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交代。”
“看不起人不是?”林夫人柳眉一竖,把腰一叉,“价钱你尽管开,我不还价。尽着这三百两银子买,一两银子都不用替我省。”说着林夫人大气磅礴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钱掌柜眼尖,认得是通宝钱庄开出的大额银票,数目正是三百两!他两眼一亮,嘴里连声不迭地答应着,伸手就要去接。林夫人却收了回去:“慢着,你要拿钱跑了怎么办?”
“夫人放心,我这是多年老字号,怎么会干这种事?”钱掌柜急忙表白,“再说我的铺子还在这里,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嘛。”
林夫人满是不屑地四下扫了一眼:“这铺子打干算尽也值不了一百两。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放心将这么大张银票就这么交给你?”
钱掌柜无奈道:“要不夫人就先交三十两银子的定金吧,我将货送到府上后再收剩下的余款。虽然我相信夫人是诚心与我做买卖,但没有三十两的定金,这单生意我是不敢接的。”
林夫人一脸的为难:“可我现在除了这张银票,就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不知镇上有没有钱庄,能换开这张银票?”钱掌柜连忙摇头,最近的钱庄要杭州才有,若让林夫人上杭州去换银票,钱掌柜又怕到手的生意飞了。正左右为难,却见林夫人突然一拍大腿:“有了!”说着她将银票一撕两半,将一半递给钱掌柜,“你先拿着这半张银票,等你将货送到我府上,我再给你剩下这半张。”
钱掌柜接过半张银票,思忖半晌,无奈道:“那好吧,夫人给我留个地址和时间,届时我会亲自将货送到府上。”“七日后的正午,你将我要的货送到扬州南宫府后门,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夫人说着匆匆写下一个地址,叮嘱道,“除了保障货物准时送到,你还得守口如瓶。这一次干好了,以后再有需要,我还找你。”
“夫人放心,在下心中有数。”钱掌柜知道她在说那巨额的回扣,不禁露出理解的微笑。
接下来,钱掌柜与钱三娘将金首饰抵给当铺,当了二三十两,又将卖舒亚男所得三十两,七拼八凑,进了六十多两的绸缎。
七天后,钱掌柜让钱三娘在店中留守,自己则与扮成小二的徒弟,以及两个新雇的伙计一起,押着满满一车绸缎,送到了扬州南宫府后门。远远就见那女人在街口翘首企盼,他连忙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你们可赶来了!”林夫人气喘吁吁地迎上来,“管库房的虞婆婆还等着验货呢。”“还要验货?”钱掌柜有些心虚。只要稍稍了解行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货远值不了三百两。他怕节外生枝,正想开口要钱走人,却听林夫人悄然道:“不过是例行公事,不必担心。到时你什么话也不要说,什么问题也不要问,一切有我应付。”
面对威严肃穆的南宫府,钱掌柜只得将要钱的话暂时吞下去,赶着马车将货送进南宫府。门房早得到通知,任由钱掌柜押着马车来到南宫府后院,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早已等在那里。林夫人忙赔笑迎上去:“让虞婆婆久等了,这批货总算按时送到,您老请过目。”老妇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将车上的绸缎随意翻看了两眼,然后对钱掌柜一挥手:“送库房去吧。林家娘子,你跟老身来。”
林夫人对钱掌柜悄悄比了个“一切妥当”的手势后,忙跟着虞婆婆进了一道月门。钱掌柜正想跟上去,却被一旁监视的门房阻拦道:“库房在那边,瞎闯什么!”钱掌柜忍气吞声地指挥两个伙计将绸缎搬去库房。一车绸缎很快就搬完,却还不见林夫人出来,只有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从后院跑来,将几钱散碎银子扔给钱掌柜:“你们辛苦了,这是虞婆婆赏你们喝茶的钱,你们可以走了。”
“走?”钱掌柜一愣,“我还没收到钱呢?怎么走?”“你还要什么钱?”小丫头一脸奇怪。“这批货的货款啊!”钱掌柜忙将那半张银票掏出来,“这银票还差半张,快让林夫人给我送来啊。”
小丫头一脸疑惑:“林夫人?哪个林夫人?”“就是、就是方才随虞婆婆进去那个女人!”钱掌柜急道。“你是说林家娘子啊!”小丫头恍然大悟,“她已经收了货款从边门走了。她让我转告你,上个月初三,你借了她一笔账,今儿总算连本带利还清了,从此两不相欠。”
“上个月初三?”钱掌柜又是一怔,在心里急速回忆,立刻就想起那天自己正好将一个羊羔卖给“西湖瑶池”,赚了三十两银子。他心里“咯噔”一跳,陡然意识到不妙,急忙道,“那是我的货,你们怎么能将钱付给旁人?那林家娘子呢?她不是你们家的么,快让她出来对质!”
“林家娘子什么时候成咱们家的人了?”小丫头更是惊讶,“她是绸缎商林老板的娘子。”钱掌柜闻言心中一凉,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不禁抓住小丫头吼道:“快将姓林的交出来!不然我要告你们诈骗!”
