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三十,他忙着帮家里干活,我就一个人去练车。夕阳西下,却还是扫兴而归。
第三天是大年初一,我连早饭都没吃,就推车出门,急得母亲直喊:“这孩子,不学车时怎么说也不学,真学起来却连饭都不吃了。”
中午,我面对满桌佳肴,却没有一点胃口,胡乱吃了一些,就又推车出门。练了一会儿,我还是上不去车,气得我把车子一推,自己坐在地上直喘气。
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推着车子胡乱地一骑。上去了,我居然上去了!我忙使劲蹬车,车子居然向前走了!我心中一阵狂喜,又使劲一蹬。忽然,我只觉得脚下被猛地一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一个筋斗从车前翻了过去。
我连忙向上仰头,以不至于后脑撞在二月的冻土上,背却已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时,我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眼镜已不知飞向何方?
突然,我看到自行车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向我冲来,我再想站起来跑已经来不及了。危急之中,我连忙抬右脚向着车子就踢。没想到忙中出错,竟抬脚过高。鞋尖眼看就要擦着前轮的瓦盖飞过,急忙硬生生地往回一收,也不再论出脚的力度如何,方向、方位怎样,是脚的哪个部位攻击对方,只是往轮上一点,在脚感觉踏实的一瞬间,腰部用力身子已平空而起……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快要摔断的后背,一瘸一拐、踮着脚,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差点飞进太平洋的眼镜。还好,眼镜没有摔坏。擦去上面的尘土,戴上眼镜,视野清晰了许多。
可能是由于刚才摔得惊魂未定的原因,车却怎么也上不去了。我于是停好车,却发现车把已被摔得歪向一边。正好车把,我坐在地上直发呆。看看蔚蓝的天,摸摸冰凉的地,倩倩的影子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她银铃般的笑声又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的倩倩啊,她真的不再属于我了吗?她现在真的过得快乐吗?我难道连用车子驮她一回都是奢望吗?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头脑中划着问号——“刚才怎么上去的?又是怎么摔下来的?”无意中,一低头,我看见右腿裤脚上扎了一串洞,又抬头看了看没盖链盒的齿轮,心道:“难道是它让我摔了一跤?”
我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把稳车把,左脚踩住脚蹬,右脚使劲连蹬几下,车子向前驶去。我一抬右腿,骑上了车。右脚刚踩上踏板,裤脚就卷进了齿轮里。
我连忙一捏车闸,下了车,心里不禁十分沮丧:“裤脚自己往齿轮里钻,我有什么办法?挽起裤脚?不行,里面是棉裤,挽不起多高,再者说,骑一会儿,裤脚一定会掉下来的。推回去,换条裤脚瘦一些的裤子吗?不,那多耽误时间,我实在太想尽早学会骑车了!”
我盯着裤脚上的那串小洞,不禁悲从心起:“老天爷呀!你莫非真的不想让我学会骑车吗?我都上高二了,全班男生就我一个不会骑车!因为我不会骑车,我让同学们瞧不起,让女孩子笑话,连腿脚不好使的人都嘲笑我。今天是大年初一,我顾不得吃,顾不得穿,没有像别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像别人一样点花燃炮庆春节。别人享受的我都没有享受,别人没受的苦难却都让我一人承受。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吗?看看我冒着严寒,这么辛苦地学车;看看我冻红的手脸,含泪的双眼。我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难道仅仅连骑车的权力都不肯给我吗?”
我默默闭上眼睛,心道:“天若有情天易老,天空之所以几千、几万、几百万、几千万年都不改变容颜,看来他一定是个无情的人,求他又有何用?”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看停在一旁的车子,望望裤脚上的小洞。猛然之间怒火中烧,双手伸指尖抠住那串裤洞,使劲一撕,只听“嚓”的一声,裤脚处被撕了一个大洞。
我望着这个宽占半个裤腿,长直到膝盖的大洞,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抓过车子,飞身上车,骑着就跑。我绕着操场越骑越快,四周的小树飞快地向后跑着。说也怪,裤子再也不刮齿轮了……
星星按时来值班了,借着淡淡的星光,我骑着车子往家走。远远看见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我不知怎么就手忙脚乱起来,自行车也东扭西歪地不再听使唤。我于是连忙捏闸下车。卡车从我身旁一阵风地开过,我惊得满头是汗。
第四天,我又推着车子练了一天。第五天,我就摇摇晃晃地骑着车子,绕着红卫满世界地逛。此时的我兴奋异常,连握车把的手都在颤抖!全身的神经已经亢奋到了极点,我真想向着全世界大喊:“我会骑车了!我会骑车了!”
