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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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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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国不客气地说:“俺对左雨水很欣赏,上次制止两村因水殴斗事件表现很勇敢,你是不是不想给?”
“不是。这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当通信员没问题,就是文化水平不高,嘴浅点。”
“没关系,参加工作后可以学文化,有毛病可以教育。”
左雨水到区里当了通信员,触伤了姚联官患得患失的心。很憋气,即对高区长不满意,又埋怨左老歪有偏心。本来就情绪不佳,偏偏蓝梅又病愈归来,婚姻事还没有头绪,一至找不到与孔庆美交心的机会,好像她有意躲着他。又发现五弟联顺放学回来偷偷往孔家跑。一切烦恼的事涌上心头,苦闷难忍,在家看谁都长气,对谁都没好脸。不是嫌饭做晚了,就是
说院子太脏了,要么又和做饭时沤烟生气,没事找事,甚至黄菊和蓝梅在屋里说话声音稍高一点,他都要发一通火。
姚联官背着花篓在西北乱草岗子上拖着麦收时新买的筢子搂柴火,心乱如麻,照着花篓筢子发脾气,一脚把花篓踢翻,将筢子甩出两丈远,仰面躺在草地上,长吁短叹,太阳光照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光线向四面八方折射。
“张庄刘家催着传书,刘二巧一天往家去几趟,大嫂二嫂一天到晚在耳朵前絮叨,联顺在一旁瞎起哄,孔庆美又接不上头。光这一件事就叫俺百爪挠心,现在又面临着缴军粮,参加担架队。表现积极吧,哪有粮食缴?去参加担架队,生命危险不说,一去不知啥时候回来,孔庆美与别人订了亲怎么办?表现懈怠吧,又怕影响不好入不了党。”这么多难题萦怀着姚联官的心,难怪他焦燥不安,神情恍惚。
突然,姚联官心底产生一个念头。嫁三嫂要的三石麦子还放在刘庄刘闺秀家,原打算自己找媳妇时用的,不如把那三石麦子缴了军粮,不,一石就足够了,准能当个支援前线缴军粮的模范。谁家也不会舍得缴一石小麦,俺缴的是不是太多了?唉!舍不了米捉不住鸡,俺成为缴军粮的标兵,担架队不会再叫俺去,俺也不用表现积极争取去。那参加担架队的任务肯定落在孔庆辉头上,孔庆辉一走,村里只剩下俺一个积极分子,入党没问题,说不准还能当上村干部。孔庆辉一走,俺追求孔庆美又少了一块绊脚石,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之。
事情真的按姚联官予计的轨迹发展,姚联官缴了一百斤小麦的军粮,在双吕区首屈一指,堂而皇之地成了模范。孔庆辉做通母亲与爷爷的工作参加了担架队。临走时,张妮为儿子做了个红兜肚,上面用五彩线绣着“平安”二字,亲手给孔庆辉载在胸前。孔庆辉被双吕区指定为担架队小队长,奔赴平津战役前线。
天寒地冰,西北风呼呼地像钢针刺进人们的臃肿的棉衣内,直钻骨髓。姚家庄苇坑里的水冻了半尺厚的冰,苇子紧擦着冰面割去。孩子们在冰上玩耍,姚联春扎破了脚,哭着回了家。
村里人嫌家里冷,妇女们纺棉花冰手冻脚。在村南场边挖了一个三间房大的窨子,大伙碰点棉油,在窨子里点上两盏油灯,十几辆纺花车凑在窨子里,暖烘烘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坐在一块那热闹劲就甭说了,更有老爷们也到窨子里打哈哈,窨子里比戏台前喧闹百倍,用秸杆箔蓬的顶,上边还有二尺厚的土,都要掀翻了。
窨子里话最多的当属刘二巧,又讲故事又说笑话,人们弄不清摸不透她肚子里有多少故事点。这天,人们纷纷擓着绩子下窨子来,刘二巧刚把纺花车支好,在锭子上把线头逮出来,搭在棉花绩子上,右手食指伸在纺花车摇把儿已磨得极光滑的孔里,一抻线没拉开,抢先出了个谜语,说:“说的是一只母老虎生了两只小老虎和一只金钱豹……”
小灵立刻打断刘二巧的话说:“胡说,哪有老虎生金钱豹的?”
“都不兴母老虎跟公金钱豹配对呀!”李气包的话逗得大家都乐了。
“管它跟谁配对,反正都这么说。”刘二巧说:“母老虎要带着它的孩子过河,一趟只能背一只过去,只要母老虎一离开,小金钱豹就把另一只小老虎咬死。你们猜猜母老虎怎么才能安全地把三个孩子都背过河去?”
大家七嘴八舌乱嚷嚷一气,想了很多办法都不沾。坐在最里边旮旯里一直不吭声的孔庆美细声嫩气地说:“俺猜着了。母老虎先把小金钱豹背过河,放在对过,返回来背一只小老虎过河,把小老虎放在对过,再把小金钱豹背回来,放在原处,把剩下的一只小老虎背过河,再回来背小金钱豹。”大家都夸孔庆美聪明。
刘二巧唱起了小调,随着纺花车“吱扭!吱扭!”的响声,李气包和小灵也随声附合着哼起来:“鬼子兵进村了,俺撒腿往外跑,跑到那村口被逮住了,俺说大娘哎!”李气包问:“你不会再跑吗?”小灵唱:“高梁长得高,豆子长得厚,跑了那几步就绊倒了,俺说大娘哎!”刘二巧问:“你不会爬起来吗?”李气包唱:“鬼子兵赶到,把俺摁住了,扒开哪衣服解开腰,俺说大娘哎!”小灵问:“你不会捂住吗?”刘二巧唱:“左手捂,右手盖……俺说大娘哎!”李气包问:“你觉得咋样?”小灵唱……大闺女们觉得不堪入耳,都闷着头纺棉花。
周大珠走出窨子解手,回来把锭子踢弯了,走到姚二嫂跟前叫她给直锭子,在大家说笑的间隙,说:“俺也给大家破个迷儿吧,一个软,一个硬,一个掰着一弄。你们猜这是干什么?”
