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冬天的梅花,梅花有独熬寒风的骨气;他喜爱春天的杜鹃花,杜鹃花给人以无限的活力;他喜爱夏初的白玉兰,白玉兰具有洁白无瑕的高尚品质;他更喜欢秋天的枫叶,在寒冬到来前,给人们送来火一般的温暖;他对那满山苍翠的松柏,更是情有独钟,常青不衰,昂然屹立。他崇敬这里的每一棵树,不管它是成行的还是成林的,或是独立在路旁的,树给人的启迪太大了。它们有坚忍不拔的毅力,任凭风吹雨打,矗立在原来的立场上不动摇;它不是循世隐居的逸君子,是顶天立地的伟人;它不是见异思迁毕恭屈膝的小人,它是尽其毕生精力,完其高尚品德,树其光辉形象的英雄,它体内的每一道年轮都记录着沧桑里程和拼搏精神。姚联国将目光投向紫金山的深处,金色的月光下一片浩瀚的大海,北风在山谷的松柏间涕哭,姚联国听着松柏的呻吟在脑海中蓦然浮出一个信念,难道开除党藉和公职就要丢失自己追求的理想?被砍倒的树兀自不失自己坚强的体魄,何况我是在战火中成长的壮士?最坚硬的树质,才是最珍贵的栋材。
姚联国深情地拉住松树枝,与松树交换着心声,松树告诉他:“只有懂得树语的人才能返璞归真,才能领悟到生命的原始真谛。”
姚联国拽着松树的手,想到了江二梅,她为了表现自己觉悟高,党性强,把我在家与她私下商讨的问题作为反党言论揭发出来,把我板倒了,她提升了,为了和我划清界限,与我分手了。江二梅不可以与任何一棵树比,她只能算做是林间的一只候鸟,春天她落在树木的枝头,享受树给她的幸福,气候一变,它飞走了。候鸟飞去了,树还在原处。
姚联国依依不舍地松开松树的手,深有感触地说:“小丘,回去吧,今天来此一走收获匪浅,触动很大。”
小丘说:“老姚,你的心事太重,野外视觉宽阔,多呆一会儿吧!”
“夜太黑,视野放不开。”
“夜是暂时的,不久就会天亮。”
“天亮了还会有黑夜。”
“并不是每个夜晚都是黑的,有皎月当空的时候。”小丘劝联国不要灰心。
“月色再皎洁也是朦胧的,一年有四季交替,一日有昼夜交换,时间不停地向前走,有困难和挫折才会有进步。”姚联国好似做好迎接更大挫折的准备。
姚联国深信小丘与自己的心声相投,大胆地提出一个要求:“小丘,我的前妻曾在七年前从家乡来南京找我,不知何故没找到,发生了意外,复发了精神分裂症,都传说她死了,当时我把情况向区领导做了汇报,才与江二梅结为妇夫。去年又突然有了消息,当年她被镇江一户人家收养,我家四弟曾去镇江认领,因病情未愈留在镇江继续治疗。既然江二梅与我离了婚,我想去镇江将前妻接回家,重归于好,同时也到镇江向妻子的恩人当面道谢。请你向组织上反映一下俺的要求,争取能成行。”
小丘第二天便将姚联国的要求反映到整风办公室,并替姚联国说了很多好话,没几天经区委研究同意了姚联国的要求。在姚联国被遣送回家的前一天,在小丘的监视下去了镇江。
姚联国按姚联官给他的地址,来到镇江郊外华炅家的小白楼前,小丘不忍心看那悲壮的话剧,远远地站在小白楼后边的公路上等候。
姚联国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扣响了小白楼的外门,一位中年妇女打扮,绑着棉裤腿,拍打着新棉袄前襟上的线头,慢慢打开门出来,一只小纂扣在苹果型的圆头圆脸的脑后,因为外边光线强烈,眯眯着眼,一道浓眉压的很低,上下打量着姚联国,诧疑地不说话。
姚联国开口问了半句话:“请问大嫂……”便问不下去了。眼前站立的这位中年妇女圆圆的红润的苹果脸太熟悉了,周正的高鼻梁,诱人的丹凤眼,啊!他就是蓝梅!可惜呀!眼角爬满了鱼尾纹,痴呆的眼神已失去当年的秀丽。姚联国眼瞅着蓝梅的脸,想起了十八年前那天晚上,我从身后抱着她的腰,她一声不吭地做鞋到五更天,泪水淌了一夜,我们都默默无语。突然,日本鬼子扫荡进了村,枪声在村头响起,她把衣服和两双千层底布鞋迅速包了一个小包袱,趴在我的肩膀上说了一句:“国,俺舍不得你走,保重身体,俺等你回来。”我促促地亲了她的泪脸一口,推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在颤抖,泪水在黑暗中叭叭地落在地上,溅起的是一朵朵爱的火花。我走了,一别十八年!
