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少年冷笑道:“在下只当展兄是位英义男儿,是以听得有人出言辱及展兄,也不惜动手,那知……”
他伸手一指那‘女子’,厉声笑道:“展兄竟会在这偏僻无人之地,来欺负两个妇人孺子。”
展梦白道:“你可认得此人么,他乃是个……”
颀长少年冷笑截口道:“在下自然认得她的,他便是在下的妻子!”
展梦白又惊又怒,大声道:“此人明明是个男扮女装的人妖,你为何要说他是你的妻子?”
颀长少年大笑道:“她与我夫妻多年,还生下个孩子,莫非我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么?”
展梦白怒道:“他明明是个男子……”
颀长少年道:“谁说他是男的,便是谁瞎了眼!”
展梦白道:“但……但……”他见这少年言语真切,神情激动,不像是在说谎,心头不觉有些迟疑起来。
但凝目望去,这‘女子’却实实在在是那桑林中的柳淡烟,全身上下,没有一分不似之处。
颀长少年冷笑道:“展兄只怕上了别人的当了。”
展梦白厉声道:“上当的只怕是你,他……”
颀长少年大声道:“我与她同床共枕,上谁的当?”
展梦白大怒道:“你若非上当,便是他的同谋,你纵然说出天来,也难以教我相信他是个女子!”
那‘女子’突然挺胸走了过来,冷笑道:“是男是女,说也说不清,你可要检查检查么?”
展梦白呆了一呆,红生双颊,垂目一望,忽然瞧见了眼前这‘女子’的头顶,显见这女子比他矮了许多。
但那柳淡烟,却是身材高挑,不见在自己之下!
一念至此,他面色不禁大娈,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
那‘女子’冷笑道:“你看清楚些!”
展梦白越想越觉这‘女子’确比柳淡烟矮了许多,额上不禁汗如雨下,呐呐道:“在……在下只怕看错了!”
颀长少年森寒的面色,绽开一丝笑容,道:“天下形貌相同之人,本就极多,展兄日后看人须得仔细些才是!”
展梦白呐呐道:“但……但……他两人实在太过相像了,眉毛、眼睛、面形,便是孪生兄妹,也……”
语声顿处,突然拍掌大声道:“对了,不知兄台的夫人,可是有个孪生兄弟么?否则世上那有如此相像的人!”
颀长少年抢口道:“她自幼是个孤儿,被家母收养,有没有孪生兄弟,在下也不知道。”
展梦白‘哦’了一声,方自垂首沉吟,那颀长少年却已抱拳道:“在下有急事在身,急需走了,来日再会。”
展梦白道:“且慢。”
颀长少年着急道:“不瞒兄台,在下有个极厉害的对头,发现了在下的行藏,是以在下才令妻儿守在这里,方自设法摆脱了他,此刻再不走,若是被他追着,便来不及了!”
他轻功、武功,均都可算是武林顶尖的身手,但对他这‘对头’,却仍似畏惧已极,不等将话说完,又要走了。
展梦白大声道:“不知尊夫人兴萧飞雨……”
话声未了,突听夜色中传来一声厉叱,道:“好小子,你纵然逃上天去,老夫也追得着你?”
颀长少年面上立刻现出惊惶之态,顿足道:“展兄你害苦了我啦!”拉起他妻子手腕,飞掠而去!
展梦白心里不禁有些不安,呼道:“兄台休惊,在下替你挡他一阵!”当下纵身向喝声传来处掠去!
※※※
夜色中果然一条高大的人影,闪电般飞来。
展梦白话也不问,迎面扑上去,展开双拳,一抡急攻,狂风暴雨的拳势,立刻将这高大的身形围住。
只见这高大人影连声怒喝,还了几招,招式亦是凌厉无俦,黑暗中只见他身形迅急,背后隐隐有个驼峰。
展梦白目光动处,心头又吃一惊,仰面翻身,倒退丈余,口中大喝道:“前辈快快住手!”
这高大人影方自双掌攻来,也已看清了展梦白的面容,大喝一声,硬生生收回掌势,道:‘小兄弟,怎会是你?’展梦白再也想不到此人竟是‘帝王谷’中的驼背老人‘铁驼’,铁驼更未想到挡住自己的人会是展梦白。
要知两人俱是性情激烈之人,是以方才才会不分青红皂自地便动上了手,若是换了别人,最少也要问个清楚。
铁驼老人瞧见是展梦白,气得连连顿足道:“怎会是你,你怎会挡住了老夫的去路?”展梦白苦笑道:“在下实在想不到是前辈来了!”
铁驼道:“好了好了,废话少说,那??跑到那里去了?”
展梦白方才看错了,一直歉疚在心,故意沉吟半晌,随手向前一指,道:“好像是那边!”
铁驼大怒道:“放屁,老夫就是从那边来的!”
展梦白苦笑道:“若非是为了晚辈鲁莽,人家早已走得远了,前辈若兴他无什冤仇,不追也罢。”
铁驼顿足道:“混帐混帐,你还要为他求情,你可知道老夫是为了谁才要捉他的?”
