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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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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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尚未正式结婚,阵势已经相当不小。越是地方上当官的,越讲究这种排场。酒席请了孟小京的恩师,本城文艺界一些人士,话剧团和电视台的领导,无形中又帮孟小京打通了一些关节门路,很露脸。席间宾客纷纷祝贺,都说这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就是天生的一对。

孟小京与聂卉这桩婚事,由此就定下来,将来没有反悔余地。

办完这顿酒孟小京就回北京开学了。孟建民与马宝纯两人关上门说悄悄话,孟建民说,我这才回过味儿来,咱这是让人家一家子下了个套,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儿子给“卖”了!

马宝纯就是大大咧咧不走心:“算了,也挺好的,大学毕业赶紧结婚,总归不是一件坏事,省得夜长梦多。”

孟建民说:“她们家这也太急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同意了。”

马宝纯捂着嘴,嘎嘎地乐:“我早就看出来了,聂卉就特想怀上!一听是诈和,还挺失望。结果咱这位亲家更麻利儿,管她闺女怀上没怀上呢,三句两句把咱俩一忽悠,咱俩立场也不太坚定,结果就这么从了!”

两口子合计,聂卉这姑娘,归结起来还是对孟小京很上心,怕孟小京大学毕业在花丛中开阔了眼界,万一拍拍屁股跑了,她就吃亏了。于是趁着孟小京还没毕业,两人现在好着,先就订了婚,收了心。聂卉妈也满意这个姑爷,看好孟小京年轻英俊又是中戏高材生,是省里培养出的优秀文化界人才。这支潜力股可不能放飞,得帮自家闺女抓住、套牢!这次有意在圈内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家挑中的姑爷,没跑了!

孟小京将来不敢不娶聂卉。

他如果敢变卦,以后一辈子甭想再回西安混,甭想再踏进这块地界,自己掂量轻重吧。

秋风扫掉道旁金色的浓云,银杏树的落叶窸窸窣窣在半空飘荡,一地秋黄,思念的季节。

少棠有一回帮祁亮带东西,有意无意的,或者就是故意,在里面夹带一张小广告,是某国际学校汉语班的彩印广告招贴。

祁亮捏着那张广告贴,那时内心也挣扎很久。他曾经好几次去到那间私立国际学校,远远地站在马路对面,偷窥大门口情况。他贼贼地躲在树后,还怕暴露出目的心态。然而去的几次都不巧,没碰见他想找的人。

祁亮心情是矛盾的,他与萧老师分手,断得干净,没有再纠缠牵绊,也没再交往男人。他甚至开始寻觅女朋友,结识一些女孩。终于跳出同性恋的大火坑,卸掉心理上沉重负担摆脱社会上一切可能的异样的眼光,仿佛终于回复到人生的一条正轨,一个正常年轻男人应该有的生活状态。

然而心里空落落的,内心仅有的包藏感情亲情的那块柔软处,被人掏空。

家里好像少了个温柔的“女主人 ”,生活里乱糟糟的。做生意遇到挫折与不顺心,回家也没人能求个安慰。孤独,苦闷。所谓正常人的生活,甚至还不如以前不正常的生活。这就是做个正常人的代价吗?祁亮那几年特别迷茫。

……

寒假期间,祁亮与他一个叔叔辈生意伙伴,一起跑了一趟南方,联系印刷厂看样品单之类。他认识广告圈内老板,又看好一项商机,为帝都一些国营私营企业印制宣传册。他计划大学毕业出来做文化广告行业。而且那时就筹算好,找未来大艺术家孟小北合作,好兄弟共同致富,一起发财。

九十年代初广告业是新兴,彩印很贵。给企业设计制作高档漂亮的宣传册,凭关系拉生意,做一套就划拉几万块到手。对于会做生意的人,只要掌握熟练套路和关系网,做什么都能弄钱。

从南方回来,正值春节前夕,车站极其拥挤,浩浩荡荡的人群是反方向流动,从京城往外地赶各班次列车。祁亮拖着小拉杆箱,围巾捂住鼻子,抵挡恶劣的柴油味道和雾霾尘埃。他从车站出来没打到出租,只能挤地铁。拉杆箱的杆被人一脚踩断,他只能把箱子拎着抱着,羊毛大衣衣扣还被扯掉一粒,别提多么狼狈,气喘吁吁。

他挤进地铁车厢,拖着破掉的箱子,闷头往里走。羊绒围巾被挤得缠他脖子上,差点儿勒死他!祁亮脸红脖子粗在人缝里钻:“我操别他妈的乱挤!……我……的……围巾……啊……”

旁边有人好心地帮他把围巾扽回来:“小心。”

祁亮一头狼狈的汗,撅着嘴,回头。

那人坐在座位上,抬头。二人对视,双双愣住……

萧老师是千年不变的模样,仍穿灰色大衣,围乳白色围巾。头发剪短些,大约还经常去发廊修染鬓角,显得很干净,也没变老。

萧逸愣了片刻,恢复常态,起身:“你坐。”

祁亮推辞:“不用不用,你坐你坐。”

两人目光互相回避,尴尬。祁亮下意识按对方肩膀想把人按回去,手指碰到围巾,“啪”一声打了个大静电!!

