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钗带回来的消息?”凌霄微怔,心念急转,试探着问:“这么说,朝廷是准备打大仗了……让我们去两个人,应该是一件好事……不过去‘讲武堂’受训,也不能立竿见影。而你短时间内,还得离开福地。灵君的意思会不会旨在恩威并用……一方面彰显恩德,跟着他就能风光无限。另一方面则告诉我们,一旦你离开福地,我们不依靠黄家,就活不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容辉点头赞同,踱到炕几边端起茶轻啜一口,试探着说:“可我更怕,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方知府说了,丹霞山在五岭独大,把持关隘多年。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让他做大。以后在沙溪开港,江南货物走我们这里,从闽江出海,也是一个方向。这样一来,我们这里就更加重要了。到时候,朝廷就可以让我们和丹霞山相互牵制。春申灵君养了那么多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估计他调开我后,还会有动作吧。”
“动作!”凌霄一怔,坐到炕几边问:“什么动作?”睁大双眼,盯着容辉目不转睛。
“说不准呐!”容辉仰天长叹:“这些老狐狸想出来的计策,肯定是连环计,使的还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我们还是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想得太多,没准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凌霄一想也是,又问容辉:“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陪再你出去走走?”
容辉吃得太多,也怕积食。点头赞同,迈开腿就往外走,天黑才归。晚上喝了碗小米粥后,又由凌霄陪伴,四处散步。说起修炼,谈到兴浓,索性摘下腰间玉佩,郑重嘱咐:“这是塘西小书房的禁法令牌,房中所藏,全是灵山道统,和先辈们手书的道藏。我走以后,家里就靠你了。”说着托起凌霄的手,亲手放入她掌心。
凌霄惊喜交集,感激莫名。握住玉佩,欣然应是,喉头却有些哽咽。青松下,白雪间,容辉长长舒出口气,迈开腿继续前行,边走边说:“等过了年,韵姐儿,歆姐儿就要搬进后院,单独住一个院子了,你多照顾着她们。三弟和三弟妹也到了学武的年纪,开春后就会搬到‘渊渟园’去,随着梅钗他们修炼。大嫂事忙,他们的事,你就多担待些。还有,我答应过小灰,给他种些凤尾竹。你就帮我在西北坡下种一大片。”语声悠悠,比风还冷,比雪更白。
凌霄暗感不妙,心里发苦,低着头连连应是,暗暗记住。说话间走回正院,到了“盛心阁”前。见屋檐下挂了大红纱灯,冰雪间晶莹剔透,灿若星河,又劝容辉:“师兄,天色不早了,回屋歇了吧!”
“不了。”容辉摇头婉拒,边走边说:“我修为新进,还有好多事情要静下来想一想,你就别等我。”走上湖西鹅卵石径,直出内院,去往外院书房。
凌霄俏立门前,怔怔地看着池边草树,直待他的背影没入夜色,才看向手中玉佩。余温尚存,人已陌路,心潮忽然澎湃:“什么叫‘就别等了’,那我算什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胸口发酸,泪盈于睫,瘪了嘴不住抽搐。额头一凉,竟又飘下雪来。
绿衣、红袖和蓝绸在一旁看见,纷纷低下头去。眼见飞雪如幕,簌簌落下,才敢上去搀扶:“夫人,下雪了,回屋吧。”一句也不敢多说。
凌霄深深呼吸,静下心神,正色吩咐:“二爷要静养,绿衣,你去服侍洗漱。”说完轻移棉步,回屋梳洗。绿衣别有联想,涨红脸应了声是,冒雪而去。
容辉回到旧时居所,抬手打了个响指。灯盏乍燃,眼前一亮。又见锦绣珠帘,心头渐暖,施施然走回卧室,推开镜门,看见昔日暖床,倦意直往上涌。忽然听绿衣在外招呼:“二爷,夫人让我来服侍您梳洗……”
容辉知道凌霄用意,可没半点兴致,随口吩咐:“不用了,你回去服侍夫人吧。”宽衣解带,挥手拂灭灯盏。上床躺下,才想起踏天的事:“我以潇璇所指‘踏天’,并没验证什么,断然不会失道。可我‘元神’中多出来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那一界的‘本元’?难道它需要以我体内生机为养,增长壮大?修神者‘炼气化神’,可每天这么胡吃海塞,换来的‘生气’也只能堪堪自保。若我已踏天,也不过是第一重天,还有三十五重,我这辈子也别指望了……可我明明感觉,那些生灵愈加清晰,是不是再多踏几重,就可以找到潇璇了……”
他打定主意,又想到生机:“上品灵丹,可以补充生机。那些极稀罕的灵果,也能补充生机。炼丹要调和龙虎,与天地为一,这个我很难办到,倒是妹妹的强项。培育灵果,没个万八千年,简直是个笑话……”暗暗叹息,只觉得前路渺茫。想着想着,沉沉睡去。梦中不知时刻,忽听鼓响六通,声声拂至心灵。悠悠醒转,觉便意肆掠,精神一振,翻身而起,推门冲出。
时当卯初,大雪已停。容辉支肘托腮,蹲伏半晌后走出茅房,才长长透出口气:“舒服……”赤着脚走回卧室,登上鞋披上直裰,回往内院梳洗。
白雪泛光,明而不亮。北风呼啸,寒而不冷。绿衣、红袖和蓝绸闻鼓起床,穿戴好后,开门扫雪。大红灯笼下,玉璧琼英前,忽见容辉漫步雪中,款款走回,相视一笑,低头见礼:“二爷好!”