今天是二月二十八日,是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我本想骑着车子上学,给同学们看一看,偏偏赶上个大风天,只好坐交通车去了。
在车站,我遇见了邝薇和宗啁啁。和她们没谈几句,公共汽车就来了。上了车,我伸手掏钱,想把她俩的票也一起买了。没想到邝薇更快地掏出钱,买了她和宗啁啁的票。我心一动,苦笑了一下,掏钱买了自己的票。
走进闹哄哄的教室,见同学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正坐在座位上互相聊着天。不一会儿,班主任王老师走了进来,安排各项事物,然后按常例选班长。
我提起笔来,像上次一样,在纸上写下了“左浩”。唱票结果也和前次一样,左浩得票数最多,理所应当地他连任班长,而第二天开学,刘忠仁却成了班长……
第四十二回 憨女孩胆大吃黑果 莽男儿手巧弄针线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在梦中,忽然宿舍门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我班的四个男生。本就没有脱衣服的熊飞雪亦一跃而起,抱起自己的被褥。那四人抢到他的床前,一人抓住一只床腿,抬床就走。
我跑到窗边向外看时,见熊飞雪抱着被褥在前面走,那四人抬着床跟在后面,雄赳赳、气昂昂地已经出校门扬长而去——熊飞雪走了。
中午,大秦家也来车把他的东西拉了回去。我望着日渐冷清的宿舍,想起当日“乱哄哄高三大住宿”时的热闹,不禁暗自神伤。
但是,就在男寝日渐凋零的时候,我们的女同胞们却不畏强暴,与“售货员们”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她们的家长也积极活动,撵得校长到处跑。
一次,我亲眼看到堂堂的黄校长骑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口,却没敢往里骑,只探了一下头,却被一个女生的家长看见,只喊了一声:“喂,黄校长!”竟吓得“阿黄”调转车头就跑。
也不知是“阿黄”过于心慌意乱,还是想试试前车轮是否有弹性,车子竟一下撞到门柱上。校长不愧是校长,别看他五十多岁了,身手依然矫健。只见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跳上车子就骑,而此时的他已经像一头偷吃蜂蜜的狗熊,在他后面紧紧追上了“一窝蜂”。
再后来,家长们干脆和学校摊牌:学校如果再阻挠学生正常参加高考,就要告到市教育局去。后来,还是范古文的父亲出面,解决了这件事。
终于,老铁又把我们住宿生招到了那间“天底下最神圣的职业”的办公室,告诉我们:“为了不影响你们的学习热情,你们之中谁想高考,就到我这报名。”
他的话音刚落,熊飞雪已经站了起来,道:“你还有别的事吗?”老铁道:“没有了。”熊飞雪一拉大秦,说声:“走!”他俩就要向屋外走。我连忙道:“你们……怎么……走?”“心已经死了,又何必把躯壳救活?”大熊向着老铁冷冷地甩下这句话,走出门外。
老铁的鼻子先是一歪,马上又面露微笑道:“你们谁还想走?”没有人答声。老铁又道:“难道你们都想高考吗?”我们一起点头,还是没有人说话。老铁咬牙道:“既然这样,就都给你们报上好了。祝你们‘金榜题名’!”
我们一起站起来,道:“谢谢铁老师成全。”说完,我们走出办公室。老铁却没有出来,可能在找被气得掉在地上的鼻子!
仿佛刚看到上帝的衣衫,又被拉回人间一样,我们异常珍惜自己千辛万苦换回的“高考权”。男寝硕果仅存的几个人睡觉已经开始不脱衣服;女生们亦蓬头垢面。往常如厕和睡觉是我们最想做的事,因为只有那时候,我们才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但是现在也不行了。夏夏连上厕所都拿着书在看,赵逑心睡梦中都在想着做题!我找出圆规,在钢笔上刻了三个大字:“拼了吧!”开始玩命。
夏季,树叶绿透,百花盛开。这色彩缤纷的季节,在我们眼里却是那么的无奈。每下一次雨,每开一朵花,都意味着高考那座“独木桥”离我们又近了一些。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感到高考的无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磨出的一点光,也只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在狠狠地玩了一阵命后,自己便有了一种玩不动了的感觉,想让自己疲劳的大脑松弛松弛,想让自己疲惫的躯体喘息喘息。无独有偶,夏夏可能也深感大势已去,一向很少洗脚的他,居然也经常洗起脚来。
这天晚上补完课,我和夏夏都打上洗脚水回到了宿舍。我坐到床边,拿起拖鞋,却发现有一根拖鞋带断了,就气得把坏拖鞋使劲往地上一摔,侧身躺到床上。
夏夏见了问:“怎么了?”我道:“拖鞋带断了。”夏夏道:“你把拖鞋拿过来,我帮你修修。”“你会修拖鞋?”我从床上跳下来,拎着拖鞋跑到夏夏床边。
夏夏看了看,道:“你的拖鞋坏得还真是时候。我的拖鞋上周就坏了,周末回家带来了钉子和铁丝,修完我的鞋后,还剩下一段铁丝,正好给你用。”说着,只见他驾轻就熟地先拿一根铁钉把拖鞋带和拖鞋底对好扎了两个眼,然后把一根短铁丝弯成弧形,铁丝的两头分别对准这两个眼插下去,再把露出鞋底的两小段铁丝拧在一起,最后穿上拖鞋,使劲往地上踩了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