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二次。不过,他很坦白,每次都把丑话说在前头。尽管如此,依然有很多女孩愿意接近他,品尝他,就像大自然中的雌性动物无条件地献身于体貌健美的雄性动物。可能也有一种挑战心理,看看能不能彻底把这个男人拿下,走进婚姻。另外,他胆小,晚上睡觉一定要开着顶灯——注意,不是壁灯,是顶灯!他怕鬼。
母亲把碎花小鳄介绍给这个花心大萝卜之后,他竟然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碎花小鳄的脑袋,说:“这姑娘长得真俊。”
碎花小鳄一阵昏眩。她没想到,从汉哥身体里发出的那股野性气息,竟然带着如此之大的魔力,她相信,这股气息远远超过了女人身体外的香水对男人的刺激。
那似乎是一股很独特的烟草味,跟爸爸有点儿像。碎花小鳄顿时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周围一下冒出了四面墙。
事后想起来,碎花小鳄忍不住想笑,换个人也许会说:这女孩长得真漂亮。他却用了两个那么老的词:姑娘、俊。
母亲说:“汉哥,能不能给她找个事儿?比如销售什么的。”
汉哥说:“没问题。只是做销售太辛苦了,让她给我当助理吧。”
母亲说:“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是认真的。”
汉哥说:“我也是认真的。”
母亲就问:“具体做什么呢?她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汉哥看了看碎花小鳄,笑了:“要不,我给你当助理,你看看就会了。”
碎花小鳄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也笑了,说:“好,现在就签约。”
算起来,碎花小鳄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小卖店到了。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很矮很壮,五官略微倾斜。长相有点儿像坏人,其实人很好。
碎花小鳄迈进小卖店,他在柜台里站起来,笑着问:“你需要什么?”
碎花小鳄说:“我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人来买过可乐?那种500毫升瓶装的。”
老板说:“有啊。”
碎花小鳄赶紧问:“什么时候?”
老板说:“半个钟头之前来过一个人,买了两瓶。”
碎花小鳄又问:“什么样的人?”
老板说:“男的,大高个,走路有点儿晃。他是学校里的职工。”
碎花小鳄嘀咕道:“大高个……”她忽然问:“他买的是可口可乐吗?”
老板说:“不,是百事可乐。”
碎花小鳄又问:“有没有人买过可口可乐?”
老板说:“昨天可口可乐卖光了,只剩下百事可乐了。我明天才去城里进货。”
碎花小鳄愣了愣,说:“哦,谢谢你。”然后就出来了。
这瓶可乐不是从小卖店买的。
哪里还有冰箱呢?
食堂?
碎花小鳄根本不认识食堂那些人,只记得打菜的那个胖子。有一天,碎花小鳄买了一份蘑菇鸡块,翻来翻去,居然没有一块肉,碎花小鳄很生气,和他争论起来。如果有机会,碎花小鳄很想给他的饭菜里下点药,至少让他上吐下泻。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她并没有付诸行动。但是她有意无意地记住了,他用的是一只青花瓷大碗。
难道可乐是他送来的?
碎花小鳄摸了摸肚子,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第四章 又一瓶可乐
碎花小鳄回到寝室,饭饭问她:“你干什么去了?”
季之末也看她。
碎花小鳄说:“没事啊,出去转了转。”
饭饭走过来,用那只胖乎乎的大手使劲儿搂了搂碎花小鳄的肩膀:“只要感觉肚子不舒服,马上说,我们立刻去医院。我们去第二医院,我爸有个熟人在那儿当大夫,他们的关系很铁的……”
碎花小鳄说:“不至于。”
说着,她又一次走近垃圾桶,弯腰找起来。
饭饭说:“你找什么?”
碎花小鳄没说话,翻出了那个瓶盖儿,走到床头柜前,把它轻轻放在了可乐瓶子旁边,这才说:“万一我真的中毒死了,这些都是物证,你们要交给警察,上面肯定有那个人的指纹。”
季之末突然笑起来。
她正躺在床上玩iPad,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饭饭说:“你别吓唬人!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还摸过这个瓶子呢。”
碎花小鳄低下脑袋,隐约看见瓶盖儿里有字,她把瓶盖儿举起来,使劲儿看,终于看清了,写的是——再来一瓶。
碎花小鳄喜欢喝可乐,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没中过一次奖,这瓶来历不明的可乐竟然中奖了。就算那个送可乐的人也肯定想不到。
碎花小鳄改变了思路,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也许从今天起她就时来运转了,明天出门,说不定会捡到哪个老师掉的工资。想想,来到这个世界18年,她的命运够悲惨了,从小父母离婚,后来父亲横死,她高考又落了榜……
饭饭走过来,把瓶盖儿接过去:“中奖了?”
碎花小鳄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
饭饭笑嘻嘻地说:“我去换吧,我渴了。”
碎花小鳄说:“小卖店只剩下百事可乐了。”
饭饭说:“百事可乐也行啊!”
碎花小鳄说:“那是两家公司!”
