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自信?我想问你,资金呢?资金怎么来?别告诉我,你们家姑娘是个千万富翁的独生女儿。”
“一时半会儿,跟你是说不清楚的。这样说吧,你什么也别担心,我几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你来。甭废话了,那边还在等我呢,你就直接告诉我,干,还是不干吧?”
“哥们,你别生气,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想跟自家兄弟一起干、一起闯,但是现在不能离开这家公司。你知道,除了你和贺小兰,我还欠一个人很多,甚至难以偿还。所以,我不能离开她。”
王仲有些吃惊,不过很快说话了:“那好吧,我不勉强。反正,我这里始终都会给你留着个位置,你知道是哪里吗?心里,心脏这里,知道吗,兄弟?也好,我先拼出去,等杀出片天地来,你再过来吧,”王仲血性着,“可是,我想跟兄弟你一起干,那让我觉得有底气儿!”
很明显,身边的一切都在悄然变化着。突然间,我发现大家都活在未来,而自己依旧活在昨天。这让我感觉震惊,仿佛已经沧海桑田。
刘月给我的消息是,她已经重新开了一家大型酒吧。不过,听她说,生意已大不如从前。
我很想问问她有关我家里的情况,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问题一旦说出,等于在告诉她,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而且,她说过我虚伪——她说“那让我觉得虚伪”。
现在,我可不想再让她心里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毕竟,她说那些话时,忧郁得能让我感觉到耳朵都是冰凉的。不过,我希望她一帆风顺,就像我希望王仲的物流公司那样。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王仲公司开业那天,我跟云一起去贺喜。
之前,我和云一起犯愁:给他送份什么礼物呢?
在逛了半条商业街后,云看中了一尊镀金的奔马。
“你说他会喜欢吗?”云边刷卡边笑着问我。
“当然,我觉得这家伙一定会高兴。这奔马吧,气派,而且看着都提劲儿。王仲就是那种人,就像这奔马,”我把它小心包好,“这是王仲的性格,贺小兰根本不知道。”
接着,我们一起并排走向停靠在一旁的车。
进了车内,云系上保险后侧过头来问:“要不要再给他送个红包什么的?好像寒酸了些。”
“不用,我和他之间从来不用红包。”
车子启动,云掉转回头,然后侧向一边,准备退出泊位。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胸前西服里面的口袋——那里有个红包,我准备给王仲的。
那是整理完小屋后,唯一被我保存下来的曾经属于我和小邵的东西——一万块钱,我们当初的全部家当。
我还记得那天一起数钱的情形。
“哇,这么巧!9月29可是我的生日耶!”
“干吗我留着啊?这是我们的,知道吗?我们大家的。”
是啊,那曾经是我们共同的存款,小邵在第二天就把它变成一张存折,而我在第二年把它提出来。因为现在,它不是“我们的”。我将把它交给我的兄弟,他需要它,或许也能带走我的忧伤。
路上,接到马儿的电话。
“马儿啊,你跟那姑娘终于睡够了吗?”
“哪儿啊,我不正忙着么,整天脱不开身。对了,我去趟你那儿,找你说件事儿。”
“啥事儿啊?得,你来吧,我请你吃顿饭。”
“成,到时,我给你电话,那我先忙去。”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
“这小子,真猴急。”我对着电话无奈。
“谁啊?”
“一个老家的朋友,说要过来。”
“那好啊,改天他来,我陪你去招呼他。”
“哈哈,那咱啥关系?”
“朋友啊,大家都朋友嘛,呵呵。”
“云啊,说真的,你完全不是我最初认识的你了。那时,你多冷酷啊,而且还小样儿。”
“你才小样儿呢,我那时怎么了?”
“那时,你多谨慎啊,什么都谨慎。现在呢?整个一随便啊!”
“你就胡扯吧,不过,你这样开心,我看着舒服。”
“干吗不开心啊,说真的,我那哥们,以前还揍过我。我离家后,他居然找到我,而且我们现在还透好,奇怪吧?你说,过去的那些事儿,记着有啥意思啊!”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你这孩子终于长大了,哈哈——”
春天模样还未看清,似乎就将逝去。有时,我怀疑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只注意过春天的脚后跟?
