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四狗忘记了害怕,跳起来大叫着冲上去,踩着后面士兵拿过来的梯子再次登上寨墙。
跟在突击连后面的程二虎从望远镜冷静观察着一连的情况,地雷一响,程二虎的心就沉到了底,但一连真是好样的,就那样踩着雷区攻了上去!现在,日军的火力全部唤醒了,一连正在遭受着屠杀,望远镜里,不断有勇敢的士兵被打下了梯子。突破口烟雾火光升腾,根本看不清情况。
“发信号弹,无差别射击!”在战斗中下达命令时,程二虎绝不会打磕巴。
这是一道冷酷的命令,要求身后高地上的八门迫击炮不管正在血战的突击连,朝寨墙射出绝对会误伤自己人的炮弹。
随着一发白色的信号弹升起,程二虎拔出驳壳枪,“跟我上!”二连和三连的近四百名官兵呼啦啦跃起,朝着寨墙扑去!
一营在下午进行了缩编,撤销了四连,充实了余下的三个连队,总兵力570人,现在,在营长程二虎的带领下,冒着纷飞的弹雨,沿着一连用鲜血开辟的道路,不顾脚下依旧可能炸响的地雷,勇猛地冲了上来。
军官永远是士兵的榜样,即便是参加独立团不久的新兵,看到自己的官长们带头冲锋,也会忘记了害怕,跟着冲杀。
独立团秉承了蒙山军的传统,军官喊出的永远是跟我上,而不是给我冲。
站在小高地上的穆长春终于看到了那发期盼已久的红色信号弹!
“总算突破了!一营的兄弟真是汉子!迫击炮延伸射击!机枪连,上!”穆长春一挥手,已经停止射击的机枪手和弹药手们抬起沉重的马克沁机枪,朝前跑去。现在,重机枪不能再打了,必须及时跟进。
在西边和南边,大群的士兵从隐蔽地冲出来,那是鲁山亲自带领的第二梯队,独立团的主力上来了。
程二虎从炸开的突破口踩着摞集的尸体进入了火光冲天的寨子,这些尸体九成都是他的部下,现在他顾不上这些,必须杀入纵深,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一营的任务就是撕开突破口,现在,这个任务基本完成了。
“营长,营长,”满脸是血的阎四狗迎上来,“这儿是鬼子的司令部!”
程二虎大喜,“干他娘的!”
“易连长死了……”阎四狗哆嗦着说。
“什么?!”程二虎楞了下,“现在你是连长了。快去带好你的连!”
“我的一连啊!”阎四狗带着哭腔大叫了一声。
秋山好古的警卫中队被蜂拥而入的第一营淹没,冲进来的对手打仗没有章法,战术简单,但极为凶猛,近距离投掷手榴弹,拼刺刀中开枪,完全不顾误伤战友的蛮干击溃了拼死抵抗的旅团警卫中队,判断等不及援军到来的秋山好古出了指挥所,在两名警卫的保护下往北跑。性情坚毅冷静的秋山少将明白,如果他死在这里,失去大脑的旅团将在绝对优势的敌军合围下迅速覆灭!失去一个骑兵旅团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解放出了至少四个俄国师并且使得俄军拉平了战线,将会对会战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
院子里到处是喊杀声,爆炸声,火光中人影憧憧,秋山握着他的指挥刀,专往暗影里走。后面一股敌军追上来,领头的敌军平端着轻机枪疯狂扫射,秋山的大腿中了一弹,而两名警卫一死一伤,秋山挣扎着站起来,来不及反抗,冲过来的一名敌军将刺刀扎入了他的脖子。这位日军名将在战斗打响不足一小时就魂归东瀛,在另一个世界里去做他征服满洲的迷梦去了。
刺杀秋山少将的士兵并不知道这位手握指挥刀的军官就是沈旦堡日军的最高指挥官。部队在军官们的带领下突入了纵深,与迅速回援的日军绞杀在一起。
鲁山跟着第二梯队进入村子后迅速判断了形势并得出了结论,这个被俄军头痛了十余天的沈旦堡被自己打下来了!
“二营朝北,三营朝西!往里打!”鲁山派出自己的通讯员,将命令传达出去,“发三发黄色信号弹,快!”
