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和议已经签了?什么结果?”龙谦大吃一惊,现在阴历刚进三月,怎么就签订辛丑条约了呢?这不对呀!
“有关惩处主战官员的情况比较复杂,一大批朝廷大员掉了脑袋。连死去的庄亲王和军机大臣刚毅都没有放过。端郡王被发配去了新疆……”
“这些我都知道。赔款呢?是不是还有允诺列强驻兵要地的条款?”
“赔款一共三亿两白银。分三十九年支付。总计约六亿两!用关税和盐税抵押。另外,使馆由各国自行保卫,天津不准我国驻兵,自山海关至天津,划出黄村、廊坊、杨村、军粮城、塘沽、芦台、唐山、滦州、昌黎、秦王岛、山海关等地,允许列强驻兵!”
“卖国!李鸿章卖国!”陈超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这样丧权辱国的条款,怎么能签订?李鸿章必将成为人人唾骂的卖国贼!”
“内地通往关外的要地几乎全被人家占了!东北危矣!日本和俄国必然有后手,我的上帝!陈先生说的没错,赔款还在其次,怎么能容许列强驻兵于京畿要害呢?”司徒均大惊失色。虽然想到了去岁的战争失败,国家必然蒙受损失,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英法美德的势力不在北方,东北不是落入日本,便是落入俄国!我蒙山军将士的鲜血算是白流了。”
王明远和叶延冰比起司徒均来,对于地理上的认知就差了很多,宁时俊一口气说出的那些地名,他们还没有清晰的感念,但总数高达六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着实吓住了他俩。
“天啊,六亿两!朝廷如何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卖国,他妈的太可气了!”
“司徒说的没错,那么多兄弟的血算是白流了!”
“不要激动。焉知不是因为我蒙山军血战,才将本来高的多的赔款降至这个数字?”龙谦冷静的多,“至于李鸿章,我看也怪不着他,就算他不去签这个卖国条约,自有别人去签。满清朝廷只想着顺利让洋人撤出京城,早一天回皇宫继续当他们的皇帝太后,反正银两又不要他们来出。倒霉的总是百姓。”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包括陈超在内,朝廷下令将沂州兖州交给蒙山军的喜悦被辛丑条约苛刻无比的条款冲淡了。
“司令说的是。我在北京见到了李鸿章,是荣禄大人带我去了。李鸿章李大人已经病的起不了床了,但那天还是有俄国人上门逼他签什么字!李大人听说我是司令的部下,还跟我说了几句话,说多亏勤王军打出西沽大捷,捉了西摩尔,才让他有了些谈判的资本。他还让我捎话给司令,他不行了,要咱们好好干,为朝廷争口气……”宁时俊面沉如水,“那天他给了荣禄大人他的遗书,还有一首诗,荣禄给我看了……”
“还记得吗?”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请君莫作等闲看。”略一思索,宁时俊念出了李鸿章的绝命诗。
“海外尘氛犹未息……”龙谦轻声吟哦,“岂是犹未息啊,不过是个开始。弟兄们,看到了吧?落后就要挨打。咱们蒙山军真正的敌人,不是袁世凯,也不是朝廷,而是将我中华任意宰割的列强!”
“司令,我……”宁时俊还要汇报,龙谦打断了他,“票号的事不急,李鸿章行将就木,你可打听到谁接任直隶总督?”
“据说是荣禄。他当过这个官。”宁时俊道。
“是荣禄对你说的?”
“不是。是荣禄的管家说的。荣禄忙的很,打发我回来,要我转告司令,切莫辜负了太后的厚望。”
“我不会辜负太后的厚望的。”龙谦语气中殊无一点尊敬之意,“你离开北京时,李鸿章还没咽气吧?”
“没有。荣禄既然发了话,我也不好再留。看过晋源票号后,便启程返回了。路过济南时,我又去了巡抚衙门,这次见者袁世凯了。”
“做的非常好!袁世凯怎么说?”
“他详细问了咱们的情况,特别是你的情况。对剿灭抱犊崮多有赞扬。但责备你不去济南见他。当时徐世昌、王士珍都在。”
“接着说。”
“徐世昌说,沂州道的事情,绝不是李纯所为,不过是沂州巡防营个别败类自作主张。司令,沂州道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跟你说吗?”
“我问来着,他没说。但表示李纯及曹锟所部克日将撤出两州,要我们与李、曹联系,不要发生误会。”
“那,朝廷旨意里的军费呢?”
“袁世凯讲了,今年不会有了。山东财政极为紧张,朝廷责令山东支付威胜军的军费,最早要等明年了。”
“这个滑头的家伙。他早就知道他不会再留在山东了。给不给是后任的事了。不过无所谓了。”
“袁世凯不在山东了?他去哪里?”众人惊问,包括宁时俊。
“直隶!荣禄身体也不好,不会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直隶总督的宝座,八成要袁世凯来坐了。”龙谦转而下令,“时俊,你还得辛苦下,明日带着我的手书去沂州,明远陪你去。我亲自去兖州。咱们将两州先接收过来再说!”
