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寒星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但在雪光的照耀下,每个人都能看清脚下的路。
一阵鞭炮声响过后,小月的骨灰盒在她儿子的哭喊声中被一堆黄土淹没。
第八十一章:命运象一张网(第一…
“小姐,你没事吧?”见她站稳了,梁怀远将手从她背上松开,轻轻的扶着她的胳膊。
“谢谢你,我没事了!”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奈,说完摸索着朝门外走去。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尽管她的眼睛看不见,但脚步看上去很坚定、从容,可见残酷的命运并没有让她陷入自怨自艾中,或许她已经瞎了很久,能够坦然的接受命运。
这时幽静的角落里响起了轻柔的萨克斯风,多情浪漫的曲子令他疲倦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慰籍。想到家里的清冷,他便想在此多消磨一些时间,让自己那颗孤寂的灵魂浸泡在酒的热量中迷醉,最好是醉到明天早上。但是她的出现却震的他再也无法安宁下去,他拿起公文包去服务台买单,买完单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并没有走多远,静静的站在广场的一端,象是在等人过来接她。
他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她,过了很久,那个来接她的人都没有来。她渐渐的有些不安了,焦急的走来走去,几次差点绊在路边的石墩上。他坐不住了,将车子开过去,打开车门走到她身边:“小姐,我是刚才在酒吧见过你的,你是不是在此等人?”
她听到他的声音,说:“我在等我舅舅过来接我,他还没有来,可能有什么事走不开身。”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送你一程,你一个女孩子站在这里太危险了。”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等会舅舅过来找不到我人,他会着急的。”
“那好吧。”他只得转过身回到车上。
刚才离近了看她,她的那张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和中秋节那天晚上玉凤那张脸更加神似了。想到那天晚上,梁怀远的心一阵抽搐,一种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令他的眼睛有点涩涩的。不知道她和玉凤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两人为什么会长的那么象?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摸索了一会,将手机拿了出来:“喂,舅舅,我在等您过来接我。”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她的神色黯然下来,眉头微蹙着,说:“那好吧,您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我等会自己打车回去。”说完挂了电话。
梁怀远再次打开车门走过去,说:“小姐,是不是你的家人不能来接你了?我可以送你回去,你放心,我是个即将步入老龄行列的男人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请上车吧。”
她一听咯咯的笑了起来,连笑声都和玉凤有几分相似,玉凤常常这样捂着嘴,冲他咯咯的笑,他听的竟有几分呆了。
她笑罢,对他说:“先生,你可真幽默,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将她扶上了车,按照她指定的方向开去。街道上人非常少,幽静的马路上,路灯将紫荆花照的一片绚丽。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坐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十分沉闷和压抑。
梁怀远打开车窗,外面的空气清新极了,令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不再象白天那样晕乎乎的。
他看了她一眼,她正将胳膊撑在车窗沿边上,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非常忧伤,和刚才在酒吧里的从容坚定判若两人。一阵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寒意,将路上的纸屑吹的飞舞起来。她抱了抱胳膊,有些不胜寒的缩了缩身子。
梁怀远赶忙将窗户关上了,趁着这个机会,他跟她搭起话来:“小姐,你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非常相似,我差点把你当成她。”
“哦,是吗?”她回过神,茫然的看着他。
“是的,我感到很好奇,所以一直跟着你出来,我能否请问一下你的尊姓大名?”
她说:“我姓朱。”
梁怀远一听,更加震撼了,玉凤也姓朱,莫非她真是玉凤的女儿?
他继续说:“那我能否请问一下你父母的尊姓大名?”
“我母亲也姓朱,我没有父亲,对不起,我该下车了。”她冷冷的说完,用微微发抖的手指去推车门。
梁怀远的心象被针狠狠的刺了一下,痛得他全身痉挛,他强忍着内心的震撼,对她说:“对不起,我问的太多了,你还没有到,我再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从这里走过去就到了。”
“那好吧!”