哈哈哈!刘二巧笑得最响,说:“大珠,你回家问问左拐子不就知道了!”
大珠红着胖胖的大脸说:“你净瞎猜,不往好事上想,俺说的是系扣。”
妇女们正在谈笑的兴头上,姚振才擓着一篮子搓好的绩子给他闺女姚联春送来了。一鸟入林众鸟压音,他刚把腿伸进窨子口,就好似熊熊烈火上猛浇一盆凉水,顿时火灭烟消。大家知道他是姚家的族长,至高无上的长辈到了,这种场合不会久留。很灵验,姚振才把篮子递给闺女一句话没说就爬上梯子走了。
哗!滚开的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窨子里顷刻间炸了窝,哈哈!嘻嘻!又翻了天。姚六成左胳膊掇着鹰。刘二巧眼尖,喊道:“六成来了,叫他接着讲《施公案》。”姚六成把鹰放在架子上,说:“夜格黑喽讲到哪儿了?”大家提醒他讲到黄九龄找爹,姚六成咳嗽几声,说:“话说黄天霸见一小将站在面前……”
姚联官趁大伙聚精会神地听姚六成说书,悄悄地钻进窨子坐在梯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着孔庆美,发现她在最里边的旮旯里,无法接近,又怕坐的时间长喽被娘们儿们瞅见拿他取乐,只呆了一屁屎的工夫就上去走了。
姚联官走到孔照年大门口,迟疑一下,心想孔庆美夜晚纺完棉花一定从这里回家,闪身躲到街南麦秸垛后边。
入冬以来,孔照年在墙根刮了些盐土,在麦秸垛后边垒了个盐淋子,将刮来的盐土铺在淋子上踩结实,上边浇水,水渗透盐土滴在缸里,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姚联官躲在麦秸垛与淋子之间,心提到嗓子眼上,砰砰跳,等待着孔庆美的出现。心想:“叔叔把和张庄传书的日子都定了,今晚劫住孔庆美必须叫她明确表态,如果她答应,咱赶明就托姚二嫂去说媒,如果不答应,不答应怎么办?就此罢休?不能,叫俺白给她薅草,白给她家干活,太便宜她了,她若真的拒绝,俺就……反正她哥不在家,她爷爷那胆小鬼能把俺咋的?她娘一个女人家更好对付。”
张妮自从儿子参加担架队走后,终日以泪洗面,每时每刻都把心悬在半空中,精神恍惚夜不成眠,身子消瘦了许多,接二连三犯了几次癫痫,干不下活去。这日,吃罢黑喽饭,孔庆美去窨子里纺棉花,张妮独自一人在家,没有点灯,摸黑儿躺在炕上,白天叫二气给扎了针,身体非常倦怠,院里的鸡窝忘记堵,迷迷瞪瞪进入了梦乡。
一只黄鼠狼拖着又粗又长的尾巴,贼眉鼠眼地偷偷从孔照年大门下边的缝隙里溜进院,凭着灵敏的嗅觉,敏捷地钻进鸡窝里,熟睡在窝口的黑花母鸡成了黄鼠狼及手可得的扑捉对象,猛然一口叼住黑花母鸡的脖子,一声未叫出便被拖出鸡窝,又从大门底下拖到院外,准备在街南麦秸垛后美餐一顿,又发现有人躲在那里,只好避而远之,携带着美餐佳淆往村外窜去。已成惊弓之鸟的姚联官吓得魂不附体。
阴霾的夜空,星星都闭上了睡眼,村北老榆树上有只猫头鹰,呱呱呱喵叫了几声,给深夜增添了几分恐惧。
窨子里姚六成不在讲《施公案》,坐在梯子上打盹,骚闹声渐渐稀疏下来,孔庆美打了几个哈欠,悄悄地离开窨子。刚走到麦场边,就听得有人小声呼唤自己的名子,惊魂未定,一个黑影向自己扑来,想喊尚未喊出口,被黑影用手紧紧把嘴捂住,说:“别说话,是俺,快跟俺走,有事商量。”
孔庆美听出来是姚联官,紧张的情绪稍有松懈,问:“你有啥事?去哪里?”
姚联官不答话,拽着孔庆美的一条胳膊,跌跌撞撞跑到自己喂牛的小牛棚内,孔庆美稀里糊涂地跟来,进牛棚觉得处境危险,哆嗦着说:“联官哥!你叫俺到这来干啥?黑灯瞎火的俺害怕,有啥事快说吧?俺娘在家病着呢?俺得赶紧回家。”
“没事,别害怕,俺好久就想和你单独谈谈,没有机会,说说话吧!”姚联官拉住孔庆美的手。
“别这样,有话你就快说。”孔庆美挣脱手。
“刘二巧给俺说了个媳妇你听说没有?”
“没有,好哇,联官哥,恭喜你。”
“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就是二巧她堂妹,是个拐子,咱不喜欢。”
“……”
“俺心里喜欢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你猜?”
“俺猜不出来。”
“是你。”
“俺有啥叫你喜欢的?”
“俺就喜欢你,你喜欢俺不?”
孔庆美很单纯,弄不清姚联官说的喜欢是啥含意,急着脱身回家,随便说了一句:“喜欢呀!你挺好的。”
姚联官听说孔庆美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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