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盛拉在身边,问:“五叔对你好不好?”
“不好。”姚春盛翻个跟头又扎在麦秸窝里。
“嗯!”姚联顺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好,好。”姚春盛又躺在铺上。
“你四叔对你好不好?”姚联顺想刺探情报。
“四叔更好。”
“咋个好法?”
“四叔,经常在、在俺屋。”
“你四叔对你娘好不?”
“好。”
“怎么样好?”
“四、四叔,给娘揉、揉……”
“快说,揉什么?”
“揉、揉肚子。”
“噢!”姚联顺鼻尖上的肉瘊来了精神,追问:“咋揉肚子?还干啥?”
“俺、俺娘不、不叫看。”
“你四叔与你娘还干啥?”
“不、不知道。”
姚联顺灰心地骂道:“臭小子,关键地方卡壳了!”索性不理春盛,自己仰面朝天,数着天上的星星想:“四哥呀!四哥,真与三嫂勾搭上了。你的心眼是多,在俺跟前没说过三嫂一句好话,暗地里与三嫂那个。莫非四哥耽心自己娶不上媳妇,想和三嫂靠一辈子?哪叫啥事?扒三哥的灰,叫外人知道丢人不?俺想四哥不会,不知他心里想啥花花道道。四哥真行,心里想的与平时外露的能截然相反,琢磨不透他要干什么?就说今格翠玲的病吧!重成那个样了就是不叫去看,可到晚上又亲自抱着去找医生?再说大嫂这个人吧!老实巴脚的,一粒小米掉在灰窝里,他硬能用罗筛出来,多会过日子。可四哥对大嫂很冷淡,动不动就给几句难听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俺都看不下去。二嫂平时对他多好,也对二嫂发脾气。可能是找不到媳妇心里烦,这也不能怪两位嫂子,大嫂二嫂都给他找过,女方嫌他丑说不成。这也怪四哥没本事,现在提倡自由恋爱,自己去找呗!光照着自己家人使性子算啥能耐?俺听说
近来四哥经常往孔庆辉家里去,对他妹妹庆美很有意思。呸!不嫌害臊,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四哥呀?谁的主意不能打?为什么把心思用在孔庆美身上?恬不知耻!若说俺和孔庆美倒是天作之合,俺看庆美对俺挺有意思。既然四哥和三嫂已那个啦,反正三哥已死,干脆把事挑明,叔嫂结婚,丢几天人也就过去了,省得他再去缠磨孔庆美。”
姚联顺想入非非,姚春盛早拱在麦秸窝里睡着了,姚联顺把他拽到铺上合盖着被子刚想入睡,忽然觉得有人站在铺边。
“谁?”
“俺。”
原来是四哥。又隐约看见他抱着被子,迷迷瞪瞪地说:“四哥呀!你来干啥?”
姚联官把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带着哭腔说:“翠玲不沾了!”
“啊!”姚联顺犹如被蚂蜂蜇在背上,惊诧地坐起来问:“咋回事?”
“小声点!”姚联官远指指孔照年,近指指姚春盛,压低声音说:“俺抱着翠玲走到半路,觉得她蹬了一下,撩开衣服看不清,摸摸鼻孔呼吸已经停止。反正不沾了,还花那钱干啥,就抱着回来了。”
“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姚联顺责怪四哥,说:“你没到杨寨叫医生看,怎么知道不沾了?兴许医生能救过来呢?”
“已经死了,现在说啥也没有用。”
“都怪你?白天俺提醒你,不当回事,是你把翠玲的病给耽误了,看你怎么向二哥二嫂交待?”姚联顺伤心地掉下泪来。
“光哭有啥用?咋办呀!”
“俺不管,愿咋办就咋办!”
“咋给二嫂说?”
“你想咋说咋说,看二嫂不吃了你!”
“光埋怨有何用,俺也不愿叫她死,眼下太忙,忙昏了头,也怪俺粗心,你生气说气话,俺心里也不好受。事到临头,关键是怎么安慰二嫂,别叫二嫂再出事。你埋怨俺,就是打俺一顿翠玲也活不过来。别难过了,咱商量着怎么给二嫂说吧。”
姚联顺心想,四哥说的也是,孩子既然死了,埋怨也没用,先顾眼前,别叫家里闹出矛
质,息事宁人为重,如何才能不叫二嫂把翠玲的死归罪在四哥头上?姚联顺擦擦泪说:“这事没办法给二嫂解释,你也是,到杨寨叫张大头给看看就好说了。”
“俺一看她没气了,懵了,不是没想到吗?”
“不能对二嫂说没叫医生看,就说走到半路上翠玲断了气,抱到杨寨张大头抢救了很长时间,没抢救过来。”
“俺最担心二嫂给俺不了,怪俺把翠玲的病给耽误了,你是不是从中间说说,怎么能叫二嫂不闹事。”
“这事俺不能说,你自己说吧。”
“俺现在脑子一塌糊涂,不知咋说能把事平息喽,二嫂心眼多又犟,俺怕她。”
“你不能先怪她,恶人先告状,你不是善常强词夺理吗?怎么事到临头晕了,临危不惧哪去了?”
“你说的不是那么回事,临危不惧是针对啥的,现在俺怀抱着死孩子进门,二嫂立马得闹起来,俺觉得招架不住。”
“多虑,二嫂见翠玲死了,第一个反映不是找你闹事,是痛苦,等她从悲痛中镇静下来,那时是找你事的时候。从现在开始,你无论如何不能在二嫂面前承认自己有责任,把责任一古脑地全推在二嫂身上,叫她有口难辩。就说你忙,不了解病情,怪二嫂没把翠玲病的严重程度向你说清,早知道孩子病这么重,不打场也得先给孩子看病。口气要严厉一点,叫他有心怪你也不敢。”
姚联官按照兄弟二人想的办法,抱着翠玲的尸首,进门就哭:“喔!喔喔!”