轰!姚联国的心中炸响了一声春雷,炸开了眼泪的泄洪闸,哗哗地淌下。
蓝梅以为是求医的病人上门,只要开开门病人便笑笑就上楼而去。今格见面前的男人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很快泪流满面,她仔细打量来人,好面熟呀!英雄的长乎脸,挺拔的通天鼻,憨如马鬃的眉头,灼灼有神的大眼。蓝梅启动迟钝的大脑,酷似一位耋耋老人翻阅童年的像册。突然一个特写镜头在混浊的脑子里掠过,一位潇酒青年乍现即失;又一个特写镜头迎面而来,在眼前站着一位英武的军人,她想起来了,她看清了!哇!蓝梅大叫一声,扭头就往回跑,她“哇哇!”地大叫不止,大哭不止,在楼内大厅里疯狂地跑动,声嘶力竭地叫喊。惊动了华炅一家人,纷纷从房内跑出来欲上前扭住蓝梅,并用惊诧的眼光瞅着姚联国。
姚联国给华炅一家人打个手势,告诉他们不要制止蓝梅的狂动,他已看出蓝梅认出了自己是她的梦寐以求的丈夫,一时冲动不知如何是好,才肆无忌惮地宣泄。姚联国上前几步,伸出渴望的双手,哽咽着喊:“蓝梅,梅!梅!我是联国,你的国!”
呼!蓝梅似旋风一般扑进姚联国的怀抱,哇!哇!惊天动地地恸哭,捶胸顿足的蹿动,哭声将小白楼震得摇摇欲坠。院里的紫竹棵棵都垂着头跟随着蓝梅呜呜涕哭。
催人泪下的场面使华炅和一家人明白了一切,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退回了房内,个个泪流满面。
姚联国将蓝梅贴在心口,很久,很久,双双陶醉在久违的幸福之中。姚联国亲昵地托起蓝梅的泪脸,对视中传递着十八年的思念。姚联国深情的亲了亲蓝梅的脸颊,蓝梅紧紧抱住姚联国的腰,好象抱住了生命的支柱,她依偎在姚联国宽厚的胸膛内,尤如钻进幸福的蜜罐里,她把脸贴在姚联国的脸上,胡茬告诉她,她的丈夫没有变心。蓝梅望着姚联国的消瘦的脸,痴情的,苦涩地,幸福地,疑虑地反复喃喃私语:“这是真的吗……不是在作梦吧?
“梅,是真的,是的,没错,我就是你的联国,你细细看看,这眉这眼,这鼻子这脸,是你的联国,是的!”
“俺的?俺的联国?你还是俺的?”
“是,永远是你的!”‘
太阳从大门口送进一束光,将姚联国与蓝梅框在金方块里。
华炅从楼上悄悄下来,递给姚联国一把长板凳,深邃的眼窝内挂着泪花,灰白色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动感情地说:“不用问,贵客到了,蓝梅的亲人到来了!”
姚联国上前握住华炅的手,感激万分地说:“华老是蓝梅的救命恩人,晚生有愧,特前来道谢。”说罢向华炅深施一礼。
华炅欣慰地说:“免礼,你能在百忙之中来看蓝梅,老朽足矣!”
“我就是蓝梅的丈夫姚联国,早就应该来,请华老原谅。”
“不用再介绍我已明白,姚先生此来有何打算?”
“一言难尽。”姚联国示意蓝梅先坐着,将华炅叫到院子的紫竹下,把自己目前的处境照实讲给华炅听。华炅一方面为联国惋惜,一方面为蓝梅庆幸。
姚联国微笑着回到楼内,蓝梅凑过去小声说:“国,俺想跟你走?”
“走,一定带你走,咱们永远不分离。”
“咱们啥时候走?”
“明天我来接你。”
蓝梅听后脸色骤变,嗔目而视,说:“什么?明天?哈哈哈,又一个骗子!你个没良心的,大骗子,你们姚家没好人,统统是骗子!”蓝梅疯也似地捶击着姚联国的胸膛。
姚联国抓住蓝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诚恳地说:“梅,是真的,我不骗你,明天接你咱们一起回老家,梅,请相信我。”
小丘已站在楼门口,和华炅私语了几句,说:“老姚,嫂子等不到明天了,今日就带走吧。先住在招待所,一切由我安排,领导那里我去说。华老先生,我代表区政府领导向你表示感谢。”
华炅将小丘叫到楼外,问:“他的问题严重吗?”
“没哪么严重。”小丘轻描淡写地说,“暂时回家劳动改造,说不准哪一天就评反,又回来工作了。”
“你说实话他在南京的妻子离了没有?若没离可不能叫他将蓝梅带走。”华炅不放心。
“离清了,那个不离清领导上也不会叫他来接这个,放心吧。”
“半路夫妻不牢靠,原配夫人好!”华炅回到楼内即指使儿妻给蓝梅拾掇衣物,准备送他们上路。
姚联国带着蓝梅临走时,将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放在桌子上,华炅死活不收,硬塞进蓝梅的包袱内。阿囡哭得像泪人,蓝梅告别了阿囡,给华炅及家人跪下,亲切地叫了一声:“爹!谢谢你老人家,谢谢你们全家。”已泣不成声。
华炅拄着竹根拐杖携全家送到公路上。
姚联国将蓝梅带回南京,一路上不管是步行还是坐车,蓝梅都形影不离的拉着姚联国的手,到达区政府后,小丘将蓝梅安顿在招待所住下,谎称姚联国要去开会,将他又带回了小黑屋,夫妻还不能同屋而寝。
蓝梅独自一人住在招待所里,房内除了白床单,花被子四张单人床,连个方凳都没有。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白灰墙壁,一夜没有关灯,通宵没有合眼,她等待着姚联国的到来。蓝梅这场大病对脑子伤害严重,运行得很慢,往往是一件事想到半截就忘得一干二净。她把在华炅家治病七年,当做弹指一挥,就像才过去一天,自从她见到姚联国,自以为是七年前刚到南京就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丈夫,她根本就不知道已过去了七年,更没想到姚联国会有除她以外的妻子。她痴情地望着明亮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