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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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尽的张爱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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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世,只能永远存疑了。
  《天才梦》与名誉奖第二名《黄昏的传奇》名誉笑第二名公布名单时题为《我的第一篇小说(我的小说)》,但全文正式发表时题改为《黄昏的传奇(我的第一篇小说》,想系编者历为l一同发表于一九四0年八月《西风》第四期。平心而论,获首奖的《断了的琴弦》虽然文情并茂,毕竟只是中规中矩的抒情文,不像《天才梦》短则短,却是才华横溢,意象奇特,时有神来之笔,最后一句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出自二十岁的少女之手,道尽了多少人间沧桑,实在令人惊奇,也令人回昧无穷。但这是文学趣味见仁见智的问题,编者评选《断了的琴弦》为第一名自有其道理,不能苛求。何况这次征文得奖作品结集出书时,以天才梦为书名,可见编者对《天才梦》还是欣赏的。
  其实名次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西风》藉这次征文提倡西洋杂志文体,企图在我国杂志界灌进一些新力量 张爱玲的《天才梦》在近七百篇征文中脱颖而出,首次在全国性刊物上亮相,意义非同一般。它昭示着一颗文坛新星已冉冉升起,张爱玲从此走上了职业写作的不归路。张爱玲晚年对此事的回忆也是耐人寻味的。回忆录最大的价值在于为历史保留下一些真实,因此,比较客观、坦然、真实地对待自己与历史,无疑是最为重要的。对《天才梦》获奖经过的误记,既表明张爱玲对自身文学才华的充分自信,也表明张爱玲毕竟也是常人,她再清高,再通达,仍很在乎自己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这是值得张爱玲生平研究者思考的。
  (原2001年1月《作家杂志》383期)
  张爱玲的画
  张爱玲文、画双绝。
  张爱玲不以画名。但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像张爱玲这样在绘画上也有独特表现的杰出作家,几乎不作第二人想。
  张爱玲自小就有绘画的天分,喜爱东涂西抹。她后来回忆自己八岁时创作了一篇类似乌托邦的小说《快乐村》,就自绘了插画多帧;到了九岁时,踌躇着不知道应当选择音乐或美术作终身的事业(《天才梦》),而文字生涯并不在她考虑之列。一L七年夏,张爱玲自圣玛利亚女校高中部毕业,在答复校刊《凤藻》的个人性格调查时,在拿手好戏这一栏填写的也是绘画而非其他。这多少有点出人意外。因为此时的张爱玲已在校刊《国光》上发表了备受赞誉的小说《霸王别姬》、《牛》等,开始在文学创作上迈步了。
  张爱玲的绘画才华。从她弟弟张子静的回忆录中也可以得到证实。早在五十八年前,张子静就告诉我们张爱玲能画很好的铅笔画(《我的姐姐张爱玲》)。张爱玲驾鹤西去之后,张子静更在长篇回忆录《我的姐姐张爱玲》中写道,张爱玲中学时期,一到寒假就忙着自己剪纸、绘图,制作圣诞卡和新年卡,她还曾在寒假中自己裁纸和写作,编写了一张以我家的一些杂事作内容的副刊,同时不忘配上此插图。
  也许读者想象不到,张爱玲最早在正式刊物上亮相,既不是小说,也不是散文,恰恰是她的绘画,这有她自己的有趣的回忆为证:
  生平第一次赚钱,是在中学时代,画了一张漫画投到英文《大美晚报》上,报馆里给了我五元钱,我立即去买了一支小号的丹琪唇膏。(《童言无忌》)
  从中很可以感受到张爱玲第一次发表画作时的雀跃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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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时代的张爱玲仍痴迷于绘事。一九四一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时。张爱玲正在香港大学求学。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她仍兴致勃勃地画画。对此。她后来也有具体生动的回忆:
  由于战争期间特殊空气的感应,我画了很多图,由炎樱着色。自己看了自己的作品欢喜赞叹,似乎太不像话,但是我确实知道那些画是好的。完全不像我画的,以后我再也休想画出那样的图来。(《烬余录》)张爱玲还得意地提到教授日文的俄国教师看见我画的图,独独赏识其中一张,是炎樱单穿一件衬裙的肖像。他愿意出港币五元购买,看见我们面有难色,连忙解释:五元,不连画《流言》插图《风兜》框(《烬余录》)。可惜我们无法知道这笔画作生意最后是否成交。