这时候灯一下灭了,寝室里变得一片漆黑。熄灯了。
饭饭摸黑把那个瓶盖儿放在了碎花小鳄的床头柜上,小声说:“命中注定,它还是你的。”
碎花小鳄躺在床上,一直留意着肠胃的反应,心里想了很多——假如可乐里真的有毒,校内的那个小诊所肯定救不了她,必须去城里。学校离城里五公里,三更半夜,校门口不会有出租车,必须把校车司机叫起来送她。不知道那个司机是不是住在学校里,万一他住在城里就麻烦了。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打电话叫急救车。弗林学校在东郊,急救中心在西郊,从急救中心开到弗林学校,不堵车也需要半个多钟头,如果可乐里是剧毒,她能挺过那么长时间吗?
碎花小鳄和季之末都隐藏在了黑暗中,中间隔着月光。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依然很亮。
碎花小鳄轻轻转头看了看季之末的床,她的视线穿过那个可乐瓶子,更看不清什么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一对黑亮的眼珠子。
她把脑袋转回来,朝了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着了,竟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死掉了,脸变成了猪肝色,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床单。警察来了,把那个可乐瓶子拿去化验,很快得出了结果——上面有三个人的指纹:碎花小鳄的,饭饭的,季之末的。
天亮之后,碎花小鳄醒过来。
天气好极了。几只鸟正在叽叽喳喳地谈论,它们也在说:“天气好极了。”
碎花小鳄没看到季之末那一头长长的黑发,她的床叠得整整齐齐,人不在了。这个女孩总是起得很早,至少碎花小鳄从没当面看她换过帽子。
在食堂吃过早饭,三个女孩回到了寝室,饭饭和季之末各自在iPad上玩游戏,碎花小鳄用笔记本电脑上网。白天没课,显得很漫长。
碎花小鳄期待在网上遇到汉哥,汉哥没在线。
她在汉哥那儿工作了23天,回想起来就像一天那么短。由于她不怎么敢看汉哥的眼睛,因此她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长长的白皮鞋,上面镶着三颗方形银扣,两只加起来总共六颗……
她打听过,汉哥半生风流,至今单身,他背后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或者说,究竟藏了多少女人,无人知晓。他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而女人就像铁屑,纷纷被他吸引,不由自主。迷上汉哥的女人对他又爱又恨,碎花小鳄倒觉得,这样的男人拥有多少女人都正常,他是情色世界里的王。
其实,碎花小鳄在6S店里没有任何具体工作,只是天天跟着汉哥到处玩儿。
第一天上班,汉哥就带她出去体验一款新型轿车。他们离开城区,进入高速公路岔道,汉哥问:“左边右边?”
碎花小鳄喜欢这种感觉,她朝左右看了看,不见一辆车,天蓝得太稠了,黑色路面上画着雪白的行车线,两旁是巍峨的花朵形状路灯,远处是碧绿的田野,还有浩浩荡荡的风。
她随便一指,说:“那边吧。”
汉哥就奔向了“那边”。
他们在高速公路上奔向远方。那车太平稳了,似乎不是车在动,而是外面的景色在动。几乎听不到引擎声,只有满耳的爵士乐。
碎花小鳄一直看着窗外,眼泪缓缓流下来。
汉哥敏感地转过头来看了看她,问:“哎,你怎么了?”
她没说话。
她想父亲了。
有一年夏天,她八九岁的时候,父亲为她买了两辆自行车,然后改装成了一辆四轮自行车,还造了一个彩色的棚。他整整干了半个月。完工之后,父亲蹬着它,她坐在他旁边,父女俩去野外捞鱼。一路上很多人都在看,别提多拉风了。父亲还专门制作了一个喇叭,安电池的,让她按,那声音跟汽车喇叭一样威风:“哒哒!哒哒!哒哒……”
汉哥从抽纸盒里拽出一张纸,递给她:“擦鼻涕。”
那纸经过了汉哥修长的手,立即散发出那股勾人的味道。
碎花小鳄哭得更凶了。
汉哥说:“我教你一个办法吧——不管你为什么哭,只要把眼泪吞进肚子里,超过三口之后,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了。”
碎花小鳄抽抽搭搭地说:“真的?”
汉哥说:“科学家说的。”
碎花小鳄就把眼泪舔进嘴巴里,咽了三口,果然不怎么难过了。
她用纸擦了擦脸,嘀咕道:“真的很神奇。”
汉哥笑了:“傻姑娘,这只是心理转移法!”
后来,两个人驶出了高速公路,来到了田野旁。
在浩浩荡荡的风中,碎花小鳄问汉哥:“你是不是很擅长泡女孩?”
汉哥愣了愣:“很羞愧地说,我总是被泡。”
碎花小鳄笑了:“她们怎么泡你呀?”
汉哥认真地想了想,说:“就像很多男人泡女人的步骤一样,一般是先提出要喝酒,酒后提出去散步,散步时提出挽你的手,挽手之后渐渐靠在你的肩上,最后提出去房间里聊天,在房间里,她会以你累了为借口,让你脱了鞋,把脚放到床上去躺着……”
碎花小鳄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