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的父亲跑出来焦急地喊着:“谁是江平,她要见江平,好像还有几个名字,我听不清!”江平他们立即跑了过去,医生拦住他们说:“不能进去这么多人!”江平想了想,把杜仲推上前去:“你去!”杜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身不由己地朝前一窜,回头望望,江平和于东正朝他颇有深意地点着头。
王玲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白被单,被单上被血染得通红,一些古怪的管子从被单下伸出来,旁边一台监测仪发出嘟嘟的声音。见有人进来,王玲说了句什么,护士便走了出去,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了。杜仲咽了口唾沫,心里觉得有些害怕,慢慢走过去,忽然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低头一看,王雪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王玲,缩在自己背后。
“你怎么进来了?”杜仲吃惊地问。
“我从人缝里钻进来的。”王雪说。她个头小,刚才场面混乱,大家谁都没留意到她,居然就这么混进来了。不过看她的表情似乎很后悔混了进来。杜仲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王雪露出害怕的神情,心想她毕竟还是太小,没见过这种事情。其实他自己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人进来心里有些发怵,现在有王雪在身边,虽然是个小不点,但不知为何胆壮起来。
两人慢慢靠近了王玲。王玲的身体在被单下是鼓鼓囊囊的一堆,杜仲不敢想象她被摧折成什么样子了,所幸那张脸虽然苍白,却还没有遭到什么破坏。
“王玲!”杜仲在床边坐下,小声喊着。
“怎么是你?”王玲气息微弱,见到是杜仲,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明白过来,“江平让你来的?”
杜仲点了点头。
“我知道,”王玲苦笑道,“他是想让我说出真相——反正我也活不了了,说出真相也不怕了,什么天打五雷劈,哼。”
杜仲默不作声。江平的确是这个意思,他一开始就知道,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这话从王玲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很残忍,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我是自己害了自己。”王玲又想笑一下,却呻吟起来,杜仲慌忙站起来:“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王玲呻吟着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亡灵花,其实只不过是……”
杜仲和王雪宁神屏息听她说着这句话,但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电光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直接劈在王玲身上。这一切就在眨眼之间完成,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闪,本能地朝后一跳,耳边霹雳一声,再一看时,床上的王玲已经成了一具人形的焦炭。王雪带着哭腔尖叫起来,杜仲也有尖叫的冲动,但他的第一个动作却是赶紧捂住了王雪的眼睛,不让她继续看下去。
病房门很快被人打开了,冲进来的人们看到眼前的一幕,全都惊呆了。有人摇晃着杜仲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喃喃地说:“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他两只手抱紧了王雪,王雪趴在他怀里一个劲地发抖,医生把他们带了出去,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王雪还在发抖,杜仲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不止。
校长他们跑了过来,耳边全是乱糟糟的声音,一个人把王雪从自己手上接了过去,王雪哭声渐渐停止了,有人握着自己的手,但杜仲不知道那是谁,他一直低着头,后来有人要他站起来走,他便跟着走了。
直到汽车开到学校,走在熟悉的路上时,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愣愣地问。
“你忘了?”霍晨光在旁边说,“你们刚从病房里出来,校长就让我们先回来了。”
“王雪呢?”杜仲问。
“她们班主任带她睡觉去了,她吓坏了,不停地哭。”江平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杜仲摇了摇头。他鼻子里吸到校园里熟悉的味道,耳畔是夏虫的鸣叫,不远处的宿舍楼里点点明亮的灯火,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安心,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场梦,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那一幕。
“你没被劈到,应该感到幸运。“霍晨光安慰他道。
“你们知道了?”杜仲问。
“你真没事吧?”于东注意地看了看他,“是你亲口告诉我们的,王玲快要说出真相的时候,被雷劈死了。”
“哦?我忘了。”杜仲一点也记不起自己说过这些话,大概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说出来的,自己太慌张了。他脑海里飞快地掠过那一道明亮如刀的闪电,不由打了个寒噤,禁止自己再去回想。
接下来谁都没再提王玲的事,江平他们把杜仲送回寝室,就自己上楼睡觉去了。林国柱他们正准备睡觉,看到杜仲回来,连忙问他王玲怎么样了。
“死了。”杜仲说完便跳上床,澡也懒得洗,直接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窗外透着鸡蛋清般的晨光。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将头转向朝内的一侧,揉了揉鼻梁,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王玲死了。虽然她的伤注定她会死,但最后却是那道闪电要了她的命。那道闪电来得离奇,显然是为了阻止她说出真相而降临的,这就像夏春阳的碎尸万段一样——说出真相就会死,但死法各有不同。怪不得当初他说江平他们说出真相就会碎尸万段时,江平否认了这点,因为碎尸万段只是死法的一种。王玲在说出真相前提到了“天打五雷劈”,看来她是知道自己泄露真相会有什么下场,只是她料想不到会这么快吧?他感觉到一阵心悸,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分析下去——夏春阳死的时候,江平他们喊出了“碎尸万段”这个词,看来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如果泄露真相会如何死法,这点倒是难以理解——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点呢?
