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苦着脸道:“这么重大的事,我岂能记错,烽火的信号是昨晚发出的,约定之期必在今日。”
“那为何这眼看着再过个把时辰,天都快要亮了,敌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蒋琬口气中暗含着几分焦虑。
“这个……”
廖化的表情蓦然一变,惊道:“莫非刘封识破了我们的计谋?”
话音未落,城下士卒匆匆来报,言是监听的大缸中出现了掘地的动静。
二人的精神顿为一振,先前的诸般猜测与狐疑一扫而光。
“刘封这厮终于按捺不住了,传令全军,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战斗。”
蒋琬号令迅速的传了下去,躲藏在暗处的两千军兵,本是开始疲倦的精神,顿时又亢奋起来。
凌烈的杀气,在悄无声患的弥漫。
地下的声响一直在持续,蒋琬的和将士们的心跳仿佛也在随之加快跳动。
每个人的心中,复仇的火焰都在熊熊燃烧,他们咬牙切齿,面露狰狞,迫不及待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一月以来所受的折磨。
在就复仇的岩浆即将喷涌而出的那一刻,一声轰然塌陷的巨响,瞬间把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撕断。
那般巨响,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由北而来,轰隆之声直灌耳膜,脚下的地面也随之巨裂的抖动。
蒋琬心头一震,一跃而起,向着北面方向看去。
原本火光通明的城楼,此时竟是赫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滚滚的烟尘灰雾。
一瞬间,蒋琬的心如被最锋利的刀切成了两半,那种难以名状的震惊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北门,塌了。
几分钟前,荆州军,北大营。
刘封也等得有点烦躁。
地道出口处,浓浓的烟气汹涌而出,整个大营都烟熏雾呛。而为了防止被不远的敌城观察到,刘封不得不下令实行灯火管制。
夜色中的北大营依旧一片宁静,城头上的敌人作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脚下正在发生着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在北门城楼下方,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其实旱在几天前就被挖成了一片空洞。
城楼之所以仍屹立不倒,那是因为在挖掘土方的同时,刘封军以木桩作为替代的支撑柱,保证了在工程完全前,北门城楼安然无恙。
而现在,城楼下方的数十根木桩已经尽数被点燃,膘本坚固的木桩,正是一点一点的化为脆弱的焦炭。
刘封之所以选择这般大费周童,是因为他深知蒋琬的谨慎,即使自己能成功的将城中主力调往东门,但那蒋琬依然不会松懈北门的防御。
区区一个狭窄的地道口,短时间内又能潜入多少士卒,一旦无法迅速夺取城门,自己全盘的计谋就会破灭,恍然大悟的蒋琬,有足够的时间增援北城。
挖地道入城,显然不是万无一失之策。
所以马谡够狠,他的计策是干脆直接把城门连同城楼一块弄塌,任你蒋琬再谨慎又有屁用。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刘封翻身上马,身披银袍,胯坐的卢,手提着重枪行至辕门方向,刀锋似的目光,傲然的扫向一片安详的巫县北城。
这一座小小的县城,让自己的两万大军止步于前一月有余,只要夺占此城,就可以顺利的通过三峡天险,入蜀的平坦大道便将呈现在他的眼前。
今晚,就是成败的关键。
地面开始抖动,隐隐约约听到咔咔如骨骼错动般的声响,仿佛地下深埋的远古巨兽,正在渐渐的从沉醒中苏醒。
抖动越来越剧烈,那地下的巨兽像是在咆哮愤怒,悠远而古老的声音直抵地面。
轰一·在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中,眼帘中的那一座城楼,突然之间向下沉塌而去。
一瞬间,那固若金汤的巍峨城楼就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而起的狂尘乱雾。
荆州军的将士,眼睁睁的看到此一幕“壮观”的景象,所有都惊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正在进行的地道秘密工程,在事先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曾经那道铜墙铁壁,如这蜀地群山一般难以逾越的城墙,就这样弹指间塌陷,陡然之间,许多人竟以为如有神助。
军心与士气,在敌城垮塌的一瞬间,达到了一个鼎峰。
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暴出一声喝彩声,紧接着雷鸣般的喊叫声如潮而起。
热血在沸腾,军气在激扬,正是用命之时。
刘封跃马横枪,银袍在猎猎夜风中飞舞,炽烈如火的目光扫视着麾下虎狼之士。”杀!”
