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埃弗拉逃出来,到哪儿去找我们呢?”我问。
“我想他不可能逃出来。”暮先生抱歉地说。
我们住进了另一家旅馆,离原先的不远。一个神情肃穆、脸有疤痕的男人,带着个心慌意乱、身着海盗服的孩子,在如此尴尬的时间登记住宿,是够让接待员奇怪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求暮先生再告诉我一些吸血魔的事。他说他们从不喝吸血鬼的血——我们的血对于吸血魔和其他吸血鬼来说都是有毒的;他们活得比吸血鬼稍长一点,虽然这种差距微乎其微;他们很少吃食物,愿意靠鲜血维持生命,但只在没办法的时候才喝动物的血。
()好看的txt电子书
我仔细听着。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就能少想埃弗拉。但等到曙光来临、暮先生上床、我独自一人时,我脑海中又纷纷扰扰,发生的事便又历历在目。
我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升起。我很疲劳,但是睡不着。我怎么面对那确实在等待的噩梦呢?我为自己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但只吃了一小口,就胃口全无,我把它们一股脑儿倒进了垃圾桶。我打开电视,不停地换台,可根本不知道放的是什么。
我不停地想,这只是个梦。埃弗拉不可能死去。我只是在跟踪暮先生时睡着了,做了个梦。埃弗拉随时都会把我摇醒。我会告诉他我的梦,我们两个会大笑一场。“你可没那么容易把我甩掉。”他会咯咯地笑着说,
但这不是梦。我亲眼看见了吸血魔。他绑架了埃弗拉,要么已经杀了他,要么正准备杀他,我必须面对这些事实。
问题是,我不敢面对。我担心如果面对,我就会变疯。所以,我拒绝接受事实,拒绝想办法应付,而是把事实深深埋藏起来,不让它来烦扰我——我去找黛比,也许她能使我高兴点。
黛比正在广场上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她和一些孩子们在堆雪人。这么早看见我,她很吃惊,但也很高兴。她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们,他们好奇地打量我。
“想散散步吗?”我问。
“等我堆完雪人好吗?”她回答说。
“不,”我说,“我很烦,想走走。不然我晚些时候再来。”
“那好吧,我就来。”她惊诧地看看我,“你还好吧?你的脸白得像张纸,还有你的眼睛……你哭了吗?”
“我刚才切了洋葱。”我撒了个谎。
黛比转向她的朋友。“回见。”她说,然后挽住我的胳膊,“想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不。”我说,“你领路吧,我跟着。”
我们默默地走着,很少交谈。然后黛比拽拽我的胳膊,说:“我有个好消息。我问过我爸妈,你能不能在圣诞前夜来帮忙装饰,他们说可以。”
“太好了。”我说,挤出了一个微笑。
“他们还邀请你共进晚餐呢。”她说,“他们本来还想请你圣诞节也来的,可我知道你准备参加旅馆的晚宴。而且,我想你爸爸不会让你来,不是吗?”
“是的。”我轻声说。
“但圣诞前夜没问题,是吧?”她问道,“埃弗拉也可以一起来。我们早早吃饭,下午两三点就吃,这样我们就有很多时间装饰圣诞树了。你能——”
“埃弗拉不能来。”我简短地说。“为什么?”
我努力想找一个合理的谎言。最后我说:“他得了流感,躺在床上不能动。”
“他昨天看上去还很好呢。”黛比皱了皱眉,“昨晚我看见你们两个出去。他看上去——”
“你怎么会看见我们?”我问。
“我在窗口看见的。”她回答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们在天黑后出门了,以前我没提,是因为我觉得如果你想让我知道,你就会告诉我你们去干什么。”
“偷看别人可不好。”我厉声说。
“我没有偷看!”我的口吻和指责伤害了黛比。“我只是碰巧看见。如果你是这种态度,就忘了圣诞前夜吧。”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抓住她的胳膊,“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我不太舒服,也许被埃弗拉传染了。”
“你看上去是不对劲。”她的脸色缓和了。
“我们出去,只是去接爸爸,”我说,“我们在他下班后去找他,一起吃点东西,或者看场电影。我本该邀你一起去,但谁知道我爸爸怎么想。”
“你该给我们介绍介绍。”黛比说,“我敢说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能让他喜欢我。”
我们又开始散步。
()好看的txt电子书
“那么,圣诞前夜怎么样?”她问。
我摇摇头。跟黛比和她父母共进晚餐是我现在最不想考虑的事。“我会再通知你,”我说,“我不敢肯定我们那时候还在不在这儿。我们可能又要出发了。”
“可是圣诞前夜就在明天!”黛比叫道,“你爸爸应该已经告诉你他的安排了吧。”
“他很古怪,”我说,“喜欢把事情留到最后一分钟才说。可能现在我散完步回去,就发现他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发了。”
“埃弗拉生病了,他没法走。”她说。
“他如果想走,就能走,就会走。”我告诉她。
黛比皱着眉头,停住了脚步。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个下水管口,热气从铁格里冒出来。黛比走上前,站在格条上。“你不会不告而别,是吧?”她问。
“当然不会。”我说。
“如果你什么也不说就消失的话,我会生气的。”我看见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我发誓,如果我知道要走了,你也会知道。我以名誉担保。”我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到这儿来。”她说。她把我拉近了,紧紧地拥抱着我。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问。
“用得着理由吗?”她笑了,然后指指前方,“我们在前面那个拐角转弯,就能回到广场。”
我挽起黛比的胳膊,想陪她回去。然后我记起我们换了旅馆。我回到广场,就得回原来的旅馆去。如果她看到我偷偷溜走,会起疑心的。“我想再走走,”我说,“我明早打电话,告诉你我能不能来。”
“如果你爸爸想离开,你就硬着点,让他留下来。”她提议说,“我真心希望你能来。”
“我会尽力的。”我发誓说。我悲伤地看着她走到拐角,从眼前消失了。
突然,我听到脚下传来咯咯的轻笑。我透过铁格张望着,什么也没看见,但我确实听见了声音。然后阴影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喜欢你的女朋友,达伦·山。”那声音咯咯地笑着。我马上知道了是谁在底下。“一道美味的菜肴。一定很美味,你说呢?看上去比你另一个朋友好吃多了,比埃弗拉好吃多了。”
是莫劳——那个疯狂的吸血魔!
