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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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符-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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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吐出一缕烟雾,仍安闲地答道:“你还不满意?……哼!你的眼睛里在告诉我,你有更好的消息给我?是不是?”他的头凑近我。

我微笑着答道:“正是,我所知道的消息,比这个也许高出十倍。不过这不是我直接得来的。”我随即把施桂告诉我的消息说了一遍。

霍桑听了,反不及先前那么起劲,仍自顾自地吸烟,分明绝不认为惊奇。我倒有些儿失望,摸出纸烟来解闷。

我又道:“这消息你莫非早已知道了?”

霍桑仍缓缓地点着头,答道:“是啊,我知道得比这个还详细,并且是直接得来的!”他说时瞧瞧他的手表,又侧着身子向阳台下面瞧了一瞧。

我问道:“你不是在等候什么人吗?”

他仍没精打采地说道:“是,我等一个卖豆腐花的朋友。”

我烧着了烟,笑道、“哈!你调查的成绩,一定不止于你刚才所说的一点。你还卖关子!”

“我可曾卖关子?你自己心太急了啊。刚才我只说出了一点,你的脸上就表示不满。”

“唉,不错,我承认太冒失。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查明了些什么?”

霍桑点点头,又吐吸了几口烟,才开始陈说他的调查经过。

九、青鸟使

他说道:“姚国英所报告的,今天早晨有一个西装少年到那小弄里去,我也已知道,但我所知道的,比他更确定和详细。这少年就是丽云的情人,我敢说也就是画那几张催命符的主角。他在今年夏天,差不多每晚上都去和丽云厮玩的。在最近的两三星期中,他忽绝迹不来。今天早晨七点半左右,他又来过一次。他今天穿一身藏青有白线细条纹的西装,分明又是来瞧丽云的。”

霍桑说到这里,又略略停顿,重新把身子凑近阳台边去,向街面上探望。

我乘势道:“这消息当比较详细了。但你从哪方面探出来的?”

霍桑把右手张开了五指,向我演了一个手势,答道:“我化了这个代价买来的。刚才你总也瞧见那小弄里有一个粘火柴匣子的老婆子里?”

“伊不是戴铜边眼镜的吗?”

“正是。伊姓毛,伊的儿子叫毛瑞龙,是做铜匠的。起先伊还假装不肯多嘴—一其实伊道道地地是一个喜管闲事的太太——一后来,我借重了一张花纸才达到目的。不过这代价也很值得。”

“伊还说些什么?”

伊在时间上不能怎样确定。伊说今天早晨伊刚才开门,便看见那西装少年从伊门前经过。伊见惯了他,故而并没有特别留意。他当然是到甘家里去的,不过什么时候出来,伊也没有瞧见。据伊说,当夏天夜里的时候,伊常瞧见丽云和这少年在后门口卿卿地密谈,所以他是伊的情人,已完全没有疑问。

“但这少年的姓名地点,这老婆子谅来不见得会知道罢?”

“这希望固然太奢,但伊已告诉我他们间通消息的方法。

“唉!这一点确有价值!他们用什么方法通信?”

“据毛老婆子的观察,丽云平日的确难得出门。我又曾到这里的第十一分局去调查过,甘丽云的信也实在少见。但那老婆子觉得有一点非常可疑,就是在近来几礼拜中,每天傍晚有一个卖豆腐花的人一到,丽云总亲自出来买一碗豆腐花。伊家里有不少仆人,伊何必亲自出来?这一点自然要引起人家——尤其是那毛老太——一的怀疑。并且有时候甘家后门关着,那卖豆腐花的无锡老头儿,总要在后门高声喊叫;假使不开门,他竟会上前去敲门。这一点,却是经过了我的提示,那老妇才想起来的。”

“你认为这个卖豆腐花的人,还担任了‘青鸟使’的兼职吗?”

“我料想如此,故而我定意在这里等候这一位非法邮差。无论如何,我总要试一下子。”

这时候我忽听得一种尖锐而延长呼“豆腐花”的城卖声音,从街面上直送到我耳朵里。霍桑急忙丢了烟尾,侧转了身子,把头伸到阳台外去。一会儿,他进来向我说话。

“果真是一个老头。”

“那声音真是无锡口音。”

霍桑忽举起一只手,似禁止我说话的样子。

“豆……腐…花”一阵悠扬而曳长的声浪从街上传进来。

霍桑点点头道:“这声调倒有音乐意味。是的——无锡口音!

我立起身来说道:“现在怎样?”

霍桑又作一个手势叫我坐下。“你性些,他决不会逃走、”他又到阳台边去探望。一会,他又回头来低声说道:“他果真进小弄里去了。你穿着西装,行动上不方便,让我一个人去瞧瞧。”他说完便立起身来,回身走下楼去。

我的纸烟也将烧完,一个人坐着,觉得躁急不安。这卖豆腐花的老人,果真是他们中间的通信人吗?那么,我们可能就从这老人身上查明丽云的情人的真相?再进一步,我们会不会就可以揭破这案子的秘幕?如此,这无锡老头儿正掌握着全案的枢纽哩!我又想到那人竟会利用这种小贩来通信,也可算想入非非,因此可以想见那人的工于心计。我因着希望的急切,越觉得惴惴不安,只怕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我枯坐了一会,仍不见霍桑上楼。我走到阳台边去瞧瞧,那小弄口空荡无人,也不见霍桑,但那豆腐花担分明还在小弄里不曾出来。我等了十分钟光景,我的眼光一眨不眨地瞧着那弄口,仍瞧不出什么。忽听得霍桑在背后叫我,他已经回到茶馆来了。

他惊喜道:“包朗,我们下去吧。”

他且说且从一只小皮夹中摸出一张角票,又向那堂官招一招手。

我问道:“怎么样?你的想法已证实了吗?”