他想到的另一件事是:亡灵花必须通过王玲才能施展力量,现在王玲死了,是不是表示它的力量就此消失了?如果是这样,王玲的死倒似乎算是结束了这种灾难——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冷酷,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刚跳下床,便听到林国柱的怪叫声从上铺传来。他叫得十分凄惨,杜仲昨晚刚刚经历过那件事,听到这种惨叫,脑子里条件反射地就往坏处想,脸立即发白了,连声问:“怎么了?”
“我的月如姐姐啊!”林国柱哀号起来。
杜仲还没反应过来月如姐姐是谁,对面的林洋已经将一只鞋子朝林国柱砸过去:“不就是贴了张海报吗?天天嚎,嚎什么?”他这才明白,林国柱所说的月如姐姐,是指贴在他床铺墙壁上的那行王月如的海报。
“月如姐姐怎么了?”知道是这么回事,他心头一松,调侃地问。
“她的眼睛,”林国柱带着哭腔喊,“谁干的?”
“什么眼睛?”已经下地的几个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手搭在他床沿上踮着脚朝海报望去。这一看大家都感到惊讶:汪月如的海报上,那对号称娱乐圈第一眼的美目不知哪去了,眼睛的部位留下一片空白。杜仲的第一个感觉是,有人把海报上印有眼睛的那层纸揭掉了,但当林国柱哭丧着脸把海报从墙上撕下来递给他看后,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海报仍旧保持着完好,眼睛那个地方的纸张也光滑平整,绝对没有被人撕掉一层,也没有什么人涂上海报底色的油彩来遮盖住眼镜,看上去就好像是这海报印刷的时候本来就没把眼睛印上去似的。
“你从哪里弄了张废弃的海报来逗我们吧?”林洋怀疑地问。
林国柱跺脚发誓说他没干这种事。由于他有过类似的前科,他的这番誓言没人相信,对于此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林洋的那种假设了,大家哄笑着嘲笑林国柱,乱哄哄地拿起毛巾和漱口杯挤到水房去洗漱。林国柱的表情很是郁闷,他一把拉住杜仲:“我真没那么干。”杜仲笑着说:“好了,快洗吧,不然早操该迟到了。”
水房里被人挤得满满的,大家透过漱口水和洗面奶大声谈论着昨天晚上的事,王玲的死被传得神乎其神,不少人向杜仲打听王玲临死的情形,杜仲含着漱口水没回答。他听着各种版本的猜测,心想这里都传成这样了,网络上不知道有些什么更离谱的说法。他想起霍晨光那台笔记本,匆匆洗漱完毕,脸还没完全擦干,把杯子毛巾往林国柱怀里一放,让他帮着带回寝室,自己便冲到一楼霍晨光他们寝室去了。
在霍晨光的寝室敲了半天都没人应门,从门缝往里一看,人都走光了。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耳边听着传来的早操铃声,便随着人流朝外走去。经过池塘边时,腾腾的白色蒸汽将路面遮得完全看不清,从池塘那边冲过来的热量让大家自觉地远离了池塘一侧。杜仲稍微靠近了点,想看清楚池塘里的情形,却只望见白茫茫的蒸汽不断上升,池塘表面的情形完全被蒸汽遮掩住了,耳边只有咕嘟咕嘟煮粥般的沸腾声。昨天晚上王玲表演完,今天池塘就开锅了,杜仲心里有了些隐约的想法,但还需要证实,这让他更迫切地想要找到霍晨光。
在初一的队列里,霍晨光正和几个同学大声议论着什么,杜仲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呆会把你的笔记本给我用一下!”
“我昨天忘了充电,现在正插在那里呢。”霍晨光搔了搔头说,“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杜仲刚开口问,便听到有人提到汪月如的名字。他留神一听,是女生寝室的几个女孩在议论汪月如,据说有个女生收集的汪月如的小剪贴画和新闻报道上,汪月如的眼睛都消失了。类似的事情到处都在传,杜仲和霍晨光在人群中随便走了走,便听到好几种版本的说法,似乎每个收藏着汪月如照片的人都发现她的眼睛消失了。本来对林国柱的海报事件,杜仲以为是他自己在捣鬼,但现在听到这么多人说,他才知道事情并不正常。这件事情就在亡灵花出事之后发生,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他想到了王雪,在初一班上看了半天没看到她,一问霍晨光,才知道她因为昨天晚上被吓坏了,今天老师特别批准她留在寝室休息,可以不用上课,也不用出操。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