吵闹声惊动了不少人,虞婆婆最先从内院闻声出来。钱掌柜连忙丢下丫环抓住她,将手中那半张银票递到她面前:“快将另外半张银票交出来,你堂堂南宫世家,可不能赖我那三百两银子的货款!”
“三百两!”虞婆婆吓了一跳,“那些绸缎顶多就值六十两,账房已经将钱付给林家娘子了。先不说谁是正主儿,就凭那些便宜货要卖三百两,老身就能告你欺诈,送你进大牢。”
钱掌柜意识到自己彻底陷入了被动。如果告官,货物罚没不说,还要吃一顿板子。如果官府细查下去,说不定会查出自己贩卖人口的罪行。再说跟南宫世家打官司,想想都令人胆寒。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求婆婆还我那车绸缎吧,那可是我全部家当啊,求您老慈悲!”
“住嘴!”虞婆婆一声断喝,“那批绸缎咱们已付过钱了,你还敢在此啰唆?想讹诈怎么着?来人,给老身赶了出去!”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不由分说,架起钱掌柜就扔了出去。他心有不甘,还想冲进去要钱,却被一阵乱棍给打了出来。想到这批货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他一下子瘫在地上,欲哭无泪,一旁的徒弟忙扶起他道:“师父,咱们不还有半张银票么?”这话提醒了钱掌柜,他慌忙翻身而起:“快!快赶去通宝钱庄!”
通宝钱庄是皇家钱庄,在各大城市都有分号,都坐落在繁华街道,十分好找。钱掌柜进门后直奔柜台,将手中半张银票递进去:“伙计,麻烦帮忙兑换这张银票。”柜台内的管事接过一看,不禁哑然失笑:“你拿半张银票来兑换什么?”“多少总能兑一点吧?”钱掌柜急道,“就算兑换不了三百两的一半,但兑换一百两总可以吧?要不八十两也行。”
管事笑着将半张银票递了回来:“你难道不知,所有钱庄只认印鉴?你这半张上面没有印鉴,如何能兑换?”钱掌柜忙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没有一丁点印鉴的影子,显然那女人在撕开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印鉴。他心有不甘地问那管事:“如此说来,这张银票就这么报废了不成?”
管事耐心解释道:“银票是客人在钱庄存钱的凭证,咱们不能因为它有所损坏,就侵吞客人的银子。虽然银票损坏的情况极其罕见,但咱们对此也有所规定,只要能保持银票上印鉴和数目完整,咱们就会按票支付,哪怕像这样被撕去了一半,咱们也不会少付一个子儿。”
钱掌柜再次拿起银票一看,才发现上面既没有印鉴,也没有数目,那女人撕给自己的这一半,根本就是无用的废纸……
牛刀小试!当舒亚男在临时落脚的客栈中,照着《千门百变》一书上的法子,仔细洗去脸上的伪装时,在心中这样评价着自己。“林夫人”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从此将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她相信下一次自己就算站到钱掌柜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轻轻抚摸着到手的六十两银子,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成就感。第一次活学活用《千门三十六计》中的“借花献佛”,果然奇妙无比。自从看了南宫放那些专门骗人的书之后,她渐渐感觉,用头脑而不是用拳头复仇,会给人一种更大的成就感,她对此甚至有种隐隐的嗜好。望着手中加倍讨回来的卖身钱,她心中复仇的快感无以言表。
回想整个过程,并没有特别精妙的设局,唯一多下了些工夫的是与虞婆婆结识,并通过她在南宫府混熟,靠着些小恩小惠,她在南宫世家出入自由,这让她有种火中取栗的冒险刺激。她要小心地接近和了解这个庞然大物。她清楚地知道,要对付南宫世家,自己现在无论是实力、经验还是头脑,都还远远不够,现在最好是躲得远远的,远离南宫世家眼线无处不在的江南,让他们暂时忘掉自己这个小人物。
不过在离开江南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退房离开客栈后,舒亚男完全变了副模样。垂下的鬓发遮住了伤疤,使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女,姿色虽不出众,却充满了青春的朝气。登上客栈外预约的马车,她对车夫简单地说了一个地址:“金陵!”
金陵为六朝古都,繁华极于江南。即便到了初更时分,秦淮河上也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莺歌燕舞荡漾河上,演绎着世间最廉价的悲欢离合和爱恨情仇。
就在秦淮河最灯火辉煌的时候,金陵提刑按察司的闻师爷,打着酒嗝儿离开了花船。劝回了几个相送的同僚后,他独自醉醺醺地往回走。想起明日的会审,他不得不匆匆往回赶,为明日的判决书做最后的润色。作为刀笔吏,他一向对自己的差事兢兢业业,况且明日的会审,是有人状告南宫世家侵占农田扩建马场,已经闹出人命。受害者在扬州状告无门,这才将官司打到了金陵提刑按察司。这事牵涉到南宫世家,按察司上下都不敢掉以轻心,而他收了南宫瑞的钱,更是不得不打点起十二分精神。
自从上次由同窗殷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