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问:“白干呢?他和你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没回来?”
赫志芬将婆婆推出门外,插上房门,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丢在水盆内,换了一套新衣服坐在床边抹泪。
院内急坏了白千老俩口,婆婆站在儿媳妇窗下不住地敲击窗棂,公公白千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大声问:“白干到哪儿去了?你说话呀?”
“你儿子去了公安局。”窗户孔里传出赫志芬不大的声音。
白县长意识到问题不凡,大步流星进屋去向公安局要电话,那边接电话的是值班干警,只听白千用命令地口气说:“马上去叫你们局长接电话。”
十分钟后,公安局副局长王胖子如实地向白县长汇报了案件的经过,最后说:“你儿子白干马上就回家,更详细地情况你再问问他,这个案子你的意见怎么处理?”
白千的脸色难看地胜似阎王殿的小鬼,眼珠子都快憋出来了,口气强硬地说:“流氓!你给我狠狠的整!那个流氓叫什么?是哪个单位的?”
王胖子在电话那头说:“白县长你就别问是谁了,你认识,不是一般的人,俺轻饶不了他!”
公安局王副局长放下电话,提着三节手电筒来到关押姚联官的一间小黑屋,雪亮的光柱把小屋照得通明。姚联官像一摊臭狗屎瘫在北墙的角落处,王副局长呼哧呼哧走到姚联官跟前,猛踹了他两脚说:“姚联官,真没出息!叫俺说你啥好呢?光着腚赶集,你对得起周围的哪个人?真是撅着腚照像,丢人现眼!堂堂的公社主任,向人家女同志腚上刷浆糊,无耻!卑鄙!下流!缺了八辈子德了!姚联官,你知道你猬亵的女同志是什么人吗?你呀!麻子脸上扎针灸,戳到点子上了!那是白县长刚过门不久的儿媳妇。白县长发了淫威,要重重地办你,按你犯的事,够判刑的水平了。姓姚的,你想想,这种丑闻在全县传播开,白县长的老脸得往裤裆里扎,若人家儿媳妇想不开再寻了短见,你的小命就难保喽!不过呢,俺知道你与赵****的关系不一般,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于你的问题如何处理,俺还得听听赵****的意见。若把这种丑闻报告给赵****,以俺估计,气不死这老头子,也得气昏过去。姓姚的,你这小子给俺出了个大难题,棘手呀!你小子真可恶!不是有赵****这堵墙挡前,俺真想一枪崩了你,丢在城西沙土岗子上,恐怕狗都不吃,嫌你的肉臭!”王副局长说到最后,习惯性地去摸腰间别着的****。
李半尺趿拉着鞋像细狗一样颠儿颠儿地跑来找王副局长,恰似根麻秸杆搠在门口,喊:“王局长,你出来一下!”
王副局长气难平地踢了姚联官一脚,晃动着笨拙的身躯出了门问:“什么事?”
“王三日来了,他想把姚联官领走?”李半尺靠近王副局长小声说。
“你知道他犯的啥事吗?”王副局长忿忿地问。
“不知道。”李半尺正在家睡觉被王三日叫起来没好意思说明原因,只煞无介事地说姚联官被公安局给抓起来了,没大事,请他去说说把人放出来,李半尺又没细问,就贸然地来找领导。
“你去叫王三日到俺办公室来。”王副局长的口气非常生硬。
李半尺转身消失在黑影里,王副局长对看守人员说:“好好看管,任何人不准见,不准对任何说他犯了什么事儿,否则,当心脑袋!”
王副局长回到办公室,王三日已面带惧色地在等候,没等他开口,王副局长说:“王三日你少管点事吧,也不问个明白就要领人,你胆子不小?姚联官犯的事儿不管你知道多少,都得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打听。李半尺,这桩事儿你不用插手了,甭过问,对你们治安队的人员说,今夜发生的一切任何人不得外吐半个字,谁敢妄言,俺立刻关他的禁闭。王三日,你连夜回双吕公社,赶明一大早对大家说,你们公社的姚主任在县委开会,会议内容保密,短时间可能回不去。具体你们公社的日常工作谁主持俺就管不了哪么多了。”
王副局长在五更天敲开正局长的家门,二人磋商后,深知此事的份量,决定由王副局长赶在上班前去赵****家中当面回报。
朝阳初露,邢武县东西南北街里除了几个晨练慢跑步的老年人之外,静悄悄地空气非常新鲜,只有十字路口一位清洁工在扫街,扬起一团尘雾。王副局长敲开了县委****赵波家的街门,赵波乖唧着大黑脸站在院子里,含愤地听完王副局长的回报,紧锁双眉,一时难以表态。牛妞妞从屋里出来听了半截,大意已经明白,按捺不住愤懑地心情,说:“秉公执法,像这种腐化****之分子,开队党藉,判他三年劳教,回农村种地去。”
王副局长长得一颗大肉脑袋,心眼可机灵着呢,稳稳地把摸着赵****的脉膊,说:“老牛同志,你说的办法不沾,王子犯法不能与庶民同罪,要照顾到各方面的关系。党对犯错误的干部有政策,批评教育从严,组织处理从宽。姚联官同志虽然犯了严重错误,但过去还是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尽量挽救过来。”
