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这样的事传扬出去,她的名节又将何在,刘备的声名也必受打击。
想到此,刘封干咳了一声:“母亲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任何人提起。母亲且等一下,我去屋里看看能不能找几件衣服给你换。”
刘封安慰过糜夫人,转过土墙,一脚踏开了土屋的柴门,里面摆设整齐却并无一人,想来是住在此的百姓外逃躲避兵灾去了。刘封翻箱倒柜,好歹寻到几件干净的女装。
“母亲,有几件农妇衣服,还算干净,母亲将就着换了吧。”刘封拿着衣服回到土墙下,忽然间愣在了那里。
因为,此时的糜夫人怀中竟然多了一个婴儿。
“方才我被那两个敌人追至这里,我怕他们谋害阿斗,便将他藏在了柴草堆中。”糜夫人解释道。
阿斗,这小子竟然也在这里。一瞬间,刘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旋即强行压制住这念头。
他拿着衣服上前,低眉一瞧尚在襁褓中的阿斗,这小子正睡得香甜。外面他的嫡母差点被敌人强奸,这小子竟然一丁点没被吵醒,还真是贪睡。
“母亲和阿斗怎会在这里?甘娘呢?”刘封问道。
糜夫人幽幽一叹:“那时敌人来得突然,大伙一哄而散,我便与甘妹走失,后来保护我们的军兵也逃了,我没办法,只好抱着阿斗胡乱的逃。还好碰上了封儿你,夫君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总算是保住了。”
糜夫人那句“夫君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看似说得随意,但却刺痛了刘封的心。
刘封依稀记得,几个月前阿斗尚未出生前,糜夫人还曾对他说:夫君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要好好的努力,万不可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才短短数月,就变成了这样,随口而言才是真心,看来,在你们的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当作刘氏的一员来看待。
“此地不宜久留,母亲还是换了衣服,我们尽早去与父亲会合吧。”刘封不想听她再诉说阿斗对刘备是多么的重要。
“你且抱会阿斗,我把衣服换一下。”
刘封接过了阿斗,转到了土墙外面,他望着怀中这个熟睡的小生命,忽然间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是荒谬。正是为了给这个家伙铺路,历史上的刘备才不顾父子之情,以关羽之死为借口将“刘封”除去,而现在的自己,明知历史,却还要保护着这祸根。
脑海中的那个邪念再度萌发,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满是创伤的手掌紧紧握拳,杀气在逐渐凝聚。
刘禅的命在我手里,我何不将这个祸胎除掉,我的悲剧结局,不就可以一举改变了吗?
可是,糜夫人在此,我若是杀了阿斗,又如何能瞒得住?
双拳紧握,剑眉凝成可怖的锋刃。
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充斥着脑海:既是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连同糜氏一同干掉!
正当刘封在这决定性的时刻踌躇不定时,忽然听到土墙那边嗵的一声闷响。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刘封急收恶念,几步奔了过去,整个人顿时震惊无语。
换好民妇衣服的糜夫人,正伏在土墙根下,额头上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溅了一大滩,显然方才是她在撞墙自尽。
刘封刚才正是想起:历史上应该是赵云先发现了糜夫人和阿斗,糜夫人为不拖累阿斗才自尽,如今,冥冥之中似乎是让自己代替了赵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糜夫人是否还会自尽呢?
不过现在,刘封无需再猜想了。
“母亲,你这又是何必呢?”刘封默默的走上前去,摇头叹息却不施救。糜夫人伤得实在太重,眼下只余下一口气,在这样无医无药的情况下,自己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奄奄一息的糜夫人撑着最后一口气,颤声道:“我……受此侮辱……无……无颜再见夫君……求你……求你保护阿……阿斗……保护……”
糜夫人声音沙哑,以一种近似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刘封明白,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她走得也不安心。对一个将要死的女人,刘封还能怎么样呢,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
糜夫人得到了刘封的承诺,惨白的容颜竟然露出一分释然的笑,接着便双目一闭,带着笑容倒在了血泊之中。
‘刘备三番五次的抛弃你,而这阿斗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到死却还一心为刘备着想,唉,真不知该说你是可敬还是可悲。’
刘封低头看阿斗,这小子还是睡得深沉,浑然不觉外面世界的生离死别。
此刻,刘封忘却了对糜夫人的承诺,仿佛手中抱得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而是自己的命运。
命运就握在自己的手中,天赐的良机,逆天改命就决定于刘封的一念之间。
杀?还是不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刘封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剧,听到腔中热血在澎湃。他的目光愈加的狰狞,沾满血迹的脸庞扭曲得不成人形。
就在抉择的关键时刻,怀中的阿斗醒了,他睁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溜溜眼珠茫然的望着那个怀抱着他的人,忽然,他笑了。
这小家伙的天真无邪的笑容,一瞬间把刘封从杀意的笼罩中惊醒,这时的刘封,忽然有种醍酤灌顶般的觉悟。
祸根真的是刘禅吗?
