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子抬眼看着我,面色不佳的尖锐的说:“六安瓜片,今年从唐土进了也不过区区三斤,就是我那里,主上也不过只赏了我只够一冲的份量,而内亲王殿下这里,却可以用来随意的招待客人,还有这套红莲瓣肩冲的茶具,是中土六朝时的古瓷,我求了主上很久,主上也肯把它赏赐给我,却把它送来这吉野的庄园,让殿下这样毫不以为然的使用,呵呵呵呵,主上对殿下的宠爱,真是让所以人羡慕呢。”她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嫉妒和忿忿不平。
我虽然知道弘昭赐于我的器物用具都非常的珍贵,却不曾料到是这样的罕有珍惜,以至让宫中的众人如此妒恨,我顿时哑口无言在那里。
“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狐媚蛊惑,一样的妖乱朝纲!”女院麻衣鄙视的睥睨着我嘲讽,她的一生被我母亲夺去了父皇的宠爱和关注,现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又被死对头的女儿迷住,这让她失了风度的恼怒不已。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被她的话和神情气得几乎七窍生烟,这是什么道理!弘昭对我的偏执感情,又不是我愿意招惹的?你们不去责怪他,反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还这样羞辱我,真是莫名其妙!
我行礼平静的道:“娘娘,对于今上给臣的赏赐,臣确实不知道是如此的贵重,这让臣异常惶恐,以后臣会拒绝今上的赏赐,但今上的意愿是臣能左右的吗?这臣就不得而知了,至于女院殿下说到的什么妖乱朝纲,臣一直居于这吉野封地,不曾返回京中,不知道这又是如何说起,真正是冤枉了臣,望女院殿下慎言,臣担不起这罪名!”
“好一张利嘴!你以为要不是有今上一直庇护你,你可以这么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吗?!”女院被我的话气得用力的把手中的桧扇用力拍在掌上,恨恨的尖声大喊。
我微一怔,什么意思?难道说弘昭一直在暗暗保护我?让我远离这宫中对我的猜测和攻击?可是现在这中宫定子和女院麻衣出现在我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我摇摇头,不愿再去深思。
定子一摆手,制止了女院气愤的话,她眼色变化莫测的盯着我,慢慢的说:“无双姬,无双姬,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当日在伊势神宫的式年迁宫大典上,还身为斋内亲王的殿下的一支‘天宇受卖命’舞,已经让我惊为天人,当时不知道有多少公卿贵族为了殿下心弛神往、魂牵梦萦,如今近看,殿下全身无一不美!无一不令人赞叹!”
我揣测不出她话中意味的望着她,她也一瞬不瞬的回望着我,目光里闪过嫉妒、憎恨、犹豫和自伤,那美丽温婉的眼睛里流淌的冷凛,就像那初春,隐藏在嫩嫩蕨草下还冻结的碎冰一样的寒意澈骨。
猛地,她目光一沉,她起身拉开推门,优雅的步入廊下,在庭院白色的雪景衬托下,她浓丽的红色十二单衣就象绽开的花瓣铺洒在地板上。
()好看的txt电子书
“牡丹花落后,草芥化为尘。蝴蝶沉迷梦,安知万物真。即使是再美丽的事物,假如它是不合理的存在,我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将它抹除!其实我并不反对主上多纳女御充实后宫,做为皇后,就该以主上的快乐为己任,并尽力去满足主上的一切意愿!但是....这女御绝不能成为我藤原家的绊脚石!绝不能妨碍到我藤原家前进的道路!不然,我会不计任何代价的将她彻底毁灭!”定子没有回头,她背身朝我就这么淡淡的说着,可话里的森冷却是那样的刻骨。
我这时才注意到,庭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手持太刀的武士侍卫,全是定子带来的人马,他们剑拔弩张、满脸杀意的包围着我的房间。在这冬日里,那锋利的刀刃闪着森森寒光,映衬着茫茫白雪,愈加显得杀意凛然!
我一下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说不出话来,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突变,脑袋里像有把大锤在用力锤打的“咚咚”响,直让我神经胀痛!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困难的挤出话来:“你想要怎样?”
定子依然背对着我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麻衣女院向一边的女房颌首示意,一个侍女托着一个漆木台匣跪行到我的面前,将那台匣捧上,只见台匣中的白色绢布上是一只青瓷浅碟,中间有枚丹红似血的药丸。
“千鸟羽,我们的中宫娘娘念你是身份尊贵的内亲王,准你个全尸,你自己服下吧,莫要逼我们动用武力,让卑贱的下臣碰了你皇族的尊贵之体,你就保持皇族的尊严去吧!”女院面无表情的冷声说。
我眼前恍惚起来,怎么这样?我做了什么?竟要这样置我于死地?还是逃不了吗?就算我躲到这遥远的吉野来,还是逃不开京中权利之争的风暴吗?难道这就是身带皇族血统而无法避开的命运吗?真是讽刺!要杀死我,居然还摆着一付恩赐的嘴脸要我自己自裁!这是开什么玩笑!