“从宽也不能宽得没边儿,这种道德败坏之人,留在党内是个祸害。”牛妞妞气愤难压。
赵波经过一番琢磨,说:“老王,先将姚联官关起来,注意封锁消息,传出去对白县长的影响不利。等上班后,俺将白县长请来,听听他的意见再说。”
赵波的办公室在县委大院的最南边,四间北屋用青砖圈成一座独院,西南角有一棵梧桐树将院子罩住,清爽而阴凉,门向南开,门外有流动岗哨在****与几位副****门外巡逻。赵****的办公室院内有一盆苏铁,半人多高,直径有三米大,葱茏庄重,地面是用青砖叉着花铺成,花池内没有牡丹、玫瑰、月季之类的花卉,有几棵掐了顶的黄菊和一溜韭兰,东墙根种着一棵三米多高的雪松。四间房东头隔开一间做休息室,外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栗子色写字台和一把同颜色的圈椅子,北墙冲门口张贴着五位伟人头像,整个办公室内四壁没有悬挂和张贴一条标语口号。房间的摆设和院子里的花木种植,都是赵****亲自设计的,他不喜欢花红柳绿,喜欢端庄严肃,他不爱喊空洞口号,主张脚踏实地干工作。
赵波怀揣着一颗难以言表的心情善言将白千县长用电话亲自邀来,白千没想到赵波召他来是为昨夜那桩不光彩的事情,当赵波言明话意,白千顿时火冒万丈,破口大骂姚联官:“赵****你先别开口,别怪俺不给面子。姚联官那小子他不是人种,是条赖皮狗,纯属地痞流氓,不要因为他伤了咱伙计俩的和气。”
赵波也难以启齿,这种丑事名声大臭,如果犯在一般人身上,这事好办,双开送劳改都没问题,偏偏发生在自己老首长的兄弟身上,不讲情面以法办事对不住在战场上牺牲的老领导。再说,如果姚联官玷辱的对象是平民百姓,也好办,暗中给人家赔个不是,给点经济补偿,半调半压也能将事端抹平。他千不该万不该污辱的是白县长的儿媳妇,这不等于将邢武县的天给捅了个大窟窿?这个洞难补哇!
秘书孙武见白县长进了赵****的办公室,按惯例紧跟进去沏茶倒水,见赵****一开口白千县长就暴跳如雷,孙武将茶水放在茶几上,知趣地溜了出来。孙武发现门外岗哨小李和几个好打听事儿的人在墙外嘁嘁喳喳地边耳语边,挥手将他们全部轰走,自己站在门口放哨。
邢武县的两个一把手为姚联官的问题发生了分歧,一个怒火满腔,气冲冲地要严查重办,一个和风细雨,耐心地规劝要大事化小,内部处理。二人高一声低一声地沟通了三个钟头,双方都做了一些让步,还是白千委屈地顾全大局,给了赵波一个面子,****、县长达成了一致意见:“第一,严格保密,内部处理;第二,为防止乱猜测起谣言,先将姚联官从公安局悄悄放走,回双吕公社正常上班;第三,由组织部出面处理,查清问题提出处理意见;第四,在适当的时候,责令姚联官去白千家登门陪罪,以求得到全家的原谅。”
白县长执意不同意第四条,扬言他们全家人都不允许姚联官登家门,如果他敢厚颜无耻地贸冒进门,打伤了他概不负责。赵波再三说明这第四条还得保留,条件不成熟暂不执行。白千又提出第三条不明确,要赵波明确表态处理意见,赵波将问题推给组织部,并说一定要白县长满意。
赵波送走白千,立刻打电话给公安局王副局长,传达了四条意见,说:“王胖子,你立即放人,什么原因不用多问,给公安局办这件事的人交待清,就当昨夜什么事情没发生,从公安局走漏了风声,拿你示问!同时你告诉姚联官,三个月内不许他见俺,俺不愿见他。”
再说姚联顺夜格儿黑家在公安局门口等了半夜没见四哥被放出来,还是王三日回双吕时在门口碰见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告诉了他。姚联顺听罢,脸色有多么难看黑夜里看不清,蹬上自行车回到家就骂开了:“混蛋!不听人劝,倒底是栽在头子上啦,真是屎克螂戴口罩,无颜见人,瞎了眼的王八爬在侧刀下,找着送死上断头台。丢人!丢人!一颗老鼠屎臭了一锅汤,一家人跟着他丢人!”
郑美娟见姚联官悻悻地回家,口中不停地骂骂唧唧,也听不出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倒底四哥出了什么事?你得说呀!”
姚联顺觉得事情太脏无法言明,便形象地比喻说:“他贴标语贴错了地方,将奖糊刷在人家女人的腚上了!”
郑美娟口中反复念叨:“贴标语?刷浆糊!女人腚……”反正不是好事,没敢再问。
姚联官从公安局大门探头探脑地出来,哪还腆着脸去兄弟家推自行车,出县城就钻进了玉米地,走到城西沙土岗子上,找了一片坟地,躺在莹墓间发呆,脑子里乱成了一坑麻,真是麻子脸照镜子,自己吭自己,像神经病人一样,口中语无伦次地嘟囔:“看电影,郑美娟,钱志红,前途,位子,威信,名声……完了,一切都完了。”姚联官一直在坟地内躺到太阳落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