即使他杀了刘禅,刘备还会有刘永刘理,只要刘备不是性无能,在其有生之年,总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历史上不正是如此吗。
到那个时候,他刘封依然是个威胁,无论是刘禅还是别人,只要威胁到自己亲生儿子的地位,刘备都会义无反顾的将他除去。
真正的祸根,其实是刘备才对!
想明白了这一切,刘封自嘲的笑了:“刘封啊刘封,记着,以后凡事要多动脑子。杀一个连爬都没学会的婴儿,亏你也想得出来。”
杀念即消,刘封便用披风将阿斗裹于身上,怀抱于前胸,他准备履行对糜夫人的承诺,将阿斗安全的护送到刘备的手中,或许救阿斗的功劳,对改变自己的命运会有一定的帮助也说不定。
刘封绑好阿斗,本来准备离此地继续南行,但想到把糜夫人的尸体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若是给曹军寻了去,用来对刘备进行羞辱,自己还要负上责任。
于是,刘封便将糜夫人身上的血迹擦净,算是对一个死者的尊重,然后将她移到土墙之下,准备推翻土墙把她掩埋起来。
以平时的力量,推倒这面土墙不在话下,但现在刘封受伤之下,气力大减,只得忍着内腑之痛,尽量的聚集力量,吃力的去推那土墙。
倾尽全力之下,土墙摇摇欲坠,正这时,耳边突然涌如一声暴雷似的怒喝:“住手!”
刘封的耳膜嗡的作响,头脑眩震,猛回头时,看到的是一团云一样的纯白之影。
随着耳鸣的减削,目光渐渐清晰起来,那人身着一银甲,披着一件纯白色的锦袍,手中的长枪流转着银色的光芒。
仰头细望,那古铜色的英俊脸庞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两道横眉下是高耸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黄褐色的瞳孔中眼神闪动,有如刀锋。此刻,那双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他,带着几分怒色。
那人,正是赵云。
刘封正愁以现在自己这身体状况,能不能带着一个婴儿南逃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赵云的突然出现,本应该让他感到惊喜才对,但赵云那一声带有怒意的沉喝,却让刘封感到了一丝不祥。
“你在做什么!”赵云再次怒喝,握枪的手背青筋涌动,狐疑与杀气迅速迸射开来。
刘封心中咯噔一下:糟了,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莫非他以为是我害了糜夫人不成?
第四章 我为你开路
赵云眉宇间透露的怒意,令刘封感到一阵的不寒而栗。;
额头带血的糜夫人躺倒在地,而自己却试图去推墙掩埋她的躯体,再加上自己养子的身份,不知内情的人看去,岂能不心生怀疑。
刘封心中本无鬼,被赵云这么一喝,心中便十分不悦,冷冷反问道:“云叔以为我又在做什么。”
赵云见刘封神色坦然冷静,一点都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刀锋似的目光稍有缓和。他一跃下马,几步奔到墙下,单膝伏地伸手去试糜夫人的鼻息,骤然间神色惊变,抬起头来直视着刘封,厉声道:“主母她是怎么死的?”
刘封便默默的将之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不过他答应过糜夫人,不会将她被曹兵侮辱的事讲出去,所以就重编了个理由,说糜夫人怕拖累他救阿斗脱困,所以才毅然选择了自尽。
“我怕曹贼寻去母亲的遗体,用来羞辱父亲大人,所以刚才正想推倒土墙掩埋了遗体,不想云叔正好赶来。”
刘封的解释坦然自若,没有半点吞吞吐吐,再加上他故作沉痛之状,赵云听罢这番解释,脸上的狐疑与震怒顿时烟销云散,隐约还有几分惭愧之色,似乎在为自己方才误会刘封而感到内疚。
“夫人她真是不应该,若再等片刻,有我赵云在,何愁不能保她杀出重围。”
惭愧之下,赵云又是一阵的唏嘘遗憾,英武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黯然。赵云跟随刘备半生,刘备待其如弟,在赵云看来,糜夫人既是主母,又是嫂夫人,这其中的感情,绝非刘封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所可比,糜夫人如今花容逝去,赵云乃性情中人,又如何能不伤怀。
“母亲是为了阿斗弟弟才自我牺牲,若想让她在天之灵安息,我们就必须保护弟弟杀出一条血路。云叔,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掩埋了母亲遗体,赶紧上路南下吧。”
赵云深吸了口气,旋即压抑了内心的伤感,便与刘封一起用力,将那面土墙掩埋。粗粗安葬过糜夫人,二人又在屋中寻了口水喝,稍适休息,便翻身上马南下去寻找大部队。
他二人现下所在的位置,距离与虎豹骑接战之地已有三十余里,那十万跟随南逃的百姓虽然被杀得极为惨重,但却显著的迟滞了虎豹骑的速度,一路南行,除了偶尔会有零散的逃难平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