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小邵是上天赏赐给你的礼物。”
没等我说话,他继续说:“听我说,老铁,还没到那绝望的时候。谁没有过错?知道错了,改悔了,你依旧是个男人。我想即使小邵知道了真相,也会原谅你的。毕竟,你们之间有的只是爱。”王仲很认真地说。
我能看出来,他是在劝我别放弃,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在说:“兄弟,别放弃,那不像你!”
“道理上是这样,可是小邵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了,她是不会原谅我的!而且,我浑身都流淌着肮脏的血液。”
“别这样说。”王仲盯着酒杯,冷冷地说。
“所以,你决定放弃了吗?”贺小兰忍不住又插嘴。
“也许吧——”我吸了口气,再吐出去。
“去你妈的也许!这就是你今天请我们吃饭的目的?窝囊!真他妈窝囊!我问你,你确定你们之间结束了吗?”王仲突然暴跳起来,把夹着香烟的手指戳向我。
我想,他大概实在忍不住了。
“王仲,你干吗?”贺小兰赶忙站起来,边说边拉住他。
其实,贺小兰多虑了!他是我老铁,实在啊——无论我怎样,无论他怎样,都没有必要担心我们之间会动粗。
“是的,结束了,一切!”我埋下头去,不看王仲的眼睛。
我真希望他能拿起桌上的一空酒瓶,然后朝我的头上狠狠砸来,就如当初周吉要砸刘月那样,那也没什么,因为我愿意挨他这么一下。
五六岁时,大人们总喜欢逗我开心。
他们说:“听说你奶奶给你买了台录音机?”
我很神气,能把眉毛翘得老高。
于是,他们继续:“借给我们听听吧?我们还没听过那东西呢。”
我很认真地摇头,小气得要死。
有人干脆说:“那我们去他家抢吧,走,现在就去。”
说着,他装着要往我家跑的样子,吓得我立即上去抱着他的腿就哭:“不准抢、不准抢——”甚至能将他一只鞋子的脚后跟给拉下来。
哈哈——
想想这些记忆,我幸福得都要流下眼泪。那时啊,我也纯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会掩饰。
而现在呢?
我的意思是,在王仲说我让他感到害怕时,我很想告诉他真话——我明白了,也认命了,是觉得羞耻了,但是还有一种绝望在发作——我已经怨恨着小邵:既然你选择离开,不给任何机会,那么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人性啊,那时都被狗吃了!真实的心理总是被自己掩藏,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例外。
但是,王仲似乎能够看穿我。他或许能猜到我心里想什么,包括那些被掩藏在心底深处的心思。我了解他,有时胜过了解自己,正如他了解我一样。
所以,当贺小兰去洗手间时,他对我说:“你骗不了我!这眼神不对,不是我认识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我宁愿你继续在家里痛苦下去,那反而让我觉得更真实。而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害怕。真爱一个人,痛苦的时间,不会这么短暂!”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感觉一阵眩晕,仿佛一个被剥光衣服在闹市口示众的说谎者——所有的路人都会对我鄙夷,甚至是唾沫,而我下身却无法遮盖。
周吉死了,云有皱纹了,小邵也离开了,而我已经完蛋了——
我不能自已,并摇摇欲坠——
====================================================
再次醒来时,我感觉手背有些疼痛,像被针尖儿戳着那样,还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就像第一次义务献血那样。
睁开眼睛,一切都让我觉得陌生——四面洁白光滑的墙壁,淡绿色的花布窗帘,以及正前方台子上的一大束鲜花——
我这是在哪儿?
想挣扎着坐起来,想知道这是在哪儿——是不是在做梦?或者已经死了呢?那么,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可我四肢无力,绵软得如同被抽了筋骨。
接着,又感觉到那烦人的眩晕,似乎身体的所有重量都集中到了脑袋上,而其他的一切都是那么轻飘飘的。
“你醒了啊?”
