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他决意要做的事,若强行阻拦他,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他,一路保护他,即便是到了京城也一样。”
顾松筠颔首一笑说道:“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还有那件事,”芷兰加重了语气说道,“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
顾松筠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怎么就信不过我呢?那件事说出来对我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又何必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呢?”“眼下这情形,我也只能信你一次了。
心儿,去把那个黑色的罐子拿过来,再拿两个药碗。”
芷兰说道。
“好。”
画心转身就要离去。
顾松筠一脸疑惑地问道:“这就是要解蛊了?不是还要血引子吗?人呢?”走到门口的画心突然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又出去了。
V
第194章 密云不雨
兴许是对自己的徒弟十分了解,不出两天的功夫,顾松筠便寻到了观风,后立即飞鸽传书给芷兰。
得到消息后,芷兰虽小小松了口气,却还是担心无法和母亲交代。
几天后,湛少枫便带着林夫人和齐萱回到了杭州。
众人相见自是十分欢喜,有着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可当林夫人问到她那许久未见的小儿子时,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呃……风儿他回京了……”芷兰吞吞吐吐说道。
“回京了?!”林夫人无比惊愕。
湛少枫也有些吃惊,忙问道:“他是怎么走的?”芷兰无奈地答道:“唉,他留了一封信就偷偷走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他师父找到了他,现在两人正一道上京呢。”
听到顾松筠已离开了杭州,湛少枫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碍着有人在场,他也没说什么。
林夫人气恨地捶着桌子说道:“这孩子,简直就是我命里的魔星!整天不是刀枪就是棍棒,就没有安生过一会儿。
起先你说他学乖了,我就不信。
这回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离家出走,跟他半年前时的行径如出一辙!”芷兰忙道:“娘亲,这次真的不一样。
经过这么多事,风儿确实已经懂事不少。
他得知爹爹将你们送离京城,就猜到京里一定有危险,所以才会急着回去救援。”
“救援?”林夫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兰儿,你不会不知道京里发生的是什么事儿吧?那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水,他一个毛头小孩子,能xian起多大的浪?”听了这话,芷兰和湛少枫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皆绷紧了嘴一言不发。
眼见冷了场,一旁的齐萱连忙笑着说道:“爹爹那是未雨绸缪,咱们也不必太紧张了。”
只听林夫人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
说这话时,她的视线已转向了外面。
透过窗外那纷乱交织的枝桠,她的眼神忧郁而游离,不知是在担忧她那莽撞的幼子,还是千里之外的夫君和长子。
而事实上,送走了夫人和儿媳之后,林家父子的生活一如既往。
不止他们,朝廷上下竟无一人受到四皇子之死的牵连,除了后宫里神秘消失的宸妃和太医院一名倒霉的年轻太医。
四皇子下葬后,皇帝伤情了好一阵子,随后便不再提及此事。
对于民间的纷纷流言,他也不予置理,每日上朝仍是照常议事。
三皇子立储之事也逐渐明朗,待其养好伤后,很快就将举行册封大典。
在所有人看来,这情形是极不寻常的。
尽管皇帝严禁宫人议论一切和那晚之事有关的细节,但当时四皇子的的确确是在他眼前突然暴亡的,这对众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姑且不论四皇子的身份有多特殊,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这样诡异的死状难道激不起他探求真相的**吗?更何况这还是他最为宠爱的幼子。
可皇帝并没有就此事大张旗鼓地查下去,只是很快处置了那批毓庆宫的刺客,又秘审了宸妃和二皇子,随后便不了了之。
听说他还曾想在四皇子下葬之前开棺验尸,但因遭到太后的强烈反对而作罢。
在此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就像不曾发生过这许多事一样。
人人都觉得这不符合皇帝一贯的做派,却又都说不出缘由来,只能将这些表象一一拼合联系起来,以从中窥得事情的真相。
一个流传得比较广泛的说法是,四皇子与其母宸妃打算合谋杀害三皇子,不料出了某种意外,反殃及自身。
在审问了那些刺客和宸妃后,皇帝已勘明真相,不过是为了保全体面,才又审了二皇子走走过场。
现在,宸妃和那批刺客已被秘密赐死,这桩阴谋便永远地掩藏了起来,就像四皇子的死因,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解释看上去似乎合情又合理,被很多人所信服,尤其是事发之后一直惴惴不安担心被牵连的三皇子党,有了这个解释,他们也可心安了。
可总有那么一些人,虽然缄默不语,却对所有事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和怀疑。
这其中包括历经风雨的两朝元老、心有不甘的四皇子派系,还有一直保持清醒的林家父子。