第十七章
我跪了下来,透过铁条向下看。底下很黑,但几秒钟后,我模糊地看到了吸血魔肥大的身形。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嗯?”莫劳问,“安妮?比阿特丽斯?凯瑟琳?黛安娜?埃尔莎?弗兰妮?杰拉尔丁?亨丽埃塔?艾琳?乔西——①『注:这一串名字的起始字母分别以A、B、C、D、E、F、G、H、E、J开头。』”他顿了顿,好像皱起了眉头,“不,等等。艾琳的起始字母是个E,而不是I。有什么女人名字以I开头吗?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你怎么样,达伦?有主意吗?想得出来吗?”他念我的名字时声调很奇怪,听上去好像加仑。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屏息问道。
“很容易。”他身体前倾,小心地避开阳光,然后轻轻拍拍脑袋。
“只要动动脑子。”他说,“小莫劳的脑子多得用不完,啊,是的,用不完。我在你朋友——蛇娃身上略施小计,他就告诉了我,你们的旅馆在哪儿。我在外面扎下营:留心盯着。看到你和你的女朋友走过来,就跟着了。”
“略施小计,什么意思?”我问道。
吸血魔放声大笑。“用我的刀。”他解释说,“我的刀,还有几片鳞片。明白了吗?鳞片。蛇娃身上的鳞片,钢琴的调儿②『注:英语中scale一词既有“鳞片”,也有“音调”的意思。』。哈!脑子,我告诉你,脑子!傻瓜可想不出这么好笑的笑话,这么有水平的笑话。小莫劳的脑子大得——”
“埃弗拉在哪儿?”我捶打铁条,让他住嘴。我猛力拉拽铁条,想下去抓他,但铁条紧紧地嵌在路上。
“埃弗拉?埃弗拉·封?”莫劳在黑暗中似舞非舞地怪跳着。“埃弗拉被绑着呢,”他告诉我,“绑着脚倒吊着,血液直冲头部,像个猪崽一样吱吱叫,哀求我放了他。”
“他在哪儿?”我绝望地问,“他还活着吗?”
()好看的txt电子书
“告诉我,”他说,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你和吸血鬼待在哪儿?你们换了旅馆,不是吗?所以我没看见你们。还有,你在广场上干什么?不!”我刚要开口,他叫道,“别告诉我,别告诉我!莫劳的脑子够用,就像有人说的,都快从耳朵里流出来了。”
他住了嘴,两只小眼睛左盼右顾,然后打了个响指,高叫一声:“那个女孩!达伦的小女朋友!她住在广场附近,嗯?你想见她。她住哪儿?别告诉我,别告诉我!我会想出来的。我会抓住她。水灵灵的女孩,有很多血,不是吗?美味的、咸咸的血。我好像现在就尝到了。”
“离她远点!”我尖叫着,“如果你靠近她,我就——”
“闭嘴!”吸血魔吼叫起来,“别威胁我!我可不受你这样发育不良的半吸血鬼威胁!再这样,我就走,蛇娃可就完了。”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是不是说,他还活着?”我颤声问道。
莫劳咧嘴笑了,摸摸鼻子。“也许活着,也许死了。你没法知道,不是吗?”
“暮先生说吸血魔不能撒谎,”我说,“如果你告诉我他还活着,我就知道了。”
莫劳慢慢地点点头。“他还活着。”
“你发誓?”
“我发誓,”他说,“蛇娃还没死:绑着,吊着,像猪崽一样尖叫。我要留他到圣诞节做我的圣诞晚餐,是蛇娃,不是火鸡。你觉得我恶心吗,嗯?”他发出一阵狂笑。“明白吗?恶心。虽然不是精妙的笑话,也不错了①『注:蛇蛙(snakey)和火鸡rkey),恶心的(foul)和家禽(fowl,火鸡是一种家禽)几个词的英文在发音上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