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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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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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庄的社员干劲十足地精耕细作,只高兴了两个多月,姚家庄包产到户的秘密被姚老一汇报给了姚联官。姚联官将孔庆辉召到公社狠狠地批了一顿,给了孔庆辉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限令立刻恢复集体生产,草草平息了此事。姚联官未向县委汇报也未敢大张旗鼓的处理,他怕自己落个纵容包产到户的嫌疑,也怕上级追纠他官僚主义的错误。
地都收归了集体,姚联国又有了拾掇自留地的时间,他起了个大五更,拐着辘辘将三分自留地的麦子灌溉了一遍,半头晌午才回家吃早饭。
一只麻雀从灵枣树上落下,就像从树上轻飘飘地掉下一只花绣球,麻雀落在蓝梅经常泼泔水的灵枣树跟前,警惕地捡着泔水中的小米粒和窝窝渣。姚联国吃罢饭在门口一站,麻雀扑楞楞飞上了灵枣树。
姚联国童心大发,想起孩提时候捉麻雀的情形,把怀中的儿子亮亮交给蓝梅说:“蓝梅!在屋里别出去,俺捉只麻雀逗亮亮玩。”
“老大不小的人了,没个大人样,还发费?”蓝梅抱起亮亮对姚联国不满意地说。
“逗着亮亮玩呗!”姚联国像个十来岁的小玩童,找来一条麻绳,将筛子里盛的破布条倒在炕上,跑到院子里泼泔水的地方拨拧了些碎窝窝渣,拔下东墙上的一根红荆橛子,捆住支在筛子边上,小心翼翼地将麻绳捋直,牵到北屋门口。把门半俺上,留着二指宽一个小缝。姚联国好像当侦察员在阵地前蹲炮弹炕一样,躲在门后边,一只眼像猎手瞄准似地盯住院里的筛子,大气都不敢出。
一只麻雀落在院里,跳跃着向筛子跟前接近,不住地转动小脑袋,扫视四周的动静。又一只麻雀落了下来,与先落地的麻雀交换一下眼神,一蹦三回头地向筛子底下钻去。姚联国双手攥住麻绳头,紧张的额头上浸出了汗星。一只麻雀大胆地进去了,吃了两口窝窝渣又机灵地退了出来,再向四周瞅瞅,好像向另一只麻雀点点头,双双进入筛子下边。就在这一刹那间,姚联国猛拉麻绳,将红荆橛子都拽到了北屋门槛前,啪!筛子扣下,姚联国拉开门跳着脚喊;“扣住了!”
“不怕吓着孩子,值当这么高兴。”蓝梅抱着亮亮从屋里出来,凑在筛子跟前观看。
姚联国一只手按住筛子,一只手从筛子下伸进去抓麻雀,只听哧楞一声飞走了一只,另一只被姚联国用四指夹住逮了出来。
蓝梅说:“现在的麻雀正在孵幼雀的时候,你逮住一只毁了一窝。”
姚联国将麻雀举在亮亮脸前说:“儿子!好玩不?俺这是除四害,那年打人民战争,****领导都参加了灭害运动,到处锣鼓喧天不让麻雀落地,将麻雀飞得都累死了。”
“俺不管你们除四害除五害,去找根绳拴住,叫俺先捉着。”蓝梅将麻雀攥在手心里,热乎乎地清楚地体察到麻雀急速跳动的心脏,瞅瞅它惊恐的小圆眼,听见它啾啾地哀鸣,蛋黄色的嘴角一张一张地好像是在唤妈妈。蓝梅望着小麻雀在绝望中挣扎,触动了自己的心,自己当时在山东的槐树林中,济南的火车站前,那种绝望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悲痛处境,是多么想能有人拉自己一把!那种绝境求生的滋味俺深有体会呀!蓝梅慢慢地松开了手,小麻雀飞走了。
姚联国手拿二尺长一根上鞋帮用的线绳来到蓝梅身边,只见她一手抱着亮亮,一手张开五指呆呆地一动不动,两眼痴痴地望着灵枣树,知道她又在回忆过去的苦难,便逗乐说:“俺的林妹妹又在多情了。”抱住蓝梅的双肩推到屋内,说:“放得好,放得好,以后俺不逮麻雀了。”
蓝梅深情地说:“俺想起了大嫂,失去了闺女的娘是多么痛苦哇!走了十年了!一个女人家漂流在外乡,也不知找到闺女没有?可怜呀!俺最近几乎天天做梦都梦见大嫂,不是梦见她衣衫褴褛在沿街要饭,就是梦见她带着翠英回了家。还有一次梦见她送俺去南京在村东口告别的情形,俺哭醒了,难道说今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姚联国也为大嫂的生命安危担忧,但不能在蓝梅面前流露出来,说:“大嫂是好人,好人命大,一定会回来的,你就放心吧。亮亮睡着了,别再抱着了,当心捂出痱子。”
蓝梅稳稳当当地走到炕根,拉开了小铺的,摁了摁荞麦皮小枕头,将亮亮平放在铺的上,在他圆鼓鼓的小肚上搭了一条尿布。小声说:“你也不说去找找大嫂,外乡不养老,想法把大嫂找回来。”
“俺何曾不想?”姚联国说,“俺还想去山东看看救你的张大伯和大娘,可惜俺没有行动自由,你一个人去俺又不放心。”
“咱不能忘记恩人,你不是去了信还寄去五十块钱吗?怎么没有回音。”蓝梅说。
“将来俺恢复了自由一定去探望二位老人。”姚联国坚信有这一天。
“可大嫂连个信也没有,若知道她在哪儿俺一定去把她找回来。”蓝梅坐在门槛上,怕说话惊醒了亮亮。
姚联国把坐着的小板凳往蓝梅跟前凑凑,说:“你这身体不能单独出门,有些事咱没敢对你说,前年乔氏从开口市回来后,曾悄悄对俺说看见大嫂了,给一户人家当保姆,生活不错。那时俺就想叫孔庆辉顺便去开口市时把大嫂叫回来,可那时正在最困难的时候,把大嫂接回来跟着咱也是受罪,不如先在外当保姆,谁知乔氏死了,现在想去找也不知住在哪条街。”
“你不该瞒着俺,有一口饭俺和大嫂分着吃。”蓝梅埋怨联国。又说,“大嫂健在俺就放心了,可不知找到闺女没有?”