真相会是这样简单吗?在这逐渐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林慕白的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皇帝看似已从那巨大的悲痛里渐渐恢复过来,可不知怎的,每日上朝面圣之时,林慕白总觉得那张威严的面皮下藏着另一幅面孔——窥视的、怀疑的、阴沉的面孔,正透过那双犀利的鹰眼,一个又一个地检视着他的臣下。
如果说这只是林慕白个人的错觉,那么,最近这些日子在林府门前莫名多出来的那些个小贩就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了。
这些人多是陌生面孔,眼神里透着机警凌厉,全然没有小生意人的亲切热情。
林慕白和观云并不刻意命人驱赶他们,但平日里行事说话也更为小心,甚至连三皇子那里也不常去走动。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这样保持警惕。
一个多月过去了,三皇子的伤势已无大碍,隆重的册封大典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很快,三皇子就将成为本朝的太子了。
这么些年来,群臣围绕着立嫡立长立贤进行了多少激烈的争辩,如今随着四皇子的死和二皇子的主动退出,这场立储之争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那些曾经的三皇子党一个个昂首挺胸容光焕发,似乎已经忘了一个月前他们是怎样的惶惶不可终日。
有关四皇子晟玄明的一切,也渐渐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淡出。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皇帝派出的那些耳目们,正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里潜伏着,日日夜夜地监视着所有可疑的人。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消息立马就会传到皇帝耳中。
这笔账,迟早要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V
第195章 待时而动
这天深夜,京城里的第一场雪在夜幕中悄然而至。
起先是不经意地落下几点雨滴,继而成了绵绵细雨,雨丝中夹杂着细小的雪粒,落地即化,与那雨水尘土混于一起,路上立时泥泞一片。
整座京城静寂无声,唯有巡街的更夫一遍一遍地敲着梆子。
已是三更天了。
那更夫小心翼翼护着手中的灯笼,转了个弯行至崇善街上。
与别处不同,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崇善街的青砖路也依旧显得十分洁净。
雨水顺着拱形的街道汇成涓涓细流,分别流向两边的细窄水沟中。
除了皇宫,这里便是京城的上风上水之地,住在这条街的人家都是高门大户,非富即贵。
夜雨开始下大了,那更夫无法再勉强前行,无奈之下,只得瑟缩着身子就近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
抖了抖头上的水,他打了个冷颤,又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方才出门打更时不曾想到会下雨,雨具一样也不曾带上,再这么淋下去,只怕明天是爬不起来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这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惊叫声:“你们是谁!来人啊!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断了,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那更夫被这一声吓得立时僵在了原地。
一阵冷风嗖嗖刮过,手里的灯笼也灭了,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这家必是遭劫了!”那更夫回过神来想道。
若是不快些逃掉的话,只怕自己也要遭殃。
他看了看地上越溅越高的水花,咬了咬牙准备冲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他背后的大门开了。
他转头一看,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从那门里鱼贯而出,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人的身体。
“完了!”此刻在那更夫脑中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想呼喊,嗓子里出不了音儿。
想拔脚而逃,可他那蠢笨的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他浑身发飘魂魄出窍的当儿,那几人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纷纷雨雪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更夫才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终于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四更天,雨雪仍未停歇,敲更人的梆子声却没有响起。
除了早起做活的人,酣眠中的人并未注意到这一小小变化。
此时雨声淅沥,寒夜静寂。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披着斗篷匆匆走在雨中,穿街走巷,一直到林府门前才停了下来。
“笃笃笃!笃笃笃!”叩门声很是急切。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勉强开了条缝,探出半张睡眼惺忪的脸。
“什么人?”斗篷下的人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妾身乃户部尚书董明光之妻,有要事找林大人相商。
劳烦这位大哥帮个忙,请速速传话给林大人。”
听她说话,确是女子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