  张爱玲是如此酷爱绘画,她对于色彩和字眼同样极为敏感,假如她继续自己的绘画生涯,她将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位优秀的画家。但她没有这样做,她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拿手好戏放在了一边,选择了文字生涯。毫无疑问,张爱玲更钟情卖文为生而不是卖画为生。当她一九四三年春以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正式登上上海文坛,一举成名之后,绘画就成了她的业余爱好。她仍时不时趁兴涂上几笔,为自己的小说和散文插图,也为别人的小说和散文插图,还为自己的书和别人的杂志设计封面,但这已是煮字之余事,兴尽就罢手。五十年代以降,除了为散文小说集《张看》设计封面这个惟一的例外,张爱玲完全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尽管张爱玲画龄不长,发表的画作也不很多,但她的画和她的精美文字一样,在当时的上海文坛上广受注意和赞誉。
  一九四三年五月。 鸳鸯蝴蝶派著名作家周瘦鹃慧眼识宝,在他主编的
  大家闺秀《紫罗兰》杂志上开始连载张爱玲的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也正是在这一期《紫罗兰》上,周瘦鹃写了《写在(紫罗兰)前头》一文,文中追述了张爱玲向《紫罗兰》投稿的经过,在回忆张爱玲和姑姑专门为他举行的家庭茶会时说:
  《流言》插图《大家闺秀》我们三人谈了许多文艺和园艺上的话,张女士又拿出一份她在《二十世纪》杂志中所写的一篇文章《中国人的生活与服装》来送给我。所有妇女新旧服装的插图,也都是她自己画的,我约略一读。就觉得她英文的高明,而画笔也十分生动。不由不深深地佩服她的天才。
  《中国人的生活与服装》是用英文写的。周瘦鹃在钦佩张爱玲英文的高明的同时,对张爱玲为该文所作的插图也表示肯定,称赞她画笔也十分生动,虽只短短的一二句话。却是目前能见到的对张爱玲画作最早的公开评论。
  第二位关注张爱玲画作的是柯灵。三个月后,柯灵在他主编的《万象》第三卷第二期上发表张爱玲的小说《心经》,同时刊出了张爱玲的小说插图。在该期《万象》编辑室中,柯灵强调:
  张爱玲女士在近顷小说作者中颇人注目,她同时擅长绘事,所以她的文乎也有色泽鲜明的特色。
  柯灵不仅推崇张爱玲擅长绘事,而且首次把张爱玲的绘画成就与她的文字风格联系起来。
  一九四四年五月,已经推出张爱玲《金锁记》、《倾城之恋》等名作的《杂志》月刊在第十三卷第二期发表胡兰成的《评张爱玲》。如果不因人废言,应该实事求是地承认此文是四十年代评论张爱玲的代表作之一,堪与迅雷(傅雷)的《论张爱玲的小说》媲美。文中在分析张爱玲的小说之前,别开生面地先讨论她的绘画,指出:
  张爱玲先生由于青春的力的奔放,往往不能抑止自己去尊重外界的事物,甚至于还加以蹂躏。她知道的不多,然而并不因此而贫乏,正因为她自身就是生命的泉源。倒是外界的事物在她看来成为贫乏的。不够用来说明她所要说明的东西,她并且烦恼于一切语言文字的贫乏。这使她宁愿择取古典的东西做材料,而以图案画的手法来表现。因为古典的东西离现实愈远。她愈有创造美丽的幻想的自由,而图案画的手法愈抽象,也愈能放恣地发挥她的才气,并且表现她对于美寄予宗教般的虔诚。
  她一次对我说,她最喜欢新派的绘画。新派的绘画是把形体作成图案。而以颜色来表现象征的意味的。它不是实事实物的复写。却几乎是自我完成的创造。我想,是因此之故,特别适宜于她的年龄与才华的吧。她曾经给我看过她在香港时的绘画作品,把许多人形画在一幅画面上,有善于说话的女人、低眉顺眼请示主人的女厨子、房东太太、舞女等等。她说是因为当时没有纸。所以画在一起的,但这样的画在一起,却构成了古典的图案。其中有一幅是一位朋友替她涂的青灰的颜色,她赞美说:这真如月光一般,我看了果然是幽邃,静寂得使人深思的。
  她的小说和散文,也如同她的绘画,有一种古典的,同时又有一种热带的新鲜的气息,从生之虔诚的深处迸激出生之泼辣。
  胡兰成对张爱玲为什么喜爱画画和她的绘画语言作出了自己的阐释。而且也把她的小说、散文与绘画放在一起比较考察,认为两者都有一种古典的,同时又有一种热带的新鲜的气息,确实颇具启发。
  次年一月,许季木在《杂志》第十四卷第四期撰文评论刚刚问世的张爱玲散文集《流言》,文末特别提到了《流言》的插图:
  《流言》中的画,共收了二十余幅,均为速写与素描,大半都只画得一个上半身或头部。与那些大品的名画,自然相差颇远,且并不属于同一范围,无从比较。我所能加的惟一的评语是:一些可喜的漫画,读来很是有趣。
  刚过一个月,与张爱玲齐名的苏青在她主编的《天地》第十七期上推荐《流言》,也不约而同地赞赏《流言》的插图:
  本书所栽各篇,思想巧妙,文笔幽丽,如溪水之潺缓,如月下梵和琳独奏,凄迷动人。附图多幅,亦饶有风趣,如《夫主奴家》诸幅,辄叹其构思之奇绝。
  上述诸家对张爱玲画作的品评,也许有人会表示怀疑。因为他们与张爱玲同时代又大都有所交往。他们也都是非美术圈人士。可能溢美而不足以令人信服。那么,不妨再来读一位享誉海内外的艺术史评论家的看法吧。此人名鹿桥(原名吴讷孙),去年刚谢世。他当年与张爱玲一起在《西风》杂志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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