“没有。”姚联国说,“时间越长越不好找了。”
“大嫂嫁给你们姚家算倒了血霉了!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受得苦和难数也数不清,最没良心的是你们家小四。”蓝梅忿忿不平。
“咱不提他,马尾提臭豆腐,提不起来沾一身臭。”姚联国也痛恨姚联官,只是不表露在语言上,心中早想过:“若俺在位,非把他一撸到底不可!”
“有人吗?”孔庆辉背着手走进了姚联国的小院。
“小声点,亮亮在睡觉。”蓝梅站在北屋门口给孔庆辉摆摆手说。
孔庆辉进屋后俯身瞅瞅熟睡的亮亮,说:“这小子睡得真甜,二哥二嫂中年得子,有福啊!人生之一大幸事。”
“有豆腐,孩子脱生在俺家里晦气呀!”蓝梅为儿子亮亮的以后发愁:“长大后不能当兵,也很难参加工作,恐怕大学也不叫上。”
姚联国说:“当农民也光荣,劳动创造一切,没有农民种田,天下人何以唯生?民以食为天,农民养活着天下所有的人。”
“照着镜子劝人,自己安慰自己。”蓝梅说。
“二哥不会永远是右派。”孔庆辉说,“俺给赵****反映了你的情况,他叫俺写个你在监管期间的表现材料,后来俺与组织部王部长碰了头,王部长对你的情况很关心,表示一定要争取早日给你摘帽。”
姚联国很激动,仰观门外的天际,烈日当空,白茫茫的阳光笼照着大地,光线只落在门口的边上,照不到房内,但总能看到光明。说:“感谢组织上的关怀,若真能平反,俺还将能为革命事业再干三十年。”
吱,咣当!街门被人推开了。姚联国与孔庆辉不约而同地向院子里瞧,原来是姚老一领着公社治安室主任王三日来了。孔庆辉的心立刻揪成一团,姚联国顿时感到凶多吉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水芳亭险吐真情
           第七十七回
姚联国痛挖根源       水芳亭险吐真情
话说姚老一带着王三日来到姚联国家,本来神气活现的姚老一看见孔庆辉在场,立刻成了秋后的臭蒿子,躲在门后不敢抬头。蓝梅一见黄鼠狼进了门,将脸拉下来坐在炕沿上守护在睡觉的儿子身旁,生怕被黄鼠狼拉走。姚联国明白治安干部登门凶多吉少,坐在屋当中的小板凳上静候训话。孔庆辉料到王三日来者不善,故做镇静,热情地递上香烟说,“王主任光临欢迎欢迎!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一声?俺好准备午饭,走,家里有现成的,到俺家喝两杯?”
王主任旁若无人地坐在椅子上,手中团弄着香烟,说:“孔****原来在这啊?刚才俺叫老一去你家找,说你往地里去了,在这闲聊哇?”
“现在哪有工夫闲聊!”孔庆辉说,“俺今格是特来责令姚联国晚饭前给军烈属挑满水瓮,赶明早晨去扫街。这不,刚说完想走,你来了。”
“孔****对右派分子管制得很严啊!”王三日话外有音地说。
孔庆辉就当没听出来,说:“阶级斗争吗?哪敢有丝毫地松懈,这也是王主任要求的。王主任今格到来有何公务?大热天,下个通知,喇叭里喊一声俺就去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王三日用暗藏杀机的眼神瞅瞅姚联国,又用欣赏地目光瞧瞧房子,说:“右派分子的家庭够阔气的!清洁卫生,宽敞明亮;日子过得挺滋儿吗?超过了贫下中农的生活水平,是你孔****特殊照顾的?还是右派分子故意摆阔,存心向贫下中农示威呢?”
孔庆辉听王三日的口气不对劲儿,屎克螂爬在胡子上,不是找东西吃,是找茬来的。忙说:“王主任,不要草木皆兵,没那么严重。姚联国回村时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他利用自己的微薄积蓄勉强蓬了三间简陋屋,舍不得在房内起灶做饭,显得明净。再说姚联国在大城市里工作多年,养成了讲卫生的好习惯,拾掇得勤,看起来比较宽敞整齐。”
王三日愠形于色,说:“孔庆辉同志,你是党支部****,注意站稳无产阶级的立场,怎么能站在右派分子一边,为他开脱呢?要提高警惕呀!群众对你有反映,说你不听贫下中农的话,听右派分子的话,有这事儿吗?”
“王主任言重了!”孔庆辉也严肃起来,说:“你这话俺可担当不起,这是个政治立场问题,可不能当笑话说。果真有此反映,请王主任拿出证据来,确有真凭实据,俺愿接收组织上的审查和处理;若是扑风捉影,栽脏陷害,俺可不依。咱得说哒说哒,一定要查出造谣惑众者。”孔庆辉睥睨了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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