他的身边是兴奋不已的马里宁少校。这场夜战给了他更大的震撼,他没有想到突击连竟然敢用士兵的生命去趟地雷阵!伟大的沙皇陛下的军队绝对没有这个勇气!与其说是华人团有着精妙的战术和配合,不如说是这支部队有着俄军没有的铁血军魂。
这是预定的信号。看到黄色信号弹一枚枚升起,在小村以西仓促构筑了阵地憋了半夜的炮营主力的四门大炮在黄锦辉的指挥下开始怒吼,朝着沈旦堡主阵地倾泻着弹雨。
“骑兵营呢?进来了没有?”鲁山惦记着日本人的战马。
“已经进来了,刚才我看到蒋营长了。”紧跟着团长的一个参谋报告,“那边是鬼子的指挥所,地图还没摘走呢。司令,进屋子吧。”拽着鲁山朝秋山的司令部跑去。
“找到秋山好古,抓活的!”鲁山忘了自己曾下达不要俘虏的命令了。
天亮后,沈旦堡的日军终于崩溃了。后背涌入大股的敌军,指挥所联系中断,使得这支顽强的日军终于结束了他们征战满洲的历程。
对于沈旦堡主阵地的突击独立团并未参与,他们将进攻通道让给了身后的俄军,而俄军倒也仗义,没有在意独立团对于战利品的疯抢,而是接管了进攻,朝北、东两个方向展开了最后的进攻。上午十点,所有的炮火都停息了,只有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零星的战斗一直延续到中午时分,大约一千四百名日军放下武器当了俘虏,其余的都战死在这片血染的土地了。
独立团在下午开始撤出战场,他们带着缴获的大批战马和武器——来不及清点,抬着伤员朝后方走去。初步清点,独立团在这场夜袭中阵亡213人,负伤约350人。伤亡比预想的小一些,主要出现在突击营,正是一营的勇猛突击奠定了胜利的基础。战争就是这样,死神总是追逐着勇敢者。
在沈旦堡战役的第二场夜战中,独立团计有两名连长牺牲,一名营长负伤,其余军官的伤亡尚未精确统计——突击营程二虎在肉搏中被扎了一刀,伤势严重但尚无生命危险。
秋山好古的尸体在上午被确认,由马里宁移交给了俄军。但他的指挥刀却落在了鲁山手里,鲁山倒霉觉得这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只是觉得刀鞘装饰精美,战刀的钢口极好——他顺手劈断了一棵小树,刀锋完好无损。
“留着给我儿子做个纪念吧,毕竟是日本少将旅团长的佩刀呢。”他将战刀交给了他的警卫,“替我保管好。”鲁山的心思从现状脱出来,放在部队的转移和扩编上了。
正文 上部 第四卷 鹿死谁手 第二章 立宪风云
正文 第一节 次子出生
1905年的春节(乙巳年,光绪三十一年),鲁山指挥部队打开了沈旦堡,为歼灭日本骑兵第一旅团立下了首功。沈旦堡被烟火笼罩,死伤枕籍。数千里外的济南城提督府里,也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山东提督龙谦的太太遇到了难产,正挣扎在死亡线上。偌大的提督府里,连迎新的鞭炮都没有放。
从昨晚到现在,陈淑在临时布置的产房里已经折腾了近十个小时,但胎位不正的孩子还是生不出来。也亏得常年练武的陈淑体质优于一般的妇女,换做他人,早坚持不住了。
这叫“寤生”,自医学极不发达的古代对产妇是极大的生死考验。左传记载的奸雄之一郑庄公便是逆产,为此其母不喜欢他,转而偏爱幼子,亲生导演了一场兄弟相残的悲剧。而郑庄公也因伪善被历史学家所讥讽。
出现这种情况,被请来的医生照例要询问主人要大人还是要孩子,连心力交瘁的尤氏也认为理所当然要有所选择,但这句话却惹恼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龙谦,他将一头大汗的医生赶了出去,不顾尤氏的劝阻,闯入产房,握住妻子的手,“坚持住!再坚持一小会儿就有办法!相信我!”
“要保住孩子……”陈淑已经耗尽了力气,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放心,孩子要保,你更要保。谁再敢让我选择,我就毙了他!”
龙谦珍惜侄女,自然让陈超欣慰。但济南府的名医都请遍了,皆束手无策。
“退思,”陈超让尤氏叫出了龙谦,“你要早作决断!”
子嗣的重要性超过了妻妾,这就是现实。陈超亦不能劝龙谦舍弃孩子保住大人,而且龙谦又是如此地位,如此的基业,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简直是屁话!没有母亲哪来的孩子?我昨日已经派人去青岛了,德国医生马上就到!”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来了吗?”
“来了!”欧阳中大声答道。
“我的天!总算是到了!”龙谦迎出门外。
“难道真要割开淑儿的肚子?”尤氏惊慌起来。
“现在只好由他啦,我们不能反对……”陈超擦了下额头的汗,也出了屋子。
在确认胎位不正无法顺过来后,龙谦竟然提出什么“剖腹产”,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尤氏和从东昌赶来的已经身怀六甲的陈娴。
哪有这样的法子?第五镇医院的医生们没有一个敢做这样的“手术”。就连曾留学美国的第五镇医务处长齐尚明都不敢为之。无奈,龙谦派了副官欧阳中带着自己的亲笔信乘火车到青岛请德国军医来。
相关的手术准备已经遵照龙谦的命令准备妥当,就在西厢,张红草、孙娟等人已经在龙府守候了一天一夜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尤氏见张红草和孙娟将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床板抬了进来。
“司令说太太身体虚弱,手术就在屋里做……”
“德国人答应了?”尤氏急忙问。
“答应了。正在洗手换衣服呢。”
“天啊,怎么是男人?”尤氏更觉惊慌,哪里能用男人来为淑儿做此事?
“太太,保住夫人和小公子要紧……”孙娟不管尤氏了,与张红草将床板抬进了屋子,又有几个女兵将手术器械拎进了屋子。
龙谦沉着脸进来,众人急忙让开了,他进了屋子,尤氏跟了进去,陈超想进去,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一高一矮两个身穿白大褂的洋人进来,陈超伸手拦住了他们。
“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