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和王仲见面期间,小邵并未提及任何关于礼物的事情,使我虚惊一场。而这虚惊,给我带来最大的感受居然不是庆幸,反而是失落——莫名其妙,难以解释。
其二,当我捏着把钞票向王仲索要发票时,他笑着说丢了。我疑心他又要讹我一笔,于是把那叠钞票往他外套口袋里一塞,说:“多了算我谢你,少了算你还上那顿海鲜。”而他立即掏出来,甩在桌上,然后用力地指着我的心脏说:“真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活的,眼睛都那么浑浊了。赶紧把钱拿走!要不,我撒大街上去,咱兄弟也散了。你他妈俗不俗啊?”
其三,小邵接完马丽的电话后,跑过来跟我说:“不好了,马丽情绪不对劲,我看要出事儿。”于是,我让她赶紧去看看她,我随后就到。
前两个意外,也就当时感觉意外了,没有后续反应。而最后一个意外,那真叫意外,直接导致我对现实再次感到绝望。
说到绝望,我不得不提到小梦。
之前,我说过,小梦是个纯粹的人,跟小邵一样。不一样的是,小梦的性格比较外向,却很难琢磨。而小邵呢,我觉得自己总能轻易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就像猎人对猎物的掌控。
那天,我一手拿着小梦砸给我的坤包,一手提着个酒瓶,晃晃悠悠地往家走。有好几次,看着对面飞驰过来的小轿车,我真想迎面冲上去,看看能否把它给撞飞了。
说真的,当时觉得自己能量无限、胆量惊人,爆楼拆人的想法都有。还希望多年前目睹的那次强奸能够再现,那么我可以轻蔑地对那个拿着匕首叫我滚蛋的家伙说:“来吧,戳死我吧,我他妈早就活够了。”起码,我不会再落荒而逃。
是的,那时的我,对失去小梦愤怒异常,在酒精的麻醉下,居然生出了一种叫勇气的东西。要知道,以前的我对此想都不敢想,因为害怕。
后来我分析了,那叫酒壮怂人胆儿。有人比方说是“狗急了跳墙”,我觉得是完全错误的——两码事儿。知道吗?那叫绝望——因为小梦毅然决然地离去,也因为对自己装逼的痛恨。
我的脑海里,反复重放着小梦上车时露在车外的纤细又修长的小腿,以及光滑的脚裸,一遍又一遍。
那些漂亮的地方,曾经就在我的手边、身旁,甚至是腿上,我伸手就能触摸,心里痒痒,却坚持忍受煎熬——别流氓,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我们继续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称兄道弟,好不快活。
所以,那刻我特别留恋小梦的味道,挥之不去。我希望有辆出租车在我面前突然停下来,然后车门打开,露出那光滑的脚裸,还有纤细又修长的小腿。
但,那是梦,并不是现实。
因此,在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中,我醒了过来,发现周身都是冷却下来的水泥路面。接着,我的腰椎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你他妈找死啊,活腻了是吧?想死别害人哪!”
也许刚才,就在这马路上,我睡着了。
暮色已经很浓,有些凄凉。
我的脑袋很疼,还有腰椎,像断了似的,胃里有东西在翻滚,并且浑身冰冷,几乎哆嗦。
扶着路边的铁栅栏,我给小梦去了个电话,可她关机了。
抽了根烟,又想了会儿,我很清醒地意识到该去找她,将自己的勇气告诉她——我喜欢你,比谁都喜欢,你回来吧。
出租车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终于在经过第九拐时,停在了小梦的屋前。
我付了车费,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再去敲门:“小梦,开门,我是黄胜,开门啊——”
可里面没有回音,只留我焦躁的声音在黑暗中来回传响。
我是多么渴望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我:“我没事了,你回去吧。”虽然,这个声音曾令我愤怒不已;虽然,这个回答不会让我感到满意。
叫唤了多遍,没见里面有丝毫反应,我有些气馁,估摸她还没有回家。
于是,来到屋子对面的一排台阶上。我一屁股坐下来,决定就在这片黑暗里等下去,直到她回来,然后做最后的努力。
这片台阶后面是一个偌大的体育场。
爬到台阶的最高处,再跳下去,便可置身其中,并不是很高。
白天的时候,尤其是傍晚时分,这里到处都是热爱生命和健康的老老少少,散步的,跑步的,在各种器械上活动筋骨的,还有骑着童车转圈的。
在那里,我们常一起打羽毛球。我们从不走正门,而偏喜欢从台阶的最高处跳下去。
通常,由我先跳下去,然后接过她递来的球拍,再等她跳下来。起初,她不敢跳,光坐在台阶上,垂着两条哆嗦的腿说:“我要断了腿,你得赔。”我笑着上去,垫着脚尖,抓住她的脚裸说:“放心吧,我可以接住你。”
她考虑再三,终于心一横,眼一闭,纵身一跃,扑我个满怀。
未等细细品位出那零距离身体接触的味道,她便用力挣脱开我的怀抱,红着脸说:“走吧,人都看着呢。”
有了第一次,再后来,她就不让我在下面接了,一般都是这样说:“让开,流氓,我自己跳。”
