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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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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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脸胡须的司南封日夜在上仪殿值守,如今好像老了许多,此刻他正一脸肃然地半屈着身子,向着龙榻上斜躺的玄谙禀报:“除夕以来大雪不断,皇上若少有不慎就会染上风邪。虽然并非大碍,但元气之伤却有些难补……”
    还未等司南封话说完,玄谙略显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不耐烦,挥挥手,半撑起了身子:“好了,朕的身体朕自然知道轻重,你下去吧。”
    无奈地抬首,司南封心里憋着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又劝道:“等下药送来,还请皇上趁热喝了……”
    “知道了”玄谙话音未落,忍不住嗓子发痒又咳了两声。一旁的诸葛云见状赶紧递了手中的茶盏过去。
    润了润喉,玄谙觉得舒服些了,眼见着司南封还杵在那儿,冷言道:“下去吧,朕会喝药的。”
    司南封听了心下终于一松,赶紧福礼后屈身退下了。
    人一走,诸葛云又端了盅雪梨上前,说是香卿守着文火炖了两个时辰的,最是能祛痰平喘,让玄谙喝一些。接过瓷盅,饮了两口,玄谙觉得太甜,又顺手放在了桌边。
    “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替玄谙收了瓷盅,诸葛云突然面对着龙榻上的玄谙跪下了。
    “诸葛云,你有话便讲,勿需跪下。”玄谙的话语暖了些,淡淡吩咐道。
    “谢皇上。”诸葛云依言起身,半屈着身子,恭敬地埋着头:“老奴恳请皇上,别再讳疾忌医了,白白耽误了身子呀。”
    “朕不明白你说什么。”玄谙侧过头,似乎是不愿面对,又闭上了眼。
    诸葛云又缓缓跪了下去:“这些年来,老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虽然您嘴上不说,可是对当年慕太医因为先皇的死还是心有余悸。”
    “别说了……”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浮上心头,玄谙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低沉。
    诸葛云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眼神渐渐变得坚定:“除却小打小闹的风寒感冒,有一次您十四岁那年吃坏了肚子,人都几乎虚脱还磕着不让老奴去请太医,您这又是何苦呢?慕太医的死是云瑞朝几百年传下的律例,换成任何一个当值太医,都会随主从死的啊。”
    “诸葛云,朕不想听。”玄谙抬手捂了捂有些发疼的头侧,再次道。
    “不,老奴这时候有勇气才说的出来。”诸葛云不愿就此收口,又道:“老奴知道您不愿意连累当值的太医,可那些小病,太医们是极容易就治好的,也万万不会失手。您又何苦折磨自己的身体呢。”
    “好了,朕累了,你下去吧。”玄谙不想再听下去,提高声量出言喝止了诸葛云,转身过去,不再理会。
    无奈,诸葛云知道自己也只能劝道此,收好瓷盅,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第五十七章 可曾忆否
           寝殿之内虽然燃着暖炉,独自躺在龙榻上的玄谙却还是觉得冷。诸葛云一番话又将他的思绪带回了七年前,那个让他再也不想去回想的那个夜晚。
    从小,印在玄谙脑中的父皇形象就只是一袭明黄的龙袍罢了。整日的忙碌,经常的病倒,日夜御医不绝,汤药不断。整个上仪殿总是会氤氲着浓浓的,刺鼻的药味儿。可既便如此,身为天子的父皇却还是无法挽回流逝的生命,无论多么珍贵的药材,医术多么高明的御医,也救不了他的命。
    父皇死的那一夜,玄谙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悲伤。只是嗅到上仪殿不再充斥着药味儿,心中突然释放了,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庆幸。并非是无情,只因为从未过多的感受到父爱,玄谙心中所谓的亲情却只是停留在每日的请安问候上罢了。
    跟在母后的身边,玄谙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龙榻旁,另外一具存有余温的尸体也被人一路抬出去了。丢开母亲的手,他追了上去,好奇地乘人不备掀开那张了蒙住尸体面部的白布。
    一张熟悉的脸在昏暗的烛灯下泛起幽幽的冷光,余温也在尸体内流失,渐渐变得冰冷僵硬。愣在当场的玄谙被诸葛云发现后,才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将白布丢开。
    呆呆地看着诸葛云招呼内侍们将尸体抬了出去,玄谙怎么也没想到,那尸体竟是慕鹤澜。那个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自己,明知道自己和他女儿交好也并不戳穿他身份的慕太医。仔细回想,他见慕鹤澜的时间好像比父亲还要多,有时在母后那儿,有时在上仪殿,有时在太医院。
    后来忍不住问了诸葛云,儿时的玄谙才知道,云瑞朝自建朝初始就定下了当值太医必须随主从死的律令。而父皇薨的那一夜,当值的正是慕鹤澜。
    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辜的人会受到牵连,想起那个瘦瘦的小姑娘,她总是跟在慕鹤澜身后,总是扬着明媚的微笑,如今因为他的父亲却掠夺她父亲的生命,不过才十来岁的玄谙心中,竟也无端的心中起了愧疚。
    从那夜之后,偶尔在内宫回响的银哨声成了自己最害怕的声音,玄谙每次听见,都脚下不敢动一步,生怕与她见了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思绪反复,玄谙也沉沉地睡过去了。
    ……
    离开上仪殿的诸葛云并未死心,回头看着幽冷无光的寝殿,他不愿看到玄谙的心也跟着变得冰冷寂寞,下定决心,踏步在黑幕之下,直接去了太医院。
    ……
    天还未亮,慕禅就醒了。
    昨夜辗转未眠,却让她相通了许多的事儿。曾经动心过,曾经奢望过,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随着他人的心思罢了,自己在太医院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难道还未看透吗?