正文 第三十三节 沂州(一)
菜肴别有风味,宁时俊带回的消息更是令人高兴,酒喝起来的味道便更好了。一顿饭吃到子时时分,尽兴而归。
龙谦和宁时俊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准备再谈一谈接收两州的事宜。小薛依旧等候着他,见他回来。打了个招呼去烧洗脚水。龙谦说不要管我了,你去休息吧,掉头去了南房把头的禁闭室,几丝光亮从小窗户里透出来,这间屋子本是柴房,窗子既小且高,站在外面,饶是龙谦的个子也看不清屋里的情景。
“关着谁?”宁时俊小声问。
“把门打开吧。”龙谦对警卫说。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这是禁闭室的规矩。警卫掏出钥匙,将锁开了。龙谦对警卫说,“他的禁闭结束了,你的岗位也撤销了,回去休息吧。”
警卫向龙谦和宁时俊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龙谦推开了房门,见江云站在桌子前,“这么晚了,不睡觉在干什么?”
看见是龙谦,江云打了个立正,“报告司令,我在编密码呢。”跟着看见龙谦身后的宁时俊,“呀,参谋长回来了?”
宁时俊没想到关禁闭的竟是江云,没吭气,朝江云笑笑。
龙谦没有吭气,走到木板支成的床铺坐下,“关了你这几天,想通了没有?”
“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抓内鬼不能大张旗鼓,我的方法不好。”
“就这些?”
“还有就是对俘虏的转化不利……”
“还有呢?”
“没了。”
“看来还是少管你两天啊。江云,你已经是我最高的情报主管了,看问题想事情要多问几个合适不合适。之所以惹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们的做法会在部队高级军官间播种不信任的种子。部队正在发展,必须有个健康的环境,搞得人人自危,其损害比内部潜伏的一两个内鬼更糟糕。”
“我明白了。”
“搞情报的,怀疑一切不是错误,但要沉住气。透露我行踪的,未必是部队上的人。懂吗?”
其实江云早已想到了这点,否则就不会去围绕着郑家庄动手。
“好了,你的禁闭结束了。岗哨已经撤离,你可以回你的房间休息了。”龙谦打量着禁闭室,一张木板支就的床铺,一张瘸腿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副碗筷,还有就是一盏油灯,“刚才你说在编密码,拿来我看?”
江云将几张草纸拿过来。
“这就是你的密码?”
“没有底书,有些我记不得了。”
龙谦曾教授过江云简易的密码制作方法:取一本书,以书上的页码和行数、字数为基础,编出四个一组的数字,顺着数字就可以找到所代表的字。当然,还有编一个密钥,预先设计倍数,三倍或者四倍,为密码在加一层保险。
“你准备用什么书为底书?”
“《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
“你自己想的?”
“嗯,我看一般的读书人都有这两部书。”
“书选的不错。但你想过没有,万一你的密码落在敌人手里,他倒是解不开,但一眼就看出这是密码。非动刑撬开你的情报员的嘴巴不可。我不太相信你的情报员在酷刑下可以坚守秘密,至少他会招出是谁在向谁传递情报。用死信箱也不行,人家守在那里钓鱼,你的人就会落网。你经营的这条线也就暴露了。”
江云费神思索着。
“这种密码,一般是用于无线传输的。现在我们的技术条件达不到。所以还要学会用编家信一类的方法将所要传递的信息编进去。这就需要你找几个文化高的人来干。这是现阶段最主要的密信传递方式。学会了这个,就可以实现对送信人的保密了。所以,你小子必须好好念几本书,有空多向参谋长学学写文章的法子。”
“是。”
宁时俊对于龙谦与江云的对话半懂不懂,可以肯定的是,这是蒙山军最高的机密之一,龙谦并不打算对自己隐瞒。
“你情报处的编制方案想好了?”
江云从当作褥子的草垫子下摸出一张纸。龙谦接过来揣在怀里,“参谋长很快要去沂州,我本来想让王明远跟他去。后来想想还是你去为好。所以提前结束了你的禁闭。现在跟我来吧,咱们一起合计下沂州之行的问题。”
三天后,宁时俊带着龙谦的手书站在了李纯的司令部,除掉李纯,还有沂州知府唐绍仪在。
李纯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将沂州交给蒙山军。看过宁时俊带来的龙谦手书,李纯冷冷道,“朝廷命我部撤出沂州,却没有说何时撤出沂州。等我方准备停当,自然就会撤走。至于龙谦索要的郑诚,对不住,我方查无此人。”
宁时俊没想到李纯竟如此的耍赖。
“这么说,李将军是不听朝廷号令了。”宁时俊平静地问。
“谁说我不尊旨意?”李纯斜着眼看着宁时俊。他一张国字脸配上一道精心修剪的一字胡,也算得上相貌堂堂,但斜眼看人时便破坏了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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