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梦白沉声道:“我已有多日未曾回去,此事亦有可能……但你那位掌门夫人长的是何模样,不知兄台可否见告?”
孙九溪道:“端庄淑丽,美如天仙。”
萧飞雨道:“多大年龄?”
孙九溪听他们越问越奇,心里虽疑惑,又不敢不答,道:“约莫双十年华,和姑娘你年龄差不多。”
展梦白皱眉忖道:“既是双十年华,便不会是朝阳夫人,也不会是萧曼风?她到底是谁?小翠怎会跟着她?”
萧飞雨一双眼波又向他瞟了过去,轻轻道:“美如天仙,双十年华,你家里可有这样的人么?”
展梦白摇了摇头,犹自苦思:“是谁?……为什么……”
孙九溪乾咳一声,道:“若非展兄义薄云天,在下真要奇怪,展兄怎会问出这么多话来?”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兄台奇怪……唉,我若能见到贵教掌门与掌门夫人一面就好了。”
萧飞雨道:“可惜……唉……”
两人心里想的俱都一样,展梦白若未受伤,自可飞檐走壁,暗中窥探,只要看到那两人是谁,便不难猜出真象。
而此刻展梦白受伤,萧飞雨纵然去看,也不认得,展梦白目光一闪,急道:“不知兄台可否带小弟去见他们一面?”
孙九溪道:“敝门掌门人,从不以面目示人,终日戴着传统的白布头套,何况他夫妇两人,根本不见外客。”
展梦白道:“兄台只要设法……”
孙九溪叹道:“以展兄对武林朋友之大恩大德,在下本当为展兄效命,只是……为什么?展兄为什么要见他们?”
展梦白双目凝注,缓缓道:“为的什么,在下此刻还不能说,但孙兄却可放心,那原因必是正正当当,为的是江湖正义公道!”
孙九溪见他满面正气,目光凛然,垂首呆了半晌,叹道:“若是换了别人,此事本是极难,但展兄,在下却可信得过!”
展梦白道:“请教?”
孙九溪道:“掌门人已令本门信徒,传令各方兄弟,俱来荆州集会,此刻就等在蜀中唐门作客的一批……”
原来那快马驰至唐府,头缠白布的四条大汉,便是‘布旗门’信使,只要是‘布旗门’下,一看他们传统的打扮,便可知道。
孙九溪接道:“本门弟兄虽然极多,但掌门人此次找的只是已在江湖中有名有姓之人,那集会之地,也已令荆州的一位当家兄弟加紧布置,想来会期便在这三两日间,本门集会之间,兄弟俱都头戴面罩……”
萧飞雨想起那日在太湖之滨捉弄头戴面罩的布旗门下一事,不禁暗中失笑。
展梦白喜道:“不错,只要孙兄相告在下那会期与会址,在下便可依样做套白袍面罩,混将进去!”
孙九溪肃然道:“只是这位新掌门人,不但雄才大略,而且行事极是谨慎,到会名额人数,俱已算定,而且每人俱发有一面腰牌。”
他一面说话,一面自怀中取出块竹牌,两面俱烙有花纹图画,想来便是那小翠方才所发之物。
孙九溪道:“这面竹牌,虽可仿造,上面的姓名都有海底可查,却仿造不得。”要知‘海底’两字,便说的是帮会中之名册。
展梦白皱眉道:“来一人,便发面腰牌,勾上名册,入门之时,查腰牌,对名册……
唉,这法子果然精密已极。”
萧飞雨道:“冲进去就是了,管他腰牌名册。”
孙九溪笑道:“别人都只得冲进去,展兄却不必。”
展梦白喜道:“又要请教了。”
孙九溪道:“本门兄弟,也有不少人身受展兄大恩,粉身难报,展兄只要吩咐一句,他们必当将自己的腰牌奉上。”
萧飞雨道:“那好极了,你就要他们送来吧,要两块。”
孙九溪道:“据在下所知,便有‘横江铁龙’江中柱与‘镇山虎’赵山君两人,在下这就去将他们悄悄唤来。”
萧飞雨道:“你呢?你的腰牌为何不让?”
孙九溪笑道:“在下却想跟两位去瞧瞧热闹,也好为两位掩护掩护。”躬身一揖,匆匆别过。
展梦白知他所谓大恩云云,必定又是杜云天等人以‘展梦白’之名行下的义侠之事,心头不禁暗暗苦笑。
※※※
两日后,深夜,荆州城郊,一座极大的宅院外,人影闪动,俱是白袍曳地,白巾覆面,望之有如鬼魅一般。
这座宅院本是荆州有名的凶宅,荒废已久,甚至连行人都宁愿多走些路,绕路而行,谁也不敢自此走过。
但这时荒宅前不但有人影闪动,里面还隐约传出人声,透出灯光,在深夜中更显着秘密已极。
三更过后,门前来往的白衣人影,方自渐疏渐少,而这时又有三个白衣人,由城里连袂奔来。
三人脚步均极迅快,其中一人道:“咱们来的迟些,会已将开,你两位便可兔得和别人寒喧招呼。”
另一人道:“孙兄安排,自然不错。”
说话间三人已上了那荒宅门前的石阶,门里传出低沉的口音道:“什么人?”