天气已经朗润起来,两侧的路边已经有些穿着丝袜的美女。两旁座座低矮的花池里,草木被修葺得整齐,看不到任何旁逸的枝叶。每隔数十米,便有棵香樟树,幽幽地散发着不易被人知觉的香味。
不过,这一切,都在向后,向后飞速倒退。
第九十一章 开业
去王仲公司的路上。 “看,我们的广告牌!”云一手指着窗外。
这座城市的很多街道两旁都有这样的广告牌,通常都是招租广告。那牌上,云正身着深色职业装,笑容可掬地对着每个注视她的行人微笑,很迷人的。
“你整天都这样,累不累啊?风风雨雨,无所顾忌。而且我听说,我们公司最近麻烦不断,是这样吗?”
“我也没办法。近期看来,所有的运行模式似乎都生锈了,卡壳的事情经常发生。老客户经常以各种理由搪塞,对我们现行的包装方案提出质疑,甚至怀疑我们与媒体机构有着不正常的勾当。当然,他们主要是针对媒体价格。新客户的发展更是难上加难,一时间,我们客户服务部的业务员,几乎只会拿着电话摇头。”
“找到原因了吗?”
“初步结论是因为几家新生的竞争者迅速崛起,而且都是市里某些要员的七大姑八大姨,抢走相当一部分和我们保持长期合作的业务定单。”
“你觉得这是决定性因素吗?我是说,我们是否该站在客户的立场上,考虑一下我们内部机制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自然考虑过。目前看来,这个问题并不是造成眼下急转直下的关键因素。我敢保证,我们的客户服务部依旧敬业,各级主管也始终将客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媒介主管——”
“可是,据我所知,我们的客户部在争取最合理的媒体收费问题上,对客户存在不负责行为。吃回扣,吃大回扣,已经成为有些主管确定与何种媒体合作的唯一标准。这种不透明的霸王行为,已经从公司内部流传出来。当然,我只是听说。再有,我们创意部的创意理念大有“五十年保持不变”的趋势,各组文案和美工甚至已经不具备创新的能力。因为,竞争机制已经模糊,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位置上最优秀的人。比较而言,与我们竞争尤其激烈的几家广告公司,例如民生和千家惠,他们将内部机制与市场完全接轨,“没有最好的总监,只有更好的总监”这样的血液已经注入到每个人的体内——怎么了?”
正说着,云将车慢慢停靠在路边,然后摇下玻璃窗,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对着一排高耸的商业楼说:“没想到仅仅几个月,一切就都变了。可是,你知道吗?这些运行机制已经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关于内部运转模式存在的问题,我已经多次上报总公司,但是一直没有明确的回复。”
“为什么不是你所能决定的?这没道理啊!总部会置若罔闻?难道他们要关闭这家分公司吗?”
“我想,在董事会内部纷乱没有得到解决之前,他们是不会把眼光投放到我们公司的,我们的新方案、新问题也不会得到重视。随即到来的裁员消息更是糟透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整个公司像要支离破碎。”
“那你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你该告诉我,不是吗,云?”我抓住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握在手里继续说,“你有些疲惫,是吗?”
隐约觉得,云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告诉你也没用的。再说,那时你从来不接听我的电话。生怕再惹出事端来,后来我都不敢再联系你,以为你一直在恨我。直到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又给你打了电话,却是个陌生人的声音——呵呵——他就是你哥们王仲。他说你突然间晕倒,而且不醒人事——”
我想想,让我想想——
那时,确实不愿意接听任何人的电话,而一直把它扔在沙发旁边的角落里。
“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今天就不说了。我们还是先去王仲那里吧,今天可是他开业的好日子。”看了下时间,我提议说。
云看了看我,然后挤出一丝微笑说:“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车窗徐徐向上闭合,车轮慢慢向前滚动——
爆竹声后,王仲从未完全散尽的烟雾中露出意气风发的笑脸:“谢谢我最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是我王仲开天辟地的第一步,也是我从娘肚子里出来后最激动的时刻。我要把这块牌子,货运到全中国的每个角落,让每个人都记住它——”
正说着,王仲挥手向上一指——那里有块金灿而气派的牌子,上面写着“黄海市顺达物流有限公司”的字样。
于是,下面的人群里有人开始喊:“王仲,别光全中国啊,还有全世界呢——”
随即,尖利的口哨声也响起,人群一阵沸腾。
装修一新的办公室里,我和云、王仲和贺小兰都兴高采烈地坐下来。我刚想说点什么,王仲立即朝贺小兰道:“茶呢?我们的茶呢?赶紧去啊,贺老师。”
贺小兰赶紧将刚放下的屁股抬起,然后喜滋滋地跑去倒茶。
“客气什么啊,王仲?我们又不是外人。”云也立即起身,跟着去了。
不一会儿,她们端着茶杯过来。
“劳云总亲自端茶,贺老师,你也真是的。”王仲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