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在小旅馆外面闷闷不乐地听着“帆船”曲,指望着说不定哪个人影就是他多么想用舌尖掀起来的那条超短裙。带着年轻人所特有的神秘心理,他决定不用自己的双手去抚慰那忠诚、越来越频繁的勃起,白天时,诗人的著作可将“勃起”掩饰,而夜晚来临时,则是在痛苦中受煎熬。他用充满了可以原谅的浪漫主义情调想象着,他想出来的每个比喻、每声叹气、可能在他的耳畔响起的她的每一句话语,都刺激到他的双腿,都是一种孕育他的Jing液的超凡力量。当上帝决心证实他的存在,把她放到他的怀抱中时,这上百升高质量的Jing液,一定会使比阿特丽斯感到幸福,而这一天的到来,也许是由于她的母亲患了心肌梗塞,也许通过强行劫持的方式才能得到她。
那是一个星期天,还是那辆红色的车,两个月前它把聂鲁达带走,现在又把他送回他在黑岛的寓所。不同的是车身四周装满贴着一个男人画像的宣传牌,那是一张既严肃又温和的父亲的面庞,有着雄鸽一样饱满高贵的胸膛。在每个广告牌的下面都写着他的名字:萨尔瓦多·阿连德。
渔民们跟在车后,开始跑起来,马里奥也把那点有限的田径运动员的全部本事拿出来一展身手。在聂鲁达家的大门口,他把斗蓬折上去披在肩上,戴着他那普通的骑马帽,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即席讲话,而在马里奥看来,它的意义是永恒的。
“我被定为候选人,象点燃了一把火”,诗人说道,他深深地吸吮着大海所特有的气味,大海也是他的家园。“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恳请我出山,在那些蜂拥而来、亲吻着我、在我面前流泪的大量男人和女人面前,我心软了。我和他们所有人讲话或给他们朗诵我的诗歌。他们淋着大雨,有时伫立在街道和马路的烂泥中,他们冒着使人发抖的瑟瑟南风,令我激动不已。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中,越来越多的女人赶来了……”
渔民们笑了。
“怀着十分惶惑又惴惴不安的心情,我开始考虑,如果我当选为共和国的总统,我会做些什么,就在这时,传来了好消息,”诗人伸出手臂,指着卡车上的标语牌,“阿连德作为人民联盟各种力量的唯一候选人出面竞选。在我党作出接受这一决定之前,我迅速递交了候选人辞呈。在人潮如海、群情激昂的###上,我宣布退出,阿连德宣布参加竞选。”
人数不算众多的人群报以极其热烈的掌声,聂鲁达从台子上走下来,急切地想重新看到他的写字台、蜗牛壳、中断的诗歌、船头木雕像……这时,马里奥走上来,用近似哀求的声调说出了两个词:
“唐·巴勃罗……”
诗人做了个微小的动作,象个真正的斗牛士一样,闪身将马里奥避开。
“明天,”诗人对他说了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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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马里奥失眠了。他数星星、啃指甲、几口喝下一瓶涩口的红葡萄酒,抓耳挠腮打发时光。
第二天,报务员克斯梅亲临现场,目睹了他的这幅“遗容”,在尚未把诗人的信件交给他时,出于同情心,推心置腹地对他讲了他唯一想出来的、也是很现实的劝慰话语:“比阿特丽斯现在是个美人,五十年以后就成了一个老太婆,你就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吧!”
接着他把装有信件的包裹给他打开,捆绑邮包的皮筋刚一松开,有一封信是这样引起小伙子的注意,他又一次把余下的信件扔在了分信台上。
他看到诗人重新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在平台上吃着丰盛的早餐,阳光直射在海面上,海鸥惊恐地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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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差9(2)
“唐·巴勃罗,”用空前沉重的声调,他“宣判”道:
“我给您带来了一封信。”
诗人品味着浓香的咖啡,耸动一下双肩:
“既然你是邮递员,我不感到奇怪。”
“作为朋友、邻居和同志,我请求您打开信读给我听。”
“怎么?给你读一封我的信?”
“是的,因为那是比阿特丽斯的妈妈写的。”
他把信平展在桌子上,犹如放下一把锋利的短剑。
“比阿特丽斯的母亲给我写信?这里有秘密,真凑巧,我想起了我的《猫颂》,我还在想呢,有三个比喻可以改变:‘猫儿,是客厅中最小的老虎,是房间内的秘密警察,情欲屋顶上天生的酋长。’”
“诗人,今天我不想听比喻,请读信,劳您大驾了!”
