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她和段锦对话的时候,段莫离把那瓷片拔了下来。鲜血从鞋底慢慢溢出,滴在床边的踏板上,一滴一滴,流动汇聚,像是在那板上开出一朵妖异的鲜花。
叶新月顿时明白,刚才段锦是故意说话引开自己的注意力的。她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他却只是撇开了头去。
别扭的孩子啊,呵呵。
看着轻轻地脱下她鞋子的段莫离,叶新月却毫无感激之情,就算不事先说一下是为了怕她紧张,那他就不能下手轻点?她没过度失血而死,也要被疼死了。
叶新月的鞋袜早就被血染得鲜红,白色的襦袜被鲜血染红后,那红色在白袜的对比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一边小心地褪下叶新月的袜子,段莫离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止血散。”
闻言,段锦立刻去橱柜那里拿来一个小小的青色瓶子。
叶新月暗想,果然他和段莫离很熟悉,段莫离的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都很清楚……她还没来得及往那年下攻上YY过去,脚上的疼痛让她又倒抽了一口凉气,理智顿时又被拉回现实之中。
段莫离的手指很纤长,而且附有一层薄薄的茧,此时他左手握住叶新月细细的脚踝,整个人半蹲着,将她受伤的脚固定在自己的手中,另一只手则接过段锦递过来的止血散。
莫名其妙的,虽然没有乱想什么,叶新月还是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你来帮她,让她不要乱动。”段莫离让段锦蹲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接手自己刚才的动作,然后他自己则拿掉塞住小瓷瓶上的用红布包好的软木盖子,小心地沿着叶新月的伤口洒下药粉。
那药粉之中似乎暗含了什么清凉的药物,碰到伤口后冰冰凉凉的,但是又让叶新月疼得下意识想要缩回脚去。
偏偏段锦的力气却又很大,叶新月猛然缩脚都没有能挣得开去,倒是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些鼓励。
叶新月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怕打针的小孩子,而段锦就像是不停安慰孩子的家长——不过,明明她才是大人的说。
幸好段莫离动作还算利落,上药的过程并没有维持太多时间。只不过叶新月还是疼得满头大汗。
“好了。”段莫离拿着一堆染红的绷带和用了小半瓶的止血散站了起来,以简短的话作为结语。
段锦闻言这才放开了叶新月的脚,将她的脚轻轻地搁在床边。
听到段莫离说好了,叶新月下意识地问:“那我走回去没有问题吧?”
段莫离不打算回答她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只是不冷不热地道:“段某的止血散还没那么有效,只怕你还没有走出这院子,这伤口就要重新包扎一遍了。”
不能就不能,说话的态度好点你会少块肉吗?叶新月腹诽着,随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下午了,可是她今天还没吃东西,所以饥肠辘辘。
她可不指望段莫离会提供什么食物给她吃。所以,她很希望能赶紧回到静心庵去。静心庵可不是什么大庙,过了饭点再回去,她说不定连菜汤都没得喝了。
虽然最近的饮食让她简直要跟青菜萝卜成仇人了,但是,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啊。
“那我要怎么回去?”她喃喃地道,随即抱了一丝小小的希望,她小声地问段莫离:“你这里有牛车吗?”
段莫离扫了她一眼:“你见到我院子里有牛吗?”他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脑子里长的是什么。
叶新月本来也就没抱太大希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难不成我这脚伤好之前,我回不到静心庵去了?”她愣愣地自言自语,“你这里有病房吗?”
段莫离道:“我不会让你借住在我这里的。”
叶新月白了他一眼,不借就不借,说得这么直白做什么。
“我扶你回去。”段锦轻声道。
“我……”叶新月其实是不好意思说,她另一只脚的脚后跟还肿着呢……
“锦儿,”段莫离不悦地喝住段锦,他表现出一种很强烈的不想段锦与叶新月有过多牵扯的态度。
叶新月本来是想回绝的,但是听段莫离对段锦说话的态度后,却又改变了主意,“正好我们是顺路,那我们走吧。”
她作势要站起来,段莫离的脸色不由变了变,明显不想她拐着段锦走:“锦儿和静心庵的人素无来往,你不要自作主张……”
叶新月全然不信他的话:“是吗?”
段莫离摆出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
段锦则完全是无声地看着这两人表情对峙。
此时,忽然门外又有人来敲门。
“段大夫,在吗?”一个女声在门外想起。
敲门人的声音叶新月居然有些熟悉。可是又不像是仪琳那么清澈稚嫩的女声,难道是静心庵的别的哪位师傅来找自己回去了?
