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的笑,转身命侍女去为我调校飞瀑连珠的银弦。
下狱,跳城墙,又让他亲自带兵前去抢回。
若他这样对我,哪怕让我死一百次都愿意。
其实不是她疯了,是我疯了。
七夕,她没参加宫宴,听宫监说她早早的睡下了,我细细的描着眉,今夜属于我。
他一直心不在焉,最后竟然丢下众人去了,难道今夜竟是她的。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嫉恨,今夜若不属于我,她也别想拥有。
终是白费心机,他为了她一句话,连夜跑到昭阳宫,向我询问七孔针的穿法。
不知我苦涩的笑容他可曾注意,看着灯下他专心的穿着那枚小针,我的心在滴血。
他竟然为她做了那么多。
他在她那里住下了,连早朝都不去,难道她终是被他感动。
我心急如焚,一次次借口探望她,一次次的被宫卫拦了回来。
“皇上不想见任何人,除了正德夫人。”
终于听说他从那里离开了,我急急赶过去,却撞见她捧着一堆血衣。
她刺伤了他,而他却瞒住了所有人。
我咬着牙,陪着她烧完了所有的血衣,又拖她去向他道歉。
他去了城门迎接北周的使节团,这时候去重九殿定能碰到一两个大臣,这件事要是适当的传开,纵是他,也保不了她。
我让她随着我走,假装根本没有想到她的伤势刚好,不能走太远。
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皱着眉稍微有些踉跄,但仍跟着我向重九殿走。
他却适时的派人用车辇来接她前去城门。
她不光偷了他的心,去了只有我才应出席的场合,穿了只有我能穿的礼服,还占据了本只属于我的位子。
终是,留她不得。
第三十九章 暗潮
眼前的男子,没有穿着甲胄,纤长的身形似略嫌单弱,一袭淡青色的锦袍,竟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清华韵致,让人不自觉地便想联到了临风玉树、月下琼林,但那一双眼却隐隐透出不一样的感觉,明澈若清泉,又深邃如寒潭。
他忽然看向我,笑道,“这便是齐后吧。”我与他眼神一对,只觉得那温和的眼如棉里藏针般的透出锋芒来,不想与他多有交集,只是回他一个微笑,“错了,我是普通宫妃。”
主上唇边露出一个不易觉察的笑,“这是朕最宠爱的正德夫人。”
夜里又是宫宴,本想再借早睡避过的,但主上已经早早的派人来候住,连梳头的宫女也带来了。
今天主上送来的红地儿罗短袄是用金线绣的龙凤,珠冠九龙四凤,大小花各十二树,两鬓各十二钿,完全是比照皇后的规格,要真穿这身出去,也不知要造成多大的骚动。
我原是拒绝穿上的,后来禁不住满地跪的宫监宫女磕头,还是穿上了。
踏进正殿,赴宴的王公大臣基本已经到齐了,不意外的听到满席人的倒吸气声,还有些人开始用眼偷偷的瞟皇后。
还未上前行礼,皇后已经从座上下来,挽了我的手,走向她那席,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主上说,“皇后不饮酒,夫人还是坐到朕身边来吧”
恨恨瞪他一眼,只能辞了皇后走上他的坐席,也不知明日朝里要传到多离谱了。
只听到宇文达笑道,“早在大周便听说北齐琅琊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这与王同座的殊荣,可不是普通宫妃能享有的。”
主上环住我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紧,不待我回答便微笑道,“听起来武王倒是琅琊王的知音,可惜才露出见面的意思便给人驳了回来。”
我听到他说起那天在小院里听的事情,又记起段韶,想到那柄自清寒后背破胸而出的寒剑,不禁打了个冷战,身体也僵硬起来。
“冷吗。”他凑近问我,我微微仰开,回肘在他胸上碓了一下,他痛得佝下身去,慌的一旁的宫监连忙来为他抚胸。
主上咬着牙轻声道,“你真是只披着羊皮的刺猬,温顺下面,总藏着锋锐。”
我端起一只金觚,缓缓啜饮,“我以为主上会乐意把我比作玫瑰。”他顿时气结,也不便发作,侧过头去有些凶狠的对宫监说,“还不开席”。
回过头,对上宇文达绕有兴味的眼神,对他眨了眨眼,不意外的看到他呛咳,想惹我动怒,你还早几年。
喝得有点飘乎时,推开宫女的搀扶,独自走到殿外,想借助殿外清冷的空气使自己清醒。
你就在这深宫里面沉沦了吗?
你就在这深宫里面沉沦了吗!