用涂黄油的刀子划开信封时,诗人显得如此笨拙,整个动作足有一分钟之久,“人们说,报复是上帝们的乐趣,这话真有道理,”他想。这时,诗人停了下来,开始琢磨起邮票来,审视着装饰这枚邮票的名人头像的每根胡须,似乎在破释圣·安东尼奥邮局办公室那无法搞明白的邮戳,把粘在信封“收信人”位置上的面包渣捏了下来。没有哪一位侦探电影的大师能把邮递员置于类似的悬念之中,没有指甲尖了,他便一个一个地啃起手指来。
诗人开始以他那读自己的诗句时使诗歌变得更加戏剧化的单调的语气读起信来:
“尊敬的唐·巴勃罗:给您写信的人是罗莎·罗德里格斯的###、海湾小旅馆新承包者、您的诗歌的崇拜者、基督民主党的支持者。尽管我没有投您的票,在下轮选举中也不会投阿连德的票,我以母亲、智利人、黑岛邻居的名义,要求紧急约见您,跟您谈……”
从这会儿开始,与其说是在“犯坏”,不如说是出于惊愕,诗人默不出声地读着最后几行,脸上突然出现的严肃神情,使邮递员把小拇指咬出了血。聂鲁达把信叠起来,朝着年轻人斜睨一眼,把信的内容背读出来:
“……跟您谈一个叫马里奥·赫梅内斯的诱骗青少年的坏家伙的事情。别无它事,诚挚地问候您,罗莎·罗德里格斯###。”
他站了起来,暗自拿定了主意:
“马里奥.赫梅内斯同志,小白兔跑颠颠,这个洞我不钻。”
马里奥紧随着他一直来到客厅,一个被大量的贝壳、书籍、船头木雕像几乎“压夸”的客厅。
“您不能甩下我不管,唐·巴勃罗,您和那位夫人谈谈,让她别发疯。”
“孩子,我只是个诗人,我可没有高超的技艺对付那些丈母娘。”
“您一定得帮助我,因为您本人写过:‘我不喜欢没有瓦的房,没有玻璃的窗户,我不喜欢没有工作的白日,没有睡梦的夜晚。我不愿男人没有女人,也不愿女人没有男人,我愿生命结合,点燃那直至此时熄灭的热吻的火焰,我是美好的诗人和媒人。’我想,现在您不会对我说这首诗歌是个空头支票吧!”
面色苍白、惊诧愕然,犹如两排大浪从肝脏冲至双眼,舔舔瞬间变得发干的双唇,他冲口而出:
“根据你的逻辑,由于哈姆雷特的父亲被杀害,应该把莎士比亚关起来,如果可怜的莎士比亚没有写这部悲剧,肯定这位父亲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诗人,请您不要给我添乱了,我够呛了,我的要求非常简单,您和那夫人谈谈,请求她让我和比阿特丽斯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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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就感到幸福了?”
“幸福。”
“如果她同意你见姑娘,你让我得到清静?”
“至少到明天。”
“给一点是一点,我们去给她打电话。”
“此时此刻?”
“说对了!”
诗人拿起话机,琢磨着年轻人那大大的双眼。
“我能从这儿感觉到你的心脏象小狗一样在猛跳,用手把它压住,小伙子!”
邮差9(3)
“我办不到。”
“好吧,告诉我旅馆的电话号码。”
“1……”
“你背出这个号码要使出吃奶的劲了。”
拨号以后,在诗人尚未讲话之前,马里奥还得忍受这段长久的空白时间。
“是唐娜·罗莎·冈萨雷斯###吗?”
“请您吩咐。”
“我是巴勃罗·聂鲁达。”
诗人正在做着向来使他感到不舒服的事情,他模仿着一位电视节目主持人在介绍明星时所使用的声调说出了自己的姓名。然而,无论是为了那封信,还是眼下刚刚开场的冲突,一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他便意识到,为了把他的邮递员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解救出来,哪怕是让步到下贱的地步也要在所不惜。然而,他那用来命名的惯有影响的大名,在寡妇罗莎这只配一个简单的:
“啊哈!”
“我为您那可亲的来信向您表示感谢。”
“您什么也不用感谢,先生,我想马上和您谈话。”
“您请讲吧,唐娜·罗莎。”
“面谈。”
“在哪儿?”
“按您的吩咐。”
聂鲁达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就在我家。”
“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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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挂电话之前,诗人抖了抖话机,象是想把那个女人留在里面的余音赶掉一样。
“她说什么了?”马里奥用哀求的声音问道。
“我就去。”
聂鲁达搓搓自己的双手,无可奈何地合上了本子。(他原是准备在到达黑岛的第一天,便用绿色的比喻写满这个簿子。)他不遗余力地给小伙子以勇气,而此时也恰恰是他自己所需要的。
“至少我们拥有‘主场作战’的优势,孩子。”
他走到电唱机旁,突然高高兴兴地举起一个手指头,宣布道:
“我从圣地亚哥给你带来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礼物:“邮递员进行曲”。
话音刚落,由“披头士”乐队演奏的“邮递员先生”的音乐在客厅内回响起来。厅内的船头木雕像失去了平衡,瓶内的帆船倒翻,非洲面具的牙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地面上镶制的方石地板蠢蠢欲动,木头抻长了,工艺坐椅上精致的小玩艺儿变得心神不宁,姓名镌刻在房梁上的故去的朋友正在缓缓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