展梦白陪笑道:“在下怎会知道?”
铁驼大声道:“为了你?”
展梦白大奇道:“晚辈非但与他无仇,反倒有些交情,前辈若是为了我才要追赶于他,只怕是个误会了!”
铁驼顿足道:“小祖宗,你还不知道他是谁么?”
展梦白心头一震,大惊道:“他……莫非是情人箭……”他心里想来想去,总是忘不了‘情人箭’三字。
铁驼怒道:“什么‘情人箭’?他便是假冒你的姓名,到‘帝王谷’中骗去了武功,还骗去了飞雨婚事的恶徒!”
展梦白身子一震,有如突然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大惊道:“这??原来就是他么?追!”
转身飞掠而出!
铁驼大喝道:“快追……”随之纵出。
※※※
这老少两人,当真是一搭一挡,说追就追,但人家却早已去得远了,他两人追了半天,连影子都未追着。
两人对望一眼,齐地停下身形,铁驼叹道:“追不到了。”
展梦白道:“追不到了。”
铁驼叹道:“不知这??究竟真的叫什么姓名?是何来历了唉,人海茫茫,叫老夫到何处再去寻他。”
展梦白叹道:“人海茫茫,当真是难以寻找!”
铁驼霍然转身,大声道:“你也不知他的姓名么?”
展梦白道:“我怎会知道,我根本不认得他。”
铁驼怒道:“老夫倒要问问你,你既不认得此人,方才却又为何要帮他前来挡住了老夫的去路?”
展梦白苦笑一声,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又道:“近来在下所遇之事,件件俱是奇诡难测。”
铁驼沉声道:“这些事,想必都与那‘情人箭’有些关系。”
展梦白道:“在下也是这般想法。”
铁驼道:“那??假冒你的姓名,又得知你的底细,想必他兴你有些关系,你难道一点也猜不出他的来历么?”
展梦白长叹着摇了摇头。
铁驼见他愁眉不展,满面悲苦,又忍不住安慰着道:“天下绝无永不??漏的秘密,你只管放心好了。”
语声微顿,又道:“你落脚何处,是否……”
展梦白抬头一望天色,东方已现曙光,大惊道:“不好不好,四更早已过了,大哥必定等得心焦!”
铁驼道:“还有人在等着你么?”
展梦白道:“便是蓝大先生的弟子杨璇。”
铁驼道:“你快去吧,老夫也要走了,你既和‘傲仙宫’的门人走在一齐,老夫倒也放心的很。”
展梦白道:“前辈要去那里?”
铁驼笑道:“你我还有赌约未了,老夫自要去追查那‘情人箭’的??密,顺便也要去查查那??的来历。”
两人俱是性情急躁,说走就走,展梦白回到客栈,生怕杨璇等得心焦,便先去敲杨璇的房门。
那知杨璇房中,却寂无回应,撞开房门一看,房中那里有杨璇的影子,甚至连话也未曾留下一句。
这件事又大大出了常情常理,展梦白等了半晌,暗暗忖道:“只怕大哥等我不着,便出去寻找去了!”
一念至此,便等在杨璇房中,坐候他归来。
※※※
只见窗外天色渐明,大地渐渐响起了各种生命的节奏鸡鸣、人语、车声、马嘶……
但目光凝注着窗外的展梦白,却仍看不到杨璇的影子。
虽是在焦急的等待中,但展梦白思绪却仍极清晰。
他静静地分析着每一件事,首先他断定那冒充自己去‘帝王谷’的颀长少年,必定与苏浅雪有极深的关系。
只因除了苏浅雪外,谁也不知道他亡母留给他的遗言,若不知道他亡母的遗言,那少年便不会知道莫忘我老人可带他入谷,而他入谷之后,若不深知展家的隐秘,也不可能得到‘帝王谷’中人的信任,自此可以断定,那颀长少年必是苏浅雪身侧极为亲近的人,甚至可能便是她的子弟。
这秘密本来万万不会被展梦白揭破,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展梦白却偏偏在无意中认得了那黄衣人‘帝王谷主’。
其次,展梦白又可断定,他在荒园中所遇见的那鸟衫女子,虽然已和那少年生了个儿子,但这两人身世,又必定有段隐秘,是以两人只能做暗地夫妻,‘这是从那孩子口中的话推断而出的。’而此刻那乌衫女子突然发觉自己的情郎已与萧飞雨订了亲,她自然一心想要杀死萧飞雨。
还有,那少年曾经说过:“那乌衫女子本是孤儿,自幼被家母收养。”苏浅雪若是这少年的母亲,或是义母,那么这乌衫女子必定就是苏浅雪的义女苏浅雪在这一双义儿义女身上,必定另有打算,是故不许他两人成亲,而他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却早已结下孽缘。
是以他两人虽然早已生养了儿女,却仍不敢将自己的关系明告他人,而只能在暗地偷偷摸摸。
想到这里,展梦白对自己的推论,不禁甚为满意。
但为何那乌衫女子竟和柳淡烟如此相似,他两人若真是孪生兄妹,岂非苏浅雪与柳淡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