段莫离看了一眼一旁沉默无语的段锦,叶新月恍惚觉得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弄明白这是不是自己失血过多的错觉,他已然转身,又去开门去了。
第二十九章 闪亮登场的红烧鸡块
可惜叶新月猜测错了,这次进来的人并不是什么尼姑,而是当时领着叶新月走出村子的那个中年妇人。
她随着段莫离走过院子,走进堂屋,从敞开的房门看见坐在床上的叶新月,不由一愣,随即暧昧不明地笑了笑。
叶新月见她朝这边看,本来正要打招呼,谁知被她这一笑,笑得她顿时一怔,随即看看自己还躺在段莫离的床上,顿时脑门上一滴冷汗下来了——她不会以为她和段莫离有奸情吧……呸呸呸,怎么用上奸情这个词了?真是青天白日给自己找晦气。
她看了一眼在自己床边站着的段锦,又看了看那门,显然,以那中年女子的视线角度,是看不到段锦的。要是看见另有人在,她也不回被误会了。
那中年女子虽然看向这边的眼神有些八卦,但是她显然是为其他事情而来的。只见她放下手里挎着的一个用花布遮住的篮子,对段莫离很尊敬地道:“段大夫,曾夫子那边请你过去一趟。”
段莫离有些头疼地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两个闯了祸的罪魁祸首还在里面待着。那曾夫子本就是个不受气的主儿,虽然有些顽固性子,但是却是难得好老师,教授学生分文不取,学生的纸墨没了,他也不知会筹建学校的段莫离,自己拿本就没多少的积蓄买了。今天不知道被那牙尖嘴利的叶新月怎么好一顿气着了,大概闹将起来,觉得有失了面子吧。
叶新月不是有意要听他们谈话的,但是听那中年女子提到那个求学书院的老夫子,她就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来。她听到之前段莫离跟她说的话,心里多少明白,自己误会那老夫子了。想想人家一把年纪也不容易的,还要被自己作弄,一丝愧疚感油然而生。
她看了看算是她帮凶的段锦,后者倒好象没什么负罪感的样子。娟秀的眉眼比女子还要精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一重阴影,他的眼中好像无比清澈,却又无比清冷。要不是之前的确是他和自己一起大闹求学书院,气晕了曾夫子,又一起落跑,随后他又把昏倒的自己送到段莫离这里,并且去而复返来看自己,叶新月几乎要觉得他不过是一个精致并且栩栩如生的雕塑。
叶新月没有见过这么感情不外露的孩子。对,他明明是孩子,可是却太沉静了,沉静得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他的年纪。
那中年女子见段莫离看着房间,忽然笑了笑,似乎很了解什么似的道:“其实也不必着急的,段大夫您先忙……”
段莫离也心知她是误会了,忙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可忙的,我们这就先走吧。”叶新月的确在这里留不得,乡野间是非最是多,瓜田李下,总要避避嫌。
叶新月微微提着她没有被刺伤的另一脚,打算下床。一双手伸到她面前。
“我扶你。”段锦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叶新月,叶新月没什么迟疑地将手放到他手里。他的手指已经可见纤长,长大之后手形也定然端的是好看。
他握住叶新月的手,轻轻地扶她下了床。
叶新月由自动请缨当拐杖的段锦扶着,一步一跳地走到了堂屋。
“我也要去。”她一边说一边还深怕自己被人忽视似的挥着另一只手臂。
那中年农妇见到段锦的表情,很奇怪。先是惊讶,这点叶新月可以理解。因为这女子之前站着的位置是看不见段锦的。但是,她看着段锦的眼神为什么好像很厌嫌,可是又好像有些惧怕?叶新月不禁楞楞然地低头看了看段锦。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就好像这个中年女子是空气一般,只是专心致志地扶着叶新月,连多看别人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真奇怪,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似的,叶新月还来不及深想,段莫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是这里待着。”她一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叶新月才不理他的话,她径直问一旁的女子:“大嫂,曾夫子现在怎么样?”
那女子朝叶新月友善地笑了笑,道:“我那口子姓王,你叫我王嫂就好。曾夫子现在在家躺着,被气得不轻。”
叶新月面色一窘,她估计王嫂是知道她就是那个气倒曾夫子的“元凶”的。不过曾夫子真的被她气病了?那她怎么过意得去。王嫂之前说去接孩子,那这唯一的一个老师被她气得卧床,所有的孩子岂不是没得学上了?叶新月更加歉疚起来。当时她只是因为一时意气外加误会了曾夫子,逞的是一时的口舌之快,这会儿不由暗骂自己莽撞。
“我去看看他。”她真诚地说。
段莫离双眉微皱:“你先别去。”
“为什么,我这次去不是要气他,我……”叶新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段莫离打断了,“你现在行动不便,要去等些时候再去。”她现在也是个伤病号,去了纯粹让场面更加混乱。
王嫂眼见两人似乎要起争执,忙出来打圆场:“姑娘你改天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