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刘道一在他养伤的住所见到了龚春台和蔡绍南,以及持了他的信去袁州的魏宗铨。不过,魏宗铨的一只眼睛乌青着,精神萎顿。
从他赶去袁州面见龚春台,商议着整编部队南下吉安,迄今不过二十余日,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就此失败了。没有想到,几位义军首脑是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既然你相信他们,你去跟他们说说,为什么还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蔡绍南红着眼睛对刘道一叫道。
虽然出于保存力量的考虑,刘道一还是有些愧对战友,“他们抓了谁?”
“他们说是他们打劫百姓,那是胡说!我身边的小毛子一直跟着我,打劫谁来?”蔡绍南恨恨地说。
“你们说了不算?你们哄骗我?”刘道一大怒。
“这个我不清楚。或许他们真的干了侵犯百姓的事。”萧参谋曼声细语地,“司令最重军纪,别说是你们的人,便是我军官兵,奸淫烧杀者,一律枪决。”
刘道一被噎住了。这两天他拄着拐杖在这个萧参谋的看护下曾两次出了县衙溜达,分宜县城确实安静的很,街市照常营业,百姓们并无受到骚扰,这个他可以看出来。
“小毛子根本就是冤枉的!”
“咱们的人呢?释放了吗?”
“大部分被释放了,”龚春台失去了以往的豪气,“刘先生,悔不该没有听你的话,早些南下就好了。”
“第五镇已进江西,就算你们占了吉安又当如何?不过是多祸害百姓罢了。”萧参谋哼了一声。
“祸害百姓的是你们!”蔡绍南冲萧参谋大吼,“滥杀无辜的是你们!”
萧参谋别过脸去,不理会蔡绍南了。
几个人喘着粗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见你们龙统制!”刘道一叫道。
“俺们司令已经去了袁州,想见,以后吧。我带他们过来,是告诉你,俺们司令说话是算数的。”
“算数个屁!”蔡绍南大骂。
萧参谋哼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他们为什么无故杀我们的人?”刘道一气哼哼地问。
“是这样,”一直没开口的魏宗铨说,“城破之前,四纵队的人防火烧城,烧了十几间房子,虽然火没有蔓延开来,但他们还是抓了防火的人,连同小毛子,”魏宗铨看了眼蔡绍南,自己的眼睛就是被他一拳打成了这样,“小毛子是被那个姓王的家伙抓了的,押出去当着袁州百姓枪杀了。”
“杀了几个?”
“十六个还是十七个,我不记得了。”
“其余的没事?”
“没有。受伤的和生病的,他们都送到医院了。连刘猪儿也给治伤了……”魏宗铨低声道。
刘猪儿是二纵队司令,很骁勇的一个汉子,也是洪江会的骨干,在龚春台指挥向分宜反攻时中了一枪,打烂了肚子,肠子都淌了出来,本来是在袁州等死,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活过来了。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魏宗铨嘟嚷道。
“狗屁!他们或许真的放过了那些弟兄,但咱们几个,等着挨剐吧。对了,狗日的官军竟然劝咱们的人当兵……”蔡绍南是反对投降的,但失去了战意的义军根本无法抵抗,龚春台听了魏宗铨的劝说,下令投降了。
“从被俘的兄弟中招收?”刘道一注意到这句话的意义。
“是。我知道四纵队有不少人已经投军了……”
“这是个好事……”刘道一咀嚼着这件事的含义。
“只要保住弟兄们的命,剐了老子也认了。”龚春台此刻又显示出了江湖大豪的豪气。
“唉,”蔡绍南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刘道一与龚春台蔡绍南“劫后重逢”之时,龙谦正在袁州与司徒均商议军情。
“如按司令所说,朝廷暂时不会允许我军回师山东,那么,至少要占据庐陵。”司徒均指着地图,“其实,更合理的展开应当占据萍乡和浏阳,既然司令不愿与张香帅发生冲突,那必须占据庐陵。以庐陵、临江及袁州为三个支点展开并休整部队……”
临江与袁州已在蒙山军控制之下,龙谦摸着黑森森的下巴,“以什么名义夺占庐陵?派谁去?”
“这种活计,王协统干不好,或者封国柱,或者冯仑。至于名义嘛,剿匪就是最大的理由。你稍微给他们放点权,庐陵就在我军控制下了。”
“那好,就让冯仑带二十标及骑兵标去庐陵!第九协驻袁州,第十协驻临江,我们也到临江吧。给朝廷的‘捷报’赶紧拟好,另外问问蔡锷,他不是来袁州了?看他会不会北京,如果回的话,让他将奏报带去兵部吧。不回也不要逼他。”
“是。”
“四件事你统抓起来,一是战后的分析及善后。这次总的不错,但也暴露一些问题,要认真总结。要组织以连排为单位的分队深入乡村剿匪,借剿匪打掉一些恶霸,扩大蒙山军的影响力。二是给养,交代连树鹏务必抓好,让部队吃好住好,做好在江西过年的准备。三是练兵,有针对性地开展南方山地战的科目演习,不能让部队闲着。机会难得啊。最近听到一些牢骚,什么吃不好饭,走路太多什么的,看不到这次剿匪给我军带来的机遇和挑战,总想回山东舒服地窝着,那怎么行?我去南昌之前,要开一个营长以上的会讲一讲。这件事可以和剿匪结合起来办,我估计你注意到了,在南方打仗跟北方根本不一样。最后一件事就是招兵。要有计划地改变部队的成分,这是一个好机会。对于俘虏,要尽量将他们招过来。这次最少招五千人!除充实部队后,再编两个补充团。”
“明白了。司令要去南昌?”