三人齐答:“啸雨挥风,布旗独尊?”
油漆剥落的大门突开一线,三人闪身而入,六个白衣蒙面大汉守在门后,一人道:“三位来的太迟了,请示腰牌!”
三人呈上竹牌,那人仔细瞧了瞧,道:“九现云龙孙九溪,横江铁龙江中柱,镇山虎赵山君!”
另一大汉验对掌中名册,道:“不错,请!”
三人穿过荒园,到了厅前,厅前又有十二条白衣大汉守着门户,将三人腰带名册又查了一遍,方自开门道:“请!”
那伪冒江中左与赵山君姓名的展梦白兴萧飞雨,至此方自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查得严密。”
展梦白见到这‘新掌门人’行事竟是这般周密仔细,心里不觉更是暗暗担心,更想知道此人是谁。
只见大厅中四燃火把,亮如白昼,四面窗户却蒙着黑??,厅中已有百余人盘膝坐在地上,俱是白布罩头,难见面目。
孙九溪方才实是多虑,只因此刻会虽未开,但厅中人个个俱是肃然安坐,那有人寒喧招呼。
三人在角落中寻地坐下,过了半晌,又有五六人悄悄进来。
萧飞雨闲着无事,暗中一数,厅中竟有一百七十七人,但自始至终,听不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第九章 风雨会荆州
这时大厅后突然走出个身材佝偻,脚步蹒跚的白发老人,手里拿着只鸡毛掸子,乾咳着去挥厅前两张交椅上的灰尘!
这老人不但手足迟顿,面上也是一付没精打采的神情,手里虽在挥着灰尘,眼睛已似要睡着了的模样。
众人见了心里不禁暗暗猜疑‘这老人莫非也是个武林高手,故意扮成这般模样,否则掌门人怎会用他这样将要死了的佣人。’展梦白见了这老人,更是大吃一惊:“他怎会在这里?”
原来这老人正是那日赶车载着他与那烟花女子‘萍儿’回转江南,又护送萍儿到展家去吃闲饭的老头子。展梦白前日见了小翠,已是诧异,今日再见到这老头子,更是惊异难言,越发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忽然间,只听‘当,当’几声清脆的铜钟之声响起,满厅之人闻声一齐肃立,展梦白知道必是那掌门人到了!
凝目望去,只见那小翠与个清俊已极的白衣童子,双双走了出来,两人手上,各各捧着双玉盘。
一只盘上放的是那白布之旗,另只盘上便是布旗门秘笈,展梦白隔的太远,也瞧不清此两物真伪。
群豪见了这两件本门重宝,山呼一声,推金山,倒玉柱,哗喇喇跪满一片,竟是五体投地,不敢抬头。
展梦白兴萧飞雨也本当不跪,但转念忖道:“咱们对这两件武林前辈之遗物跪上一跪又有何妨。”
两人心意相通,对望一眼,随众跪下,但萧飞雨两膝还是不肯碰地,看似跪着,其实却是蹲在地上。
展梦白对秦无篆甚是尊敬,却是着实跪着,垂首瞧见萧飞雨双膝悬空,心里方自暗暗好笑。
突听一个沙哑的语声缓缓道:“各位兄弟请起!”声音虽然沙哑,却响澈大厅四角,显见内力极是充沛。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双双并肩行出,男的白袍蒙面,身形颀长,举止甚是潇洒,只是左面衣袖虚虚束在腰畔丝条之上,原来左臂竟是断去,展梦白见他白布头罩上以黑丝绣着:“啸雨挥风,布旗独尊”八字,心头一跳,他委实未曾想到这布旗掌门竟是个独臂人。
再瞧那女的却是一身锦衣,满头珠翠,打扮的有如富贵人家的少奶奶,而明眸流波,巧笑嫣然,竟是绝美。
展梦白一眼扫过,心房更是砰砰乱跳,目光更是收不回来,原来这位掌门夫人,竟是富忡平买来送给他的萍儿!
※※※
萍儿怎会做了掌门夫人?这布旗掌门究竟是谁?怎会寻得自己藏得那般隐密的白布之旗?
刹那之间,这些问题在展梦白脑中反来覆去的乱做一团,他不觉呆了,忽然手臂一痛,原来萧飞而已重重拧了他一下,这一拧手劲竟然不小,展梦白几乎痛得惊呼出声来,转眼瞧去,萧飞雨一双大眼睛正似喜似嗔的瞧着他,似是在说:“这掌门夫人就有那么美?
你竟瞧的痴了?”
这时群豪又已肃然回坐,那独臂掌门人一双锐利的眼神四下扫来扫去,竟是久久不曾说话。
展梦白偶一接触到他这双目光,心底突然泛起阵说不出的寒意,他铁胆如钢,平生所遇凶险之事,不知凡几,却从未似此刻这般,瞧人一眼,便觉心寒,似是觉得这独臂掌门人一双眼神轻轻一瞥,便已说出了不知多少凶险毒辣之事,教他不敢再瞧第二眼,这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独臂掌门突然抓起那??白布魔旗,高举过头,道:“啸雨挥风,布旗独尊,本座接掌门户,从此号令八方!”
群豪又自山呼哄应,展梦白乘机偷眼一望,只见这面布旗果然是秦无篆亲手交托于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