开玩笑说，山东旅游景点那么多，找不到人还可以去旅游呢。
李小凡回到家，史如馨还没有睡，看见李小凡腰歪着，问他又怎么了。李小凡的腰自上次抱安娅娅扭伤后一直没能完全恢复，偶尔就痛一下。他故意说：“玩多了，以后要节制节制。”
史如馨说：“你一年才多少回是不是外面有三妻四妾”
李小凡马上说是上次扭伤还没完全好。史如馨说：“该不是跟谁在床上扭腰伤着的吧”
李小凡傻笑说：“不会。”
说着要脱史如馨的衣服。史如馨说：“你好像比以前瘦了。这官真是当不得。”
史如馨搂着李小凡。李小凡没到两分钟就不行了。史如馨说：“现在的男人不是都喜欢吃公鸡蛋牛鞭煲吗，我看你也要吃些公鸡蛋牛鞭煲才行了。”
李小凡说：“吃伟哥也没有用了。”突然想起商成栋给他的药酒还放在车上，没有吃过，明天要试试了。闭上眼睛不久，他仿仿佛佛就看到一群五大三粗的蒙面人，把缪丁秀五花大绑堵住嘴巴，塞进汽车拉到一个荒凉的山坡上。缪丁秀嘴里叽咕着，但就是叫不出声，但李小凡分明听得清楚：”李副市长救我！”他睁开眼睛，看见史如馨正搂着他，她问：“你刚才做梦了”
李小凡说：“睡吧，你怎么不睡”
戴鼎总觉得这个时候缪丁秀突然失踪有些蹊跷，但会上他没有说。待别人都走了之后，他将公安局长叫到他办公室，跟公安局长一起分析情况，让公安方面考虑秘密介入这件事进行调查。
第二天，樊家坚还是偷偷去找了盲妹，盲妹说：“要是别人，就好找，缪市长只怕不好找，但也许他以后会自己回来。”
樊家坚听了盲妹的话心里很高兴，他相信缪丁秀不久就会回来的。他立即给戴鼎和李小凡打电话。戴鼎说：“荒唐！”李小凡听说樊家坚去找盲妹心里很不舒服，但嘴上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人代会正式开幕这天上午，太阳早早就升起来，透过落地窗照进市宾馆的大会议室，坐在南面的代表个个身上都披了霞光，给会场增添了许多迷人的光彩。这个宏伟的会场里的每一位主人，将履行神圣的职责，投上庄严的一票，选出他们耘一届公仆——南海市人民政府正副市长。
开幕式进行得有条不紊，预备会，宣布大会开幕，奏国歌，鸣炮。大会主持人请常务副市长李小凡做政府工作报告，让大家鼓掌，台下即响起掌声。代表们都是按组织意图安排选出来的，都很听话，让大家鼓掌大家就鼓掌。在热烈的掌声中，李小凡身穿崭新笔挺的西装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向主席台的右方走去，他得站在那里读两万多字的政府工作报告。
他昨晚预约了美容院，今天一早提前开门为他美发，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与丰满红润的脸相互映衬，更显得神采奕奕。他先向主席台上的成员鞠躬，然后向代表鞠躬，一边鞠躬一边开小差，他想缪丁秀现在在哪里呢缪丁秀知道今天人代会开幕，他做政府工作报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