霍桑点点头道:“是,他们已‘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了。那老头儿就要出来哩。”

我们下楼的时候,我觉得霍桑的精神上非常兴奋,他的眼睛闪闪有光,下楼梯时的脚步也特别轻松。我们一走出乐意楼的门口,我的眼光便向南面的小弄回瞧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挑着一副豆腐花担已平稳地出了小弄回,我想急急追上前去,霍桑却伸手拉住了我。

他低声道:“何必如此?怕地插了翅膀飞去?”

我道:“你打算怎样?”

“我们慢慢儿走,等他走到比较冷僻的所在,再动手。若在这里附近闹起来,走漏了风声,反而不妙。”

我们已走到小弄回,弄口只有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玩玻璃丸,甘家后门口却静寂无人。我们继续前进,又走过甘家前门的那条花衣弄。我瞧瞧前面的那副豆腐花担又在另一条弄回歇住,那有音乐意味的“豆——腐——花——一”的声调,又抑扬转折地乘风吹进我的耳朵。霍桑故意放慢脚步,但并不停止。

我低声问道,“你想怎样动手?”

霍桑道:“第一步,不妨‘先礼后兵’,用碗和的方法和他商量。他如果不肯就范,那才不能不用些压力。所以我们谈判的地点,最好离警士的岗位近一些。”

那豆腐花招因着没有生意,略停一停,又继续前进。我们仍远远地跟着。

我又问道:“你刚才瞧见他拿信送给那女子吗?”

霍桑道:“这个没有清楚。但我看见丽云果真亲自出来买豆腐花的。他们的授受本是非常秘密的,我站得远,瞧不清楚。但我想丽云还有回信在这老头儿身上。……唉,他转弯了、那边不是水阁桥街吗?”

那豆腐花担转了弯,我们的脚步也就加速了些。转角上有一个巡警,街上店铺较少,住户居多,比花衣路静一些。霍桑一转了弯,忽又拉拉我的衣袖,似乎叫我加紧脚步。一会儿我们俩已超出那豆腐花担的前面。那里又有一条小弄,霍桑先转弯走进弄口,我也照样跟着。

霍桑说道:“这里还静。我们就等一等罢。”

这时那悠扬的声调也跟着送到了小弄口,霍桑便提高了喉咙喊叫。“喂,豆腐花,挑进来。”

那无锡老头儿以为有生意来了,便挑进了弄口,把担子停住。他一边拿起碗来,一边向我们俩瞧瞧,似在诧异我穿着西装,怎么会沿路买豆腐花吃。

霍桑很内行地说:“五个铜子一碗,两碗——加辣!

那老头儿的动作非常熟练,不一会,便将两豌豆腐花盛好。我和霍桑各接了一碗,霍桑便自顾自地喝着。我因为我们的近边有两个中年妇人站在一个后门口闲谈,倒有些不好意思。霍桑却毫不在意,装做很自然的样子。他一边吃着,一边开始向老头搭讪。

“你每天可以卖多少钱?”

那老人已不再疑心,操着无锡口音答话。

“三四百个铜子”

“够得到对合钱吗?”

“不到的。现在生意难做,酱油,麻油,都比以前加上一倍,本钱大哩。

“唉,生意的确很难做。……这酱油的滋味倒不坏。喂,再添一碗,重辣。”

那老头儿似觉得这主顾不坏,脸上现出高兴的神气。这添的一碗,他竟特别讨好,比第一碗盛得更满。我也勉强吃了半碗。

霍桑又说:“你住在什么地方?”

“西门方拱桥。

“晤,那边不是有一位先生叫你带一个信给那位甘小姐吗?”

那无锡老头儿万万想不到有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禁震了一震。他突然抬起头来,向霍桑目灼灼地呆瞧。

他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霍桑仍带着笑容,低声说道:“老朋友,你用不着瞒我,我已完全知道。你给他送信,今天已不是第一次。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讲。我并不想难为你,只要你肯告诉我那个托你寄信的人的姓名,我就谢你十块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有时也不灵验。那老头儿仍咬紧了牙关,答道:“我完全不知道。我不曾给什么人送过信。

“喂,你再想一想,他叫你送信,给你多少酬报呀?我想不见得怎样多。现在我告诉你,你这送信的差使也不能再干下去了。你只要说出了他的姓名,就可以平平安安地拿十块钱,以外的事都与你不相干。”霍桑说着,便放了碗摸出皮夹来,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放在他的担上。

那老头儿瞧瞧霍桑,又瞧瞧钞票,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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