恍惚中又记起他温暖的唇,“等着我”,他说。
身后传来环配叮当声,“清魄,喝了酒别吹冷风。”是皇后穆莹。
我微微一笑,“清魄只是出来安静一下,一会就回去。里面太吵,心烦的很。”
她温柔的帮我拢了拢衣襟,“还是小心些,你的身体刚好,经不住折腾了。”
那笑容温婉,我不禁说,“若不是困在这里,你定能找到个疼你一生的好男人。”
她的手一抖,眼里透出哀伤,却淡淡的问我,“若清魄嫁了另一个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天没有笑容的吧。”
我的心一颤,嫁给另一个人,他吗。
轻轻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清寒的视线仍然凝在窗外某点,“有邺城的消息吗。”高长恭端着药盏走进来,“暂时还没有。”
自段韶的背叛之后,鸱吻又重新进行了整合,人少了一大半,消息也没从前来的多了。
见清寒仍没有动,高长恭抿了抿嘴,将药盏递到他手里,“把药趁热先喝了吧,文先生说你若总这样不吃药,以后很可能落下每年咳喘的病根。”
清寒这才回头看了他淡淡的一眼,“都还不知道清魄每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若她生不如死,活得再好对我来说也只是一种折磨。”
高长恭神情一黯,“对不起。”
清寒出了一会神,将药一饮而尽,才抬头看高长恭,“要对清魄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们。”
辟尘抱着一叠衣物走进来,经过别苑一事,他稳重了许多,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眼圈几乎立即就红了,“直到现在,我想起小姐那时的眼神,还觉得心疼的透不过气来,真不明白段韶为什么……”
高长恭苦笑,“孝先也不知是怎么会投向了他,他本不是这样的人……”
辟尘立即将手里的衣物朝他劈头盖脸的掷去,扑上前朝他拳打脚踢,“若不是你们,小姐怎么会落得如此结果,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为那个害惨了我们大家的人说话,你不是人……”高长恭微微一退之后不再动,只是闭上眼睛由他踢打。
清寒深吸了口气,微笑的过来将已泪流满面的辟尘拉开,“别打了,这也不能怪长恭……往好处想,以清魄的聪明,现在吃亏的是那些人也不一定。”
这边正闹着,避火踏了进来,“琅琊王回来了。”
连日的奔波使高长弘明显的憔悴了很多,他本想随着宇文达的使者团混进邺城,但见邺城的城防犹如铁桶一般,又怕哪里露出破绽功败垂成,只得又回到并州与众人商量对策。
只要思及那身清冷的白和临别时的婉约一笑,他的心就犹如涨裂般的溢满柔情,但转瞬又变成无尽的疼痛。
他的清魄此刻还被拘在那个人的身边啊。
虽然她从来没有允诺过什么,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她,想她在身边,守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要给的,既使不允诺,也会实现,不会给的,哪怕允诺千遍,说不定到那样一天,还是会全部收回。
清魄,我的清魄。
若时光倒流,我定在那一日便带了你走,从此浮根江湖,管他什么帝位,管他什么国家,只要有你,便是我的天下。
第四十章 璇玑
众人围坐在前厅。
“宇文达的使者团入城时我看到了清魄,”高长弘抿了抿唇,“高绍德待她应该还不错。”
清寒稍微放心,“那可有办法接近她?”高长弘摇头,“守卫森严,难,只有等等看了。”
辟尘在一边已经跳起来,“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挥师直捣邺城。”
未等高长弘回答,高长恭解释道,“出兵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上次围城成功是因为他们没有防备,而且这次段韶又……又带走了一批人手,现在连北周都已经不敢轻易对大齐用兵,派了使者团去求和,再说,高绍德生性残忍,若真将他逼急了,只怕真会危及清魄。”
高长弘也一点头,略抱歉的看着高唱工,“定要以清魄的安全为重……唯一可惜的是段韶这一反,四哥多年的心血毁了一大半。”
高长恭微笑,“你也太小看我了,这回若不是清魄,我怕早已不在了,若此刻我心里仍惦记着那些东西,怕真要给人骂到臭头。”说着,略瞟了一眼辟尘。
辟尘顿时脸红,赖到清寒身上,“公子你看,有人记恨哩。”清寒淡淡笑着,不着痕迹的将辟尘隔开,“那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往人身上爬,怪不得柔水总要说你没骨头。”
辟尘不服的撅起嘴,但也不敢反驳清寒的话,只是一顿脚跑了。
高长弘还要到军中去带士兵练阵,也出去了。
清寒正要回后院,高长恭轻声道,“原来你不是拒绝我,你是拒绝所有人。”
清寒一震,停了下来。
高长恭凝视着他的背影,眼神又似温柔,又似叹息:“我是不是应该问你我该怎么做”
清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头也不回的朝后面去了。
文寿通的眼睛在高长恭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手里的书本上,“怎么,又和他别扭了。”
朝夕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已经看出些端倪。
高长恭笑得有些艰难,“除了清魄,他的心竟是谁也碰不到的。”
文寿通缓缓放下书本,“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他看了高长恭一眼,“若叫我说,我却认为情更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