“弑杀皇族,这是极刑死罪,你们就不怕今上知道吗?”我心跳如鼓的喃喃说,那心跳声大得就像在我耳边响起,声声如雷的震耳。
中宫定子缓缓回转身来,温婉的眼睛里却是浓盛的残忍冷酷,她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我,淡定平静的说:“殿下以为我在做这忤逆不恭的事之前就没有筹划好吗?我是以要为大晦日宫中宴会采摘烹饪用的郁仓山松针为由出宫的,我早已经让祖父暗中准备好一队人马乔装成我按计划往郁仓山,而我则和姑姑偷偷潜往吉野,所带的人马都是由祖父精心挑选过的我藤原家的家臣死士,连这房中所有女官也是我藤原家挑选出来送入宫的,等到殿下你踏三途川后,我就下令屠庄,不留一个活口!人都死完了,殿下你说还有谁去向主上说什么呢?而我则赶去与在郁仓山的队伍汇合,带着采到的松针依常返回京中,照常主持明天的大晦日宫宴,至于殿下一庄的惨剧,呵呵呵,既然殿下曾被鬼掳走过,那么遭到鬼的报复血洗庄园,也就不足为奇了,你说对吗,殿下?”
我越听越觉得全身如在冰窟的寒冷!她以那样平静的表情说着这么残忍的话,像是在聊起现下风行的印染,说起当下流行的熏香一样的自然!这个女人疯了!这个女人真的疯了!她为了保全家族的势力这样的疯狂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我气愤得哆嗦着双唇说:“你....你疯了....你居然这么....泯灭人性的要....杀光所有人.....”
定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她轻声道:“唇亡齿寒,我只是不想做那覆巢之卵,之所以变身为鬼,那是因为心中有着不得不逆天的坚持,殿下,你以你自身家族的悲剧还不能理解我的逼不得已吗?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苦处,现在就请殿下你保有最后的尊严上路吧。”
什么理由!?这是什么理由!?我为什么要理解你的疯狂?那谁又来理解我的可怜无奈?恐慌爬满我的头,我的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着,我又惊又怒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不到二十的芳韵年华,却可以这么的绝情残忍。她是如此,母亲也是如此,弘昭亦然,许许多多的人也一样,生存在那个争权夺利的宫廷的人,人性都被扭曲成得多么的可怕自私,冷血无情到化身为鬼的地步!
怎么办?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办?我突然想到了还在另一个房间等待着我的靖良,我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冷笑着轻拍掌喝彩道:“真是周详的计划!真是万无一失的谋划!没想到臣区区一个隐居在偏僻乡野的内亲王,居然要劳动一国之母的尊贵中宫和北二条女院这样费尽心机,让堂堂关白大人为我百般筹划,可是,真遗憾啊,人算总是不如天算,我府上今天刚好有位大人来访,右大臣靖良亲王现在正在在我府中作客,你以为如何,中宫娘娘?”
我的话让定子一楞,她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她霎时僵硬在了当场,面色苍白的变化不定,犹豫慌乱的揣测着我的话。
“啊!怎么办?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这样?”女院麻衣吃惊的叫喊起来,惶恐的以扇遮住惊慌失措的脸。
“既然不能如了娘娘的愿,就请恕臣失陪了,臣还要去招待亲王大人,请娘娘您自便。”我努力平息下紊乱的呼吸淡淡的说,起身准备离开,我只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危险的房间,离开这个可怕的女人!
各种复杂神色在定子的眼中流窜,转瞬间,她眼中闪过阴狠绝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要离开的身形,她似乎下定决心的狠戾说道:“殿下,你错了!既然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没有什么人或事可以阻止我前进的步伐了!杀一个内亲王是忤逆的死罪,那么再多杀一个亲王也没什么区别了,要怪就怪靖良亲王大人运气不济,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或许,我可以改变一下安排,把殿下和亲王大人的尸体摆在一起,造成你们是为殉情而自尽的样子,这样也可以让主上知道自己的一番柔情错付流水,从此断了对你的念想才好呢。”说罢,她面目扭曲的阴阴笑起来。
我张口结舌,看着定子森冷狠绝的脸孔,一种来自地狱的恐惧在这时切实的笼罩住了我,我连指尖都开始发抖起来。这女人是说真的!她是来真的!我下意识的尖叫着一把推开她,她没防备的被我重重推倒在地,摔了个结实,我慌乱的往房门的方向逃去。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定子恼羞成怒的从地上支起身子命令道。
内侍女官们立刻围上来拦住我逃窜的步伐,七手八脚的想要桎梏住我,我拼命的大声喊着救命,边尽力反抗挣扎,可是任我如何叫喊,居然半天没一个人来救我,看来我这庄园上下已经被中宫定子带来的武士侍卫控制了!毕竟她们是有备而来,而我这里却是被突变搞得措手不及。虽然我平时都有在锻炼身体,比这群娇弱弱的女房们要有力气得多,但是我必竟是双拳难敌众手,在一番撕扯纠缠后,本欲从房廊逃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