蓝梅听见哭声,头发梢立刻挓起来,冲出屋问:“咋啦?咋啦?”姚联官把翠玲放在院里蹲在地上哭,不答声。
蓝梅冲到翠玲跟前,揭开衣服摸摸翠玲的头,已经冰凉“哇,孩子!”抱住翠玲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姚联官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天地吼道:“还哭呢?早点干啥了?孩子病了多少天了?为什么不早说?都怪你,早发现早治孩子早好了,麦天是忙,再忙也不能把孩子的病给耽误了,麦子要紧还是翠玲的命要紧?”
黄菊泣不成声地劝着拉着蓝梅,听见联官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等话语,心中不平,怒气十
足的说:“四弟,少说两句沾不?蓝梅哭成这个样子,你还说这话,太不懂事了?翠玲死了这能怪她,白天就给你说了,你当回事了吗?”
姚联官不吭声了,见黄菊和蓝梅都大哭不止,找来块门板和两根绳子,叫来姚黑蛋和姚联广准备把翠玲抬到西北乱草岗子上埋下。刘二巧赶来和前院的嫂子一起劝蓝梅:“别哭了,孩子已经走了,准备准备吧,找两件衣服给孩子穿上。这都是命,黄泉路上无老少,大人要保重身体,想开点。大麦下,天热得很,早点把孩子的后事办了吧!”
杨水云抹着泪说:“二嫂别哭了,再哭孩子也回不来了,还不怪自己大意,早点看就好了。”
人们死活把蓝梅的胳膊掰开,把翠玲抬走了,一棵鲜嫩的幼苗被夭折。
蓝梅没有去村西北乱草岗子上送女儿,翠玲被抬走后她就不哭了,呆呆地坐在北屋炕沿上,不吃不喝,不说话,呆如木鸡,万念俱灰。
黄菊倒是在西北乱草岗子上呼天唤地地大哭了一场。回到家怕蓝梅看见翠玲的衣物伤心,趁蓝梅呆坐着,偷偷把翠玲的物件拾掇在一起藏了起来。当把翠玲的一件花夹袄往里屋送时,被蓝梅瞧见,劈手夺过来死死抱在杯中,傻笑着,“嘿!嘿嘿!俺翠玲又回来了,翠玲,娘想你,玲玲不走,噢噢,睡吧!”
蓝梅抱着翠玲的花夹袄拍哒着,数念着,三天三夜没合眼,水米未进,可难坏了黄菊,日夜陪伴在身边,麦子也不管了,一步不敢离开。
黄菊熬不住了,在第三天的晌午躺在炕上打了个盹,醒来蓝梅不见了。一溜小跑撵到街里,只见蓝梅披头散发,蹒蹒跚跚,晃晃悠悠抱着花夹袄在街里转游。嘴里嘟囔着:“俺咋没想到给孩子早点看呢?四弟说得对,都怪俺!都怪俺!……”
黄菊像拉着三岁的小孩子把蓝梅拽到家,夜里趁她昏昏欲睡时,把花夹袄从她怀里抽出来藏在箱子里,蓝梅疯了!
麦收后,地里留下齐刷刷的麦茬。烈日炎炎,把秋苗晒得都低下了头,谷子叶卷起了喇叭筒。在麦茬地里,一位衣衫邋遢的疯子在拾麦穗,她就是蓝梅,拾一棵麦穗,本能地掐去麦秸,将整个麦穗填到口中,嘴角露着尖尖的麦芒,薅一把酸留留塞到嘴里,拽一棵刺菜填在口中,傻乎乎地咀嚼着,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涩!
姚联官给蓝梅娘家捎了个信,她兄弟蓝春把姐姐接走了。姚联官如释重负,****轻松。
忽一日,左老歪捎信叫他。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姚联官瞒天过海
第十二回
左老歪培育新人 姚联官瞒天过海
盖房要选榆木梁/心实骨坚日久长/莫把椿木作梁柱/不出三代要塌房。
荷花开花底根白/牡丹争芳供观赏/鸿雁遨游留声去/敢问君名在何方。
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喜怒无常,刚刚还是烈日炎炎似火烧,晒得脊梁沟流油,转眼间西北天上一块浓云,生出无数条根须,直刺地面,迅速蔓延开来。霎时,黑云压顶,风沙弥漫,铜钱大的雨点噼哩啪啦而至。正在闷着头锄地的姚二狗突然听到姚联官地尖叫声:“西北天白上来了!快往回跑哇!”抬头一看,西北地平线上白哗哗一片,雨浪打着滚袭来。二人扛着锄猛往村里跑,刚进村西口,倾盆大雨把姚二狗和姚联官浇成了落汤鸡。
二人进村后躲在左老常家的大门洞内,跺着满脚稀泥,摘下头上戴的草帽洒着水。姚联官脱下汗褂拧干,擦着身上的雨水,说:“这雨下得真猛,别下雹子?”
姚二狗夏天从不穿上衣,常在膀子上搭条毛巾,脊梁被毒日头晒得像非洲人,雨水一浇油黑瓦亮,逮下毛巾甩在背后,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擦着脊梁,抻头向门外看看,仰观斜上方说:“没事,西北天晃开了。”
姚二狗坐在左老常放在大门洞内的大车尾巴上,好奇地问姚联官:“你三嫂真想走头哇?”
“她是想走,那胎子谁要?”姚联官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以蔑视的口气说杨水云。
姚二狗不解地说:“不是和西乡祝村谈妥了?有人说彩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