一声厉喝,一骑如电,化做银色的流光,刺破夜的黑暗,向着那尘埃滚滚的敌城当先冲去。
“杀~~”
震天动地的吼呼声中,一万多荆州健儿轰然而动,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追随着他们年轻的统帅冲杀而上。
眼前,以北门为中心,长达十余丈的城墙尽数毁塌,满天的尘埃随着崩塌的结束,正在渐渐的浮落。
薄雾之中,隐隐听得鬼哭狼嚎之声,那是在崩塌中幸存的敌卒在痛苦的呻吟。
只是,那种微弱而渺小的哀声,须臾间便被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势所淹没。
正前方,月光之下,赫然是一道两丈余宽的浅壑,下面是无数堆积的碎石土块。
刘封冲势不减,眼见将近沟壑边缘时,猛的一夹马腹。
猎猎嘶呜声中,的卢神驹四足力蹬,高高的跃上半空,如两胁生翅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沟壑的上空纵躯越过。
那般神威之势,给身后追随而上的将士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在这一刻,刘封就是他们限中神一般的存在。
战马落地的一瞬那,刘封银枪标射而出,昏暗中寒光一闪,一名惊恐阻路的敌卒已被刺穿了胸膛。
随后跟上的荆州军团,如饥饿的狼群一般,不顾一切的翻越那乱石堆叠的废墟,挥舞着刀枪,将那些惊恐万状的敌人无情的斩杀。
一条鲜血铺就的大红地毯,由北城缺口,迅速的向着整个城池扩散开来。
斩杀关羽的那一役,刘封受益匪浅,经过数月以来的消化,此刻的刘封,他的武道又已达到一个新的境界。
手中那柄赵云所赐的银枪,在他手中,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招式,都已经趋于当世一流的地步。
只见夜色之中,千百道流光四面八方激射开来,重重枪影随心所欲,所往而不利,将那些蝼蚁般脆弱的敌卒肆意的击杀。
转眼之间,他和他的荆州军团已如洪水一般,袭卷了半个巫县城。
抬手又刺死一名敌卒时,蓦见东面方向,一支敌军正在向着这边无畏的冲来。
刘封知道,这是觉醒的蒋琬准备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垂死挣扎?
哼,好吧,就用你们的血,来让刘备再一次颤抖吧。
鲜血淋漓的枪锋,一往无前,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刺去。
那一支从东城赶过来的敌军,为首之将,正是廖化。
此刻的廖化,心情比死还难受。
原以为自己逃出升天。
原以为耍弄了那个自以为是之徒。
原以为可以用一场大胜羞辱那个杀害关将军的凶手,可是,东城垮塌的一瞬间,却击碎了廖化心中所有的得意与梦想。
蒋琬和他自以为识破了刘封的计策,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如傻子一般,依旧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让廖化在明知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仍然不顾蒋琬阻击的杀了回来。
猛抬头间,血丝密布的眼眶中,他看到了那个切齿仇敌的身影。
“刘封狗贼,纳命来~~”
廖化暴喝一声,挥刀纵马,向着迎面而来的刘封杀去。
与此同时,刘封也看到了廖化,那个如铁塔般的汉子,此刻正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向自己扑来,手中一柄长刀扇扫而至,起手一式,正是关家刀法。
同样的一式,在关羽手中有力拔山河的气势与威力,但廖化此时使出,却大打了个折扣。
刘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右手银枪标射而出,螺旋般向前冲去,枪锋四周激起一股涡形巨流,刀枪未交,廖化已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气劲扑面而来。
锵~.金属交鸣,两骑相交而过。
廖化只觉一股巨力由刀身直灌身体,如重锤一般狠狠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气翻滚如潮。
手掌麻痛无比,低头斜瞟,虎口处竞已生裂,鲜血正顺着指缝迅速的淌出。
他怎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道?
一招交手,廖化心中震骇无比,仿佛遇到了今生最不可思议之事。
此前虽然听闻关羽死在刘封的手下,但廖化一直认为,刘封虽然颇有武力,但也绝非是美髯公的对手,之所以能斩杀关羽,定然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直到此时,廖化才意识到,眼前的刘封,已不是他们任何人所知道的那个刘封。
这是一个拥有着惊人的威长潜力,如魔鬼般的可怕敌人。
惊骇之际,刘封已冷视着他,大声道:
“廖化,我欣赏你是可用之才,对你如此信任,没想到你却是这等反复无信之徒,背叛于我,你可知罪。”
这一语,让本是惊骇的廖化,顿生赧然。
说起来,刘封并没有骗他,地道确如先前所说,是从北门所掘,发起攻击前向他发传递的信号也无误。
错就错在,他和蒋琬自以为刘封在使诈,自以为是的认为刘封是在玩声东击西的诡计。
尽管廖化可能猜不到,他和廖化的诸般算计,本就在刘封的掌握之中。
事实看起来就是,刘封对你廖化很信任,而你廖化却出卖了他,结果却误打正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哼,我从未曾真心归顺于你,又何来背叛。”
廖化淌血的手紧握刀柄,用讽刺的口吻回应了刘封的质问。
正如他所说,他并不是因为背叛刘封而惭愧,而是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懊悔。
“廖化,你确有其才,因为愚忠而丧命太过可惜,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真心归降吧,助我刘封威就一番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