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巧,王明远上将正在31师师部。他是实地了解战况及伤亡的,31师一直攻的很猛,有些孤军突进的样子了,王明远担心该师的伤亡过大,更担心遭遇对手的埋伏或反击,不顾范德平和薛晓才的反对,亲自跑到了31师。了解了该师的情况后,王明远下达了全线暂停进攻的命令。
三天来,31师已经付出了1900余人的伤亡,其中阵亡700余,三分之二的伤亡都是在攻入市区后产生的。两军扭在一起,重炮及飞机都失去了意义,只能靠步兵逐街逐屋争夺,尽管31师师长季好古准将豪气不减,但王明远对超出他预期的伤亡感到痛心。31师战前总兵力为15500人,就伤亡比例而言,损失不过八分之一。但帐不能这样算,伤亡的1900人基本是“战斗力量”,而“战斗力量”在全师所占的比例大约是65%,这样算来,31师的损失就比较惊人了。
王明远认为需要总结一下巷战的战术问题,更需要从全盘角度考虑文尼察战役下一步的行动。现在,不仅文尼察在激战,第2集团军的另外两个军还在捷尔诺博尔近郊与德24军激烈搏杀着,石大寿上将亲自去了那边指挥第15和第7军。而北线第1集团军也在与疯狂东进的德第11集团军展开了激战。
陈豪和马克斯被带至师部时,王明远正在给季好古上政治课,教训这个老部下要学会从更高的层面考虑问题,而不只是从军事出发。
“陈豪?”看到陈豪,王明远面容一喜,随即平静下来,“我就知道他们不敢将你怎么样!”王明远没有理会马克斯少校,而是在陈豪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
“司令,胡蒂尔有信给你。他叫马克斯,会说咱们的话。”
马克斯上前一步,立正敬礼,双手将信函递到王明远面前。
“唔?”王明远没有接信,看着马克斯,“少校,既然懂汉语,你来说吧。”
“胡蒂尔将军愿意与贵军实现停火……”
“晚了!四天前他为什么不答应?还扣留我的信使?我军已经攻入城市,现在谈停火,不觉得可笑吗?”
马克斯仍捧着信函,却不再说话了。
季好古准将取过信函,交给了王明远。
信函是用中文手写的,通篇只有最后那个花体签名王明远看不懂。看来德国人恪于形势,不得不更多地配备通晓汉语的人才了。胡蒂尔中将签名的这份信件中,没有对他拒绝王明远四天前的“和平”提议表示懊悔和歉意,而是大讲了一通中德两国并无宿怨,更无领土之争,因此两军也不应在“错误的地点进行无谓的厮杀”。为表示对中国以及华军的友好之意,他指挥的德军愿让出文尼察……如果华军接受德军的友谊,而华军应开放文尼察——利沃夫交通并将捷尔诺博尔附近的部队东移至赫梅利尼茨基以东。当然,北线奥列夫斯克——萨尔内一线的战事也应相应停止。两军划定的停火线为赫梅利尼茨基——奥列夫斯克。在未得华军允许之前,德军绝不跨越该线……胡蒂尔话锋一转,如果王将军认为文尼察及捷尔诺博尔两地的德军部队软弱可欺就大错特错了,德军为了自己的荣誉将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在信函的最后,胡蒂尔赞扬了陈豪,认为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捍卫了军人应有的荣誉。
“少校,用我们中国人的话形容你们司令官,他就是个无赖,根本不配坐在现在的位子上!”坐在椅子上的王明远慢声细语地对马克斯少校道,“你将我的原话带给他,如果代表我自己,我不会理会这样毫无信义毫无廉耻的人,但我代表的是百万中国远征军!所以,我还是要跟我的同事们研究一下他的意见,我不怕他搞鬼,更不怕他撕毁协议。在他给我的信里,他重复了我给他的话,我现在仍坚持那个观点,中德两军是在错误的地点进行着一场错误的战争!我痛心我的士兵,所以我要对贵军司令官的信件研究一番。我不会扣留你,少校,请你记住,我们中国人历来奉行言必信行必果,最晚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立即返回司令部,陈豪跟我一起走。再次传达我的命令,各部保持现有态势,不主动进攻。”王明远对跟随他的参谋下令道。
天已经黑了,两辆越野车驶离了文尼察,向着30公里之外的第2集团军司令部开去。帆布车棚挡不住刺骨的寒风,陈豪很快就感觉到脚冻的厉害。乌克兰的冬天很难熬,不仅绝对气温远比中国北方低,而且湿度大。
刚才司令官叫他上了自己的车,并且跟他并排坐在了后面。在颠簸的路上,陈豪汇报了他在德军司令部四天来的情况,希望能给司令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王明远似乎不太重视他的汇报。
文尼察战役爆发后,石大寿上将去了捷尔诺博尔,王明远也离开了基辅抵达第2集团军司令部,亲自掌控文尼察战局。
“如果你出了事,我会自责的。也很难向陈先生交代,他一直视你为子侄。好在你平安回来了……陈豪,你已经看过德国人给我的信了吧?”