容辉点头笑问:“夫人起来了没?”随口吩咐:“打水,我要泡个澡。”
三人听容辉问话,更加高兴,异口同声:“夫人刚醒!”一语出口,蓝绸忙去厨房要水。
红袖迎容辉回屋:“二爷稍等,我去给您端茶。”
绿衣欣欣然跑去卧室,撩帘招呼:“夫人,二爷回来了!开口就问您起来没有,可见一直是想着您的!”
凌霄睡眼惺忪,听言暗喜,睁眼轻笑:“瞎琢磨什么呢,二爷什么事没想我了!”
“那您昨天……”绿衣瞠目结舌,连忙改口:“是啊,二爷一直都想着夫人!”顺势转移话题:“二爷要水泡澡,我是现在服侍您起来,还是等吃早饭再帮您穿衣?”
容辉端了盏翡翠茶盅,坐在前厅罗汉床上喝茶。借着屋中灯火,仔细观察门框上的鸟窝,发现雏鸟身上已长出翎羽,乌黑锃亮,哪有半点神鸟风范?倒像只秃尾巴鸡……不由好笑。
雏鸟若有所感,抬起头见天开还没亮,“咕咕”叫了两声,继续睡去。片刻后蓝绸来禀:“二爷,水倒好了。”
“嗯!”容辉随口应承,放下茶直去净房。关上门宽衣解带,泡进大沐桶伸直双腿,忍不住欣然长叹:“舒服,先暖个胃,一会还得吃呀……”
灯光火下,热气升腾。他正享受,忽听门轴转动,循声只见寒风过处,凌霄挽了坠马髻,在宝蓝色遥雇馀思跣迳匆拢朔缍础vλ漩σ樱缮烂媲埃廖扌酥拢毓匪婵谡泻簦骸澳憷锤墒裁础N易怨瞬幌荆阕郧蠖喔0伞�
凌霄暗暗冷笑,随口应承:“师妹来服侍师兄梳洗!”走上前拿起毛巾,蘸热水拧干后,就往容辉肩头去擦。见他没有拒绝,又拿过胆瓶,往掌心倒了一股花露,随口吩咐:“抬手!”伸手抚他腋下。
第四十二章 身不由己
凌霄没服侍过人,手脚自然笨拙。。梳头擦洗,更无条理。不是把香露瓶滑进了澡盆,就是把梳子掉进了热水。拿棉帕几番汲水,倒先溅湿了自己。
容辉知她一片好心,也不在意。让抬手便抬手,让伸腿便伸腿,只乐得微笑观看。越是觉得有趣,就发现凌霄越是认真。她越认真,就越觉得有趣。可因要出远门,不得不提前交代大事。终于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以后这种事,交给丫鬟做就可以了!”
凌霄见逗乐了容辉,敛衽行礼,嫣然笑应:“是!”出门去喊绿衣和红袖更衣。
容辉用玉簪束了道髻,穿了件青绸直裰,走出净房,天已大亮,陪凌霄回屋。刚到门口,看见韵姐儿戴了兔儿罩帽,穿了件兔绒大袄,由焦妈妈陪伴,从后门小跑进来,不由微笑招呼:“丫头,来!下雪了,冷不冷?”蹲下身伸手一托,直接把小丫头抱在身上。
韵姐儿笑着给二人请安:“爹爹安好,母亲安好!”陪着进屋吃饭。
凌霄留了份心,刻意吩咐厨房用上品五谷熬了香粥,又让切了藕丁、水晶萝卜、酸笋等小菜。容辉见是正对自己胃口,一连吃了五大碗,才抱着小丫头去“紫薇阁”请安,顺便散步消食。
一家人又在“紫薇阁”陪老两口喝了盅豆汁,容辉顺便说出要去“擎天讲武堂”受训的事。一语出口,众人愕然。李母凝视容辉片刻,慎重开口:“什么时候启程?”
“开了春才报道。”容辉拿不准时间,含糊解释:“北方开春晚,多半要等到二月。这里离徐州两百万里,坐‘一品堂’的飞行法器,这少得走二十天。衙门过了正月十五才开门,恐怕我一接到令旨,就得动身。”
“这么急……”水晶灯下,大圆桌前,老两口异口同声,面面相觑。容雪、周氏和容光听了,亦是目瞪口呆,纷纷看向凌霄求证。见凌霄点头,才信以为真。
“这不还有大半个月吗?”容辉笑着安慰众人:“放心吧,多半是去背几篇‘孙子曰……’什么的。再说了,仗怎么打,哪是学堂里教出来的。那什么讲武堂,多半就是个给公卿子弟、王孙贵胄镀金的地方。公子哥们进去转一圈,混个爵位,再塞点钱走走门路。朝廷就能名正言顺地封个‘指挥金事’,然后直接进亲军当差,也就是应个卯的事。”
众人一想也是,不由好笑。容辉继续嘱咐:“韵姐儿,你就在这陪祖母说话。凌霄,你就陪娘斗牌吧!时间紧迫,我和大哥还要去外院商量事情,中午就不过来吃饭了。”站起身伸手相请。
容光觉得事不宜迟,嘱咐歆姐儿:“你也在这里陪祖母说话。”又和周氏道别:“扫尘的事,就交给你了。”起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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