    存药房的日子虽然清减些,幸苦些,可每天都是平淡而愉快的。抱着医书,学习医理药问,抓药煎药,忙忙碌碌中,日子也就那样过去了。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寂寞,偶尔也会觉得一个人的存药房太过安静,可面对父亲曾经为之操劳过一生的地方,慕禅还是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家的感觉在里面。
    起床,利落地绾了个随意的发髻,别了支四叶花镶松绿石珠的银钗,寻了见同样蓝色儿的衫子穿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慕禅勉强地扬起了笑脸。
    出门来到前院,拿了一把小铲子准备扫去昨夜的积雪,谁知等她打开存药房的大门,就看到门口立了一个雪人。
    从头发到胡须,在从肩头到脚底,浑身上下要么还糊着未化的雪,要么就是湿湿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诸葛大人?”慕禅不敢确认,上前两步,仔细一看才发现真的是他,赶紧推了推。
    “是老奴。”诸葛云好像是一觉刚睡醒的样子,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抹了抹脸上的雪水,对这慕禅问道:“可以进屋去说话吗?”
    慕禅已经呆住了,点了点头,迎了诸葛云到堂屋里坐着,自己赶紧去搬了盆碳过来,打了开水,拧了张帕子递给诸葛云,让他擦擦身上的雪水。
    接过冒着热气的湿帕子,诸葛云胡乱上下擦了擦就放在了一边,眼看着慕禅坐下,这才开口道:“老奴过来,是求慕姑娘一件事儿的。”
    “大人不会在门外守了一夜吧?”慕禅看着诸葛云,不理会他到底求自己何事,只是略带疑问地开口问道。
    “老奴睡不着,就连夜过来等门了。”诸葛云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什么事儿值得您如此,慕禅受不起。”一边说,一边起身,斟了杯热茶递给诸葛云,又找来一瓶酿好的祛寒药丸一并递给他。
    “老奴这副身子骨,这点儿小打小闹还伤不了。”诸葛云接过茶盏,却并未要拿药丸,摆手又道:“言归正传,老奴来,是为了求慕姑娘替皇上解开心结。”
    柳眉微蹙,慕禅平静地道:“虽然承蒙太后厚爱封了个三品夫人,我却只是个人言微轻的女官罢了。皇上的心结,又怎么可能由我来解?诸葛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
    “也罢。”诸葛云说着放下茶盏,起身,面对着慕禅,竟突然就跪了下去:“老奴也不顾不得其他了。”
    “大人。”慕禅伸手去扶,却拗不过诸葛云的大力,被推开了,无奈,只得厉声道:“大人有话好好说,若不起身,慕禅与您同跪。”说着也“噗通”一下跪在了青石地上。
    诸葛云哪里肯让慕禅陪着自己跪下,赶紧伸手去拉,却碰上慕禅一双坚毅无比的目光,心知除非自己起来,否则她绝不会起来,叹了口气,只得依言起身。
    两人端坐在茶桌前,面对着面。诸葛云身上的湿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蒸干了,双颊又恢复了红润,双眸透出精光,拿起茶盏一口灌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快十年了吧,皇上几乎从未召见过太医院的御医前来问诊,慕姑娘可知道是何原因?”
    细细回想,慕禅记忆中,在太医院的这些年,好像极少有上仪殿来的方子。除了暖福宫,就是后宫各宫娘娘们的药方来的最多,玄谙也好像真的没怎么召过太医去请脉问诊。
    见慕禅不语,诸葛云只得自顾继续道:“因为皇上一直对慕太医的死心存愧疚。”
    “你……说什么?”一种难以言喻,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慕禅的素颜上浮起,一双清眸染上了层层雾气,心中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酸涩的感觉布满了全身,只能将对面的诸葛云望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再问。
第五十八章 独亭生芳
           刚送走诸葛云,天上又絮絮飘飘地落起了雪粒子。
    按照诸葛云留下的方子,慕禅到存药间取了祛咳平喘以及治疗寒症的几味药材,用油纸包好放在了药篮之内,又回屋取了件薄棉昭君套罩在身上,再拿了一把平日里常用的油纸伞,撑着去了内宫。
    一路走来,听见雪落在伞上的声音,慕禅埋头匆匆地走着。两三日未曾来过内宫了,不想被人撞见自己去往上仪殿,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来到上仪殿门口,两边值守的侍卫似乎是换过班的,举起手中的长剑拦住了慕禅。
    “我是太医院司药女官慕禅,是过来给皇上煎药的。”慕禅只得自报家门。
    “没有拓冷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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