第三十章 残酷的爱情和婚姻
我说过,那时我还不流氓,所以听她那话儿后,我便站一边,专心看她胸脯如何从空中突飞而下。 想着这些情景,我有些苦笑,继而伤神,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最后一支烟还剩下最后一小截儿的时候吧,我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它慢慢地停靠在小梦的屋前。
然后,小梦从车里走出来,有些摇晃。接着,似乎车里有人叫她。她回过头,再转过身。同时,车里走出另一个人——估摸四十上下的男人,我并不认识。
他们靠近,正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但很紧张。因为那人开始拉小梦的手,有些暧昧,在我看来却是无耻。他抱住了小梦,而她并未拒绝,反而勾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
接着,我的心脏狂跳不已,整个人有些冲动。我对自己说:“下去,下去,揍他,揍他,即使你会被他一拳抡倒在地上。”
可我的屁股仿佛被吸附住了,腿脚也似僵硬了,更要命的是,我的心脏瞬间停止了狂跳——
因为,他们在亲吻,旁若无人地亲吻,根本不在乎对面黑暗里的那双绝望的偷窥的眼睛。
我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已经张了很长时间,喉咙也干涩得很,于是,捏起烟屁股,想吸完最后一口便赶紧离开。毫无疑问,我的心脏冷却了,眼睛也忍受不了。可烟早就熄灭了,我没吸出烟味儿来。
最后,他们终于停止了于我来说特别漫长的亲吻。小梦贴着那人的耳朵又说了些什么,便转身开门进屋。
我以为他们完事了,该散了。而我也会在目睹这一切之后,立即消失。什么最后的努力?如果真进去面对小梦,也许我会发疯,也许不只这样——我会伤害她,给她一个耳刮子,或是一些经过酝酿之后的痛骂。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那人重回车里,开灯,翻找着什么。然后,再熄灯,关上车门和保险。最后,朝四周的黑暗扫描了一圈后,便直接推开了屋门,也进去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恨着小梦,很大程度是因为那门——那是虚掩的,为了让某个男人可以直接进入。当然,那某个男人不是我——那样的夜里,她的门总对我紧闭着。
从那以后,我便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有找过她。
还有必要吗?完全没有必要了。
认识小邵之后,我对小梦的恨有所缓解,并没有那么强烈了,原因是,我觉得小梦也许只是把我当哥们,那些在一起好不快活的日子应该成为美好的回忆——她根本就没有半丝喜欢我的意思。
如果说,之前是对纯真爱情的绝望,那么后来发生的关于马丽的事情,则属于对婚姻的绝望,尽管我很少考虑过婚姻问题。
我告别王仲,赶到马丽家时,小邵正抱住躺在地板上的马丽一起哭。
地板上尽是些杂乱的物品,有衣服、相框、书本、报纸等,还有陶瓷碎片以及角落里的玻璃屑儿。而她们被包围在中间。
很显然,这里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我小心地跨过地板上的杂物和碎片,来到她们面前,半蹲下来:
“怎么了?这里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感觉意外。
马丽闭着眼睛,根本不看我,又似没听见我说话。
不仅不说话,她也不动弹,头发凌乱得像杂草,眼角未及吹干的泪痕依稀可见,眼眶里的泪水还在往外溢——默默地在淌——
她穿着一身褶皱的睡衣,胸口掉了两粒纽扣,紫色的罩罩隐隐可见。光着脚丫,脚指甲呈红色。我注意到,一只棉拖鞋正垂头丧气地半套在她的一只脚上,而另一只却不知去向。两条腿,连着脚丫呈倒“八”字向外张着,跟抽了筋似的。
小邵坐于地板,弯着腰,将马丽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时地抽泣两声,一边还拿着张纸巾,替马丽擦拭已到达嘴角的泪水。
“小邵,怎么了?”我再次询问。
虽然,我知道这里一定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而且跟马丽的婚姻有关,因为之前小邵告诉过我——马丽要离婚了,她那有外遇的老公提出的。
我还记得小邵说:“他把她按在宾馆房间的地板上说——再闹就整死她。”
我以此断定,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眼前的情景可以证明他说一不二的性格。
“他把丽姐打成这样了——”小邵抽泣着说,大概没见过这番残酷的景象,所以,嘴唇都害怕得在颤抖。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这番残酷的景象,我并不陌生,真的。
不过,小邵还没说完,便被马丽打断了:“小邵,别说了,给我留点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