“是,总要敲一敲江西的竹杠嘛。”龙谦笑笑,“哦,还要抓军纪问题。开会时我要讲,会后你组织几支稽查队,巡查部队驻地。大军在外,军纪一定加严。”
“是。”司徒均最后问,“那几个匪首?”
“不是冒名顶替被枪毙了吗?给朝廷的报告就说为了杜绝后患,断然枪决了。我已经派王之峰返回分宜了,他来处理这件事,你事情多,就不用操他们的心了。”
“各位,为了你们的安全,换个名字吧。”数日后,刘道一终于又见到了一个“有权力”的清军军官,他就是那位总给人一种威压的王之峰。
“为何?”
“你们几个是朝廷指名的钦犯。我已经以杜绝后患为由上报朝廷将你们四个枪毙了!官府还派人验了尸,现在,你们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换名不行吧?”
“枪毙了?”
“抓了你们几个纵火犯,顶了你们的缸。明白了?”王之峰脸上带着讥笑解释道。
正文 第十八节 平叛之后
第五镇仍停留在江西西部,占据了袁州、临江两府,一部兵力(第二十标及骑兵标)以清剿漏网乱匪为名前出庐陵(吉安首府)。庐陵知府不允许第五镇兵马进驻,引发了一场冲突,导致了庐陵巡防营四名士兵伤亡。冯仑指挥的部队最终还是进占了庐陵。
庐陵冲突的官司打到了江西巡抚吴重喜那里被压下了。第五镇的理由很充分,临江袁州就粮困难,而且第五镇兵马不习南方水土,生病日多,需要在更大范围内休整。
第五镇干净利落地平定了暴乱,解决了吴巡抚的大麻烦。死伤几个巡防营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关键是要将这支客军礼送出境,不然,仅是供养第五镇近两万人的军粮以及数千匹牲口,就给本省带来了严重的压力。
吴重喜与第五镇的报捷文书几乎同时送达了朝廷。这是慈禧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之前担心暴动蔓延数省的局面没有出现,龙谦不负期望,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了过去,以超出朝廷最好预期的速度平息了暴乱,让慈禧很是开心。对军机大臣们说,本宫说过龙谦必不负我!现在如何?责令军机处会同已经成立的陆军部提出对第五镇及龙谦本人的奖赏意见。虽说是对付几个泥腿子,但这也是野战功勋不是?
铁良已经进入军机处,又是陆军部尚书,这份差事自然是落在铁良身上。但方案迟迟拿不出来,第五镇的折子直接递到了御前,声称官兵不习水土,思归心切,要求折返山东。
慈禧看过后,传铁良及奕劻进宫议事。
进入1907年,慈禧的身体状况严重“滑坡”,精力不济,记忆力严重衰减,很熟悉的朝臣,名字愣是记不起来,经常要靠别人提醒。之前这种事是李莲英的专差,现在李莲英也不行了,三天两头告病,这件差事落在了裕庚两个女儿德龄与容龄的头上了。以前慈禧以看折子做批示为至乐,现在则视其为畏途。一般的小事不愿意管了,三天前京师下了一场暴雪,压塌民房上百间,还死了人。顺天府将报告打上来,慈禧为此发怒,说这样的小事也要我来管,要这帮臣工何用?若是在以前,慈禧定会亲自处理。
奕劻与铁良踩着积雪来到大内来到慈禧在宫内的住所养心殿东暖阁。慈禧自戊戌之变后多住颐和园,回皇宫是并不住人们都以为的太后寝宫慈宁宫,而是住象征皇权的养心殿。
“赐座,”慈禧精神不好,脸皮耷拉的更严重了,“今儿召你们来,是说龙谦第五镇的事。可有个主意了?”慈禧的目光落在铁良脸上。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已经有了方案。关于奖赏,陆军部的意见是以赏银为主,鉴于第五镇将士用命,平乱有功。赏银五万两,其中一万两是赏龙谦的。至于第五镇所部,陆军部以为暂时仍留湘赣一带为宜。陆军部接到江西、湖南两省的报告不少,说虽然大股的匪寇已经殄灭,但仍有小股逃窜山中,遗祸乡里。着令第五镇分兵剿灭之。为龙谦用兵方便,可授其临、袁、萍、醴四州巡阅使……”
“剩下几个毛贼,也要大兵清剿吗?留他在江西,是不是别有用意?”慈禧发问。
“老佛爷圣明。最近陆军部接到密报,孙文乱党有在两广举事的可能。军机处已经下令严加防范。如果乱党举事,可令第五镇自江西而南,一鼓荡平之。”铁良看了眼垂首不发一言的奕劻,“奴才以为,本次龙谦剿匪成效卓著,最好令其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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