梁怀远将车子停住了,看着她下车后摸索着朝一条岔道上走去。
命运象一张网(第二节)
接下来的日子里,梁怀远每天从公司一下班,就去那家法国餐厅。可遗憾的是,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每次都喝得有了几分醉意后,带着惆怅和失落的心情离开。他问餐厅的领班和乐队其他人,那个弹钢琴弹的特别好的盲人姑娘去了哪里,他们告诉他,她每周只来两次,每次弹两曲,弹完就走。
今天是周末,离上次见她已经整整四天时间了,他照常早早的从公司出来,开着车来到餐厅,在一个幽静的角落里品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大概八点钟左右的样子,门外开过来一辆计程车,他循着车灯望去,车门打开了,那件白色的衣裙和淡蓝色的毛衣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她来了,漠然的朝这边望过来,拿着那支拐杖,慢慢的走了过来。
四天不见,她好象憔悴了一些,原本丰润的一张鹅蛋脸瘦了一圈,但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秀脱俗了。那一汪清泉一样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那份漠然和那支拐杖,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个盲人。她走过来轻轻的推开门帘,秀气的纤足上穿着一双米黄色半跟皮鞋,迈着轻盈的步伐,在锃亮的地板上发出轻微悦耳的声音。脚边的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她象一阵清雅的风、一朵优雅的云,从他身边慢慢的飘过。
他静静的看着她,从她下车那一会,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她从他身边经过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惊呆了,竟然忘了呼吸。他看着她走到属于她的座位上,几个乐队的人和她交头接耳一番后,不一会,悠扬的琴声从幽静的角落里飘了出来。
欢快的曲子象一条潺潺清溪流过,令他的心情开始变得愉悦,也许是见到她的缘故,原本沉闷和压抑的心情一扫而光了。他一口气将最后一口威士忌倒进嘴里,侍者过来了,这几天他每天都在这里,在这个座位上,他已经认识他了。
侍者问:“先生,请问还需要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你。”他说。
侍者转身走了,他回过头,透过幽暗的灯光注视着她。她弹的十分投入,那双俏丽的肩膀正随着双手的动作一起一伏,秀发在她耳边来回的飘拂。
过了一会,一曲终了,她坐到一边休憩,换了其他人上去弹。
他走过去,坐到她对面:“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她漠然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微蹙着眉头,说:“不记得了,请问您是?”
他说:“我是四天前送你回家的那个老龄男人,我每天都来这里,期望见到你,可是我已经连续失望四天了!”
她对他展颜一笑:“哦,是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喝一杯,我们边喝边聊。”
“好的。”
侍者送上来两杯红酒,室内的温度令他鼻子开始冒汗,他给自己和她各自加了两勺冰块,看着她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说:“小姐,请恕我冒昧,我想向你打听两个人,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朱玉凤和一个叫梁怀远的人?”
她的脸色剧变,拿着杯子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杯子一歪,酒洒了出来,红色的液体流到她的白色衣裙上了,红白相间,十分刺眼。
她沉静了一会,说:“朱玉凤是我母亲,梁怀远是我父亲,是这个市里最成功的企业家,是个猪狗不如的男人。他当年抛弃了我母亲,害得我母亲和外婆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他是我一生中最恨的人,请问,您认识他吗?”
梁怀远惊诧的看着她,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眼睛中充满了仇恨的火种,那火种随时都会燃烧起熊熊大火,将周围的一切烧成灰烬。过了一会,她的影子在他的瞳孔中逐渐的变大、变大,接着又开始慢慢的褪去,一点一点的变小。
他用双手紧紧的抱着头,痛苦在撕裂着他的心与肺,痛得他眼睛涩涩的,他捂住双眼,禁不住双泪长流。
她还在继续说,见他半天没有声响,惊诧的问:“先生,先生你怎么了?请问你是真的认识我父母吗?我在这所城市已经生活20多年了,我知道我父亲他也在这里,并且辉煌腾达了,但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他,他也不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么个女儿。”
他回过神来,心境镇定一点了,说:“哦,不认识,我只是通过一个家乡人得知道你父母的事。”
她惊喜万分,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真的?那太好了,你有空多给我讲讲我父母的事,我想了解的更多。我每年都会回去给我母亲和外公外婆扫墓,可是那里的人却没有一个认识我,真的好冷漠哦,能认识你真好。”
梁怀远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全身发冷,冷得他几乎窒息!
“先生,你的手好凉,抖的好厉害,你不舒服吗?”她问。
“没有,我也快30年没有回到那里,突然见到故人,太让我激动了。对了孩子,你的眼睛是怎么弄的?是突然看不见还是生下来就这样?”他说。
她的神色黯然下来,低着头嗫嚅道:“是突然看不见的,我在医院住了好久,都没有人愿意捐献眼角膜给我。舅舅在给我办理出国手续,到国外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可是舅舅这几天突然生病了,我的护照也还没有办好。医生说迟一天能治愈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