“没有。”陈豪想表示感谢,感谢司令官对自己的关心,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德国人陷入了被动。他们没有突破9军的阻击,文尼察又被突破了……但就此认为胡蒂尔那个混蛋吃不住劲儿的判断是缺乏依据的,审问近两天来俘虏的德军,还没有看到我希望的局面。我本来就是要用行动迫使胡蒂尔不得不重新考虑我的建议,现在已经收到效果了。现在他建议让我敞开一个口子放他们走!你认为应该这样做吗?”
“不应该。”
“为什么?”
“我以一个下级军官的视角看,认为不应该放走已经装入口袋的敌人。”
黑暗中,王明远无声地笑了笑,“你不是下级军官了。你的中校军衔马上还给你,我也会重新考虑你的使用。陈豪,德国人并非我们的敌人,你认为我们来俄国的最高使命是什么?”
“这个……捍卫国家的荣誉,捍卫军队的荣誉……”
“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要虚头巴脑的荣誉有什么用?我们国家立国不到十年,还很穷,总统将百万大军派至万里之外,可不是为了虚名。你知道一户农家一年的生活费用是多少吗?你知道一发105炮弹是多少钱吗?”
陈豪从军以来,第一次见如此高级别的将帅这样想问题。王明远上将是国防军神一般的存在,没想到竟然将炮弹的价格跟百姓的生活联系起来,“我不知道炮弹多少钱,但知道老家生活虽然比过去强了,还有吃不饱饭的。”
“就是嘛。陈豪,你认为歼灭胡蒂尔主力可能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
“下面的军长师长们都信心满满。但我不那样认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吃下他这十几万人,最少要损失五六万官兵!他们都有父母妻儿……”
“但保卫国家是军人的责任。战死疆场,死得其所。”
王明远厉声道,“如果像两年前打日本,我不会怜惜伤亡,即使将部队打光,也要将侵略者全部消灭!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我们现在守卫的土地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国土!我们来俄国作战为的是获取他国在资金、技术等方面的支援!而且,我们所放过的德国人并不一定在以后就是我们的敌人!德国人肯定完蛋了,放走这些德国人去西线跟法国人、英国人或者美国人厮杀,对我们并没有任何的坏处!这些你都明白吗?你以后或许会当上将军,当上统帅,要学会思考,什么才是对国家,对民族最有利的。将军渴望胜利,渴望战功,这没有错,但古语说的好,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如果这样的战功是建立在虚耗国家实力的前提下,那就是犯罪!”
陈豪悚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将军,成为像王明远一样的大军统帅,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国家的根本利益。他更不明白总司令为何跟自己一个从战俘营回来的下级军官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王明远回到第2集团军司令部,召来了范德平、薛晓才及几位军长,谈了胡蒂尔的来信,也谈了他自己的想法。在回来的路上,王明远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那就是原则同意胡蒂尔的建议,但具体的细节上仍需要仔细斟酌。
熊勋和石大寿两位上将是不可能当面磋商这个极端个例的计划了。
果然,薛晓才立即指出了胡蒂尔方案的陷阱,“不能容许他们撤向捷尔诺博尔!那样将陷石司令于极端危险的地步!如果德国人有诚意,应等待石司令率7军和15军东返文尼察之后再开放包围圈。”
“说的轻巧。胡蒂尔不是傻瓜。他怎么会坐视文尼察方向增加我们的兵力?”范德平赞同王明远的决定,他现在急于策划第3集团军向喀山的进军了,他认为跟德国人的战事早该结束了,现在的对手转为了红色俄国,而不是注定灭亡的德国,“我看应当这样考虑,第一,北线立即停火以表示诚意;第二,石司令解围捷尔诺博尔,留一个军监视德24军,另一个军向东靠过来,德军不得采取任何行动。第三,胡蒂尔在文尼察的军队不是向西,而是向南突围,渡过南布格河向博多利斯基跑,我军不做任何追击和拦阻。另外,爱国者联盟也应该有答复了,可以让吴念的第4军以增援文尼察战事的理由靠过来,为下一步行动创造条件。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得像一些。上次提到的大炮问题,虽然是个过分的要求,但德国人也应该留下些什么才是,要不我去跟胡蒂尔谈一谈?”
王明远笑了,“堂堂远征军总参谋长去当信使是不行的,还是让陈豪走一趟吧。去,找一副中校肩章给陈豪换上。老范,我建议总统调你去外交部。不过,你的建议不错,就这样起草回信吧。给他们一个时间的限定,只有24小时,过期我军将恢复军事行动。”
“国内呢?要不要等批准?”范德平提醒道。
“对于布党的军事行动必须取得北京的同意。但对德国人,我负完全责任。发电给石大寿和熊勋,通报我的决定。让他们做好准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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