车厢暗处爆出醒目的静电火花,打得两人都吃惊。祁亮手指疼坏了,疼得他把指头含嘴里吸了半天,真的好像触电一样……

后来,两人就并排坐下,聊天,互相汇报近况。

萧逸讲他现在在国际学校教课,工资比普通学校高很多,然而班级里大部分是有钱老板的小孩和外国小孩,很难弄,远不如正经学校学生容易沟通管教,压力挺大的。祁亮发牢骚,谈他最近做的买卖,现在下海捞金的个体户越来越多,大家都跑路子走关系,钱他妈的越来越不好赚!

萧逸认真地说:“做生意要留心,交朋友需谨慎,投资要分散开,别把本钱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祁亮点头:“嗯……你现在,一个人住?”

祁亮试探着问,萧老师没有正面回应,祁亮猜测萧逸可能有新男友了。

萧逸:“你呢?”

祁亮:“我跟杨颖早就分了,以后再找合适的吧。孟小北跟他那位,回家公开了,闹得鸡飞狗跳都打起来了!他真有勇气,我佩服他。”

萧逸:“孟小北不是一般人,非池中物。”

祁亮小心翼翼提议:“到长安街上新开的咖啡厅坐坐吗?或者,我请你吃饭。”

萧老师婉拒:“算了,不用了。”

两人再次沉默无言,任由列车车厢不停在轨道上晃动。路过很多站,周围乘客起起坐坐,换掉一拨又一拨。萧老师没有热络地答应祁亮的“邀约”,却又谁都不主动起身下车。两人就这样尴尬地耗着,早都坐过站了,都不知道坐哪去了。

萧逸问:“过年跟父母一起吗?”

祁亮耸肩:“我爸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家跟他过年。我想,可能,回去试试看吧。”

萧逸说:“我父母也希望我回家一趟,他们年纪很大了,或许也是想开了,想要原谅我吧……那个国际学校计划在杭州开分校,如果近期建立分校,我可能就回杭州教书,方便照顾父母。”

萧逸声音委婉,眼神平静。祁亮蓦然愣住,凝视对方的侧面,心口一片失落情绪慢慢地扩大,将他整个心房包裹住,纠缠着,难受极了。

萧老师终于“决定”要离开,彻彻底底地离开他,再也不回头。两人不会再见面了。

他们坐的环线地铁,环线没有终点站的,可以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一直坐到末班。窗外一片黢黑,地铁隧道的墙壁从两侧快速掠过,这一生的纠结仿佛看不见尽头。

两人那天就在环线上坐了大约两圈。祁亮难过地抬头,这时想起对方种种的温存好处,心里很不舍,想要挽留,又想不出挽留的理由。

他两手紧紧攥着箱子把手,捏得手痛。到站了,门开了,也不知道是哪站,他的脑子被一段感情的彻底失落碾压得痛不欲生。

祁亮一声不吭,突然转头,贴上去亲了萧老师的脸,大约亲到嘴角处,告别之吻。

蜻蜓点水,周围也没有人注意这个小动作。

祁亮抱起箱子,低头大步冲出车门,像逃一样逃出车厢,在地铁站台上狂奔!

车门敞开,人流晃动,再回复平静。

萧老师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挤开身边人,在一车人异样眼光注视下向车门冲去!电动门猛地咔嚓一声,萧逸连忙后退躲开。门抖动两下,迅速闭合,把他关在车厢里了。

祁亮没有回头,后背抖动,可能是沮丧地掉眼泪了。在感j□j上他和孟小北性格处事完全相反;他永远这样摇摆,熬不住,又舍不得,难以自拔。孟小北是自幼离家断奶,瞄上个成熟的硬汉子,而祁亮是打小就没断奶,极度缺爱,因此恋上个“母爱”的替代者。

列车启动离站,驶入隧道。萧老师没喊出来,没有砸门,隔门相望,看着小亮身影淹没在楼梯尽头,茫茫人海,万水千山。

……

90

90、第九十章 天谴

再说孟小北这边的故事,他这年是念大三。

小狼狗重获自由,年轻人身体精神上都恢复很快,迅速又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经历过一轮人生磨难,没被压垮,整个人反而更坚实耐操。孟小北现在脾气又倔又臭又硬的,盐酱不吃,死不悔改,准备新一轮的抗战。

长期拉锯冷战的双方,同时面对一个尴尬棘手处境。孟小北念大学,必然不可能被禁闭在家里,父母栓不住他。也恰恰因为上大学,无法长期离开北京,他也跑不了,事事处处仍在家人眼皮底下监控着,他目前不能跟爱人私奔、跑到香港或者跑出国去。

孟家集中攻坚的火力,暂时告一段落,双方转入持久战。当初打成那样,动了棍子,见了血,这时让孟家长辈亲友一下子接受,面子里子上都过不去,只能就拖着。

大姑偶然明白过来,有一回问:“妈,孟小北是不是周末来过您这?”

老太太:“嗯,来。”

大姑问:“贺少棠是不是也来过啊?……您也不告诉我们了?”

老太太闷不吭声,装傻呢!

孟奶奶的态度,这时已软化转变,就是太疼爱溺爱她大孙子了。以老太太这暴脾气,将来孟小北给她弄个孙媳妇回来,她未必看得合眼。贺少棠至少是她这么多年看惯的,一直器重倚仗的干儿子。人老多情,面对身边最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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