是云的声音。
她冲我努力地笑,眉目间闪着一丝焦虑,又显得很激动。
接着,我又看见了聚拢上来的两张脸孔——王仲、贺小兰。
他们都盯着我微笑,一副轻松的神情。我也报以微笑,很努力,但特枯涩,自己能感觉到。
“我这是在哪儿,哥们?我怎么了?”我唤王仲,很虚弱。
“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因为过于疲劳,导致间歇性眩晕。不过,他们说问题不大,只需要注意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
云和贺小兰一起点头,但表情明显不一。其实,我不需要她们的点头。我信王仲的话,任何时候。
“你只管注意休息调理,我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这是间特护病房,很安静。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我马上就去换。”云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语气平和。
她的身材依旧完美。得体的紧身衫包裹着上身,没有任何赘肉的凸起,除了一对圆实紧绷的乳房。
我这才想起,自从那天晚上以来,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很奇怪,我那需要的感觉,而且是在那时候。大概因为我已经太久没有碰过女人,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除了这些,我还能看清她眼里的关切和疼惜,让我感动得想抱住她。但我没有,因为王仲他们在。
“哪里需要住院啊,我不挺好的嘛,”我显出乐观,并很精神地冲云微笑,“谢谢你,云总。”
这时,云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抱歉地起身,对着王仲和贺小兰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到外面接个电话,这里就交给他们了。
等她掩上房门,我急忙问:“哥们,我——我到底怎么了——”
第八十一章 无法掩饰的眼泪
“没事儿!看你慌的,跟一鼠辈似的。别以为我骗你啊,真没大问题,就是因为疲劳了,神经有些衰弱,需要注意休息。” “医生刚说的,是真的。”贺小兰补充说。
“呵呵,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就完蛋了,该受的罪才刚刚开始呢,”我放心地呵呵笑,“哥们,她是云总——”
“早知道了。你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介绍朋友的事情,还是等到你康复的时候,在酒桌上说吧。”他也呵呵笑着。
不一会儿,云推门进来,边走边把手机往包包里塞。
“云总,你赶紧回公司吧,那地方缺不得你。何况,我没事儿,已经舒服多了。哥们跟贺老师也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不就躺着休息么,三岁小孩都会,我想应该能做到的吧?”
大伙儿一齐笑出声来。
我继续打趣:“再说,不是有护士小姐么?我住过院,知道只要一按那按钮,这个医院最漂亮的小护士准得急急忙忙地跑来——”
“得了吧,你,还逞能。就怕你有那心,没那力气。”王仲指指我盖着被子的身体。
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谁知道呢?那时,我就有那么高兴。
“我不忙,刚跟小唐说了,让她一有事儿就通知我。再说,这几天刚签了两大单,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紧要事情。要不,咱公司今年效益还不得破记录啊。放心吧,梦总在公司,她能处理好一些事情。”
小唐就是我一直以来特反感的“小贱人”;梦总就是小梦,年初刚宣任的公司副总。
不容我思考,王仲上来拍拍我肩膀说:“那成,我们先回去,回头再来看你,注意休息啊!还有,这个医院的小护士还真蛮漂亮的。”
自然,房间又是一阵轻松的笑声。
抬起身子,王仲又向云伸出手去:“云总,很荣幸认识你。这里就劳你费心了!”
一旁的贺小兰也走上去,像亲姐妹一样和云握手告别。
我诧异,忍不住问:“你们都认识啊?”
“对啊,早就认识了啊!”云笑着回过头来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你看他那惊讶,有多傻吧!刚认识的,就在你昏迷的时候。哦,对了,你的手机,我们就是通过这家伙认识的。”说着,王仲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航母”来。
云笑着帮我接过。
我明白了:在我昏迷时,云给我打电话了,就在吃饭那地方,于是——
王仲对我说了声“保重”,然后转身走了。贺小兰和云并排跟上,手拉着手,恋恋不舍。
等他们走了,我问云:“你以前不是特别怕么?现在怎么都无所谓了?”
“怕?我会特别怕什么?要说有,也只有你,特别怕你出事儿。”
“我说的不是这意思。以前你跟我在一起时,特怕被别人见着,今天怎么就豁达成这模样了呢?”
“呵呵,你还记得啊?”云说,“还有这手机,我以为你都忘了呢。”
接着,她从旁边桌上拿起一只苹果,然后又从包里翻出把水果刀来:“那不是以前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不是也特流氓么,而现在一点也不。说实在,仔细想想,你的变化可真大啊。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那天风雪交加,你饥饿得把我直往酒吧的包间里拽,那时——”
云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很精致。我奇怪,竟然看不到她任何的皱纹——我记得她早就有一两条模糊的皱纹的啊。
不过,很快听到她的一声叹息:“唉,浪漫总有代价的,尤其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几乎能让我伤心欲绝。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虽然有些玩世不恭,还有些不求上进,可那让我放心,你不会糟蹋自己,而现在呢?”
云削完苹果,送到我面前。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她没把手缩回去,而是俯下身来,摸了摸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