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需要支起书桌写作业,就必须得坐在床上,好在她也不写作业。房间谈不上有装修,但沈琼尽力地把它布置得温馨漂亮:用明星海报遮住墙上掉皮的地方,用线织毯子遮住水泥地,用玩具狗熊遮住嶙峋的铸铁暖气管。
在沈琼家,陈星倒也丝毫没有不自在。他一进门,就大大方方地打开冰箱,找晚上吃剩下的馅饼和粥。吃撑了,他就进入沈琼的闺房,坐在她的床上,用十年前出厂的“健舞”录音机听打口带。而沈琼则歪在床的另一侧,头枕着玩具狗熊,把它压扁在暖气管上。此刻沈琼反而不说话了,也撩开了遮住一只眼睛的头发,直直地看着陈星。
听完打口带,房间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但沈琼还没有开口,陈星就指着桌上的闹钟说:到时间啦!他打开录音机的广播功能,调到每晚不能错过的《曲苑荟萃》节目,开始听相声。
在相声大师的表演中,沈琼就更没有说话机会了。而陈星咧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的,对着墙傻笑。沈琼感觉听相声的陈星就像一个白痴,但这个白痴又太可爱了。
等到相声节目终于结束,陈星却说:“哎呀!”他跳起来,把打口带从录音机里取出来,雷厉风行地告辞离开。这时已经很晚了,即使用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家,也要半夜才能到达。
陈星从沈琼家出来,还必须在地铁家属院里转上一圈,叫小北一起走。好在这个院子并不大,也没有礼堂和树林,无非是几幢破旧的板楼而已。他有时候在自行车棚里,有时候在锅炉房后面,有时候干脆在几个巨大的垃圾桶之间找到了小北。当然找到的不只小北一人,同时还有鬓发凌乱、气喘吁吁的大眼妹妹。有的时候她的T恤都被掀到上面去了,听见有人来,赶紧拉下来,但还是暴露了一截雪白的小肚子。
每一次陈星找来,小北都既尴尬又懊丧。到后来,小北觉得自己绞尽脑汁地东躲西藏,并不是为了躲着别人,而单单是为了躲着陈星了。陈星晚一分钟找到他们,他和大眼妹妹见不得人的快乐就能延长一分钟。这个单调的捉迷藏游戏重复了几天,小北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陈星:“你不知道我和大眼妹妹在干什么吗?”
陈星说:“是我不知道和沈琼应该干什么。”
小北随即坏笑着说:“你是想让我手把手地教给你吗?那还不如让我替你干呢!”
最终把鸭子赶上架的,还是小北。又是一个晚上,陈星照例在沈琼家听完相声,迅速告辞,跑到楼下找小北。但这一次,他在地铁家属院里绕了好几圈,仍然没有找到。小北到哪儿去了呢?陈星有点慌神了,他害怕小北被附近的孩子伏击了,或者被戴红箍的人抓走了。于是他在院儿里喊了起来:“小北!小北!”书包网
3。那年夏天(7)
过了一会儿,他头顶的一扇窗户却开了,小北探出头来喊:“这儿呢这儿呢——今天不回去啦!”
陈星仰着脑袋说:“啊?”
小北说:“大眼妹妹他爸他妈去北戴河啦,机会难得——”
这时候,小北的背上重重地响起了“啪啪”两声。那一定是大眼妹妹在打他,这种事怎么能在院儿里喊呢?而从小北挨打的声音判断,他是光着上身的。鬼才知道他的下半身正处于什么状态。
陈星还在不知趣地问:“那你们家人——”
小北干脆不耐烦了:“我给他们打电话了,说我住你家。我也给你家打电话了,说你住我家。”
说完,小北就把窗户一关,封闭了屋里的一切声响。他进而把窗帘也拉上了。陈星看了会儿黑洞洞的窗子,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儿里。这时乘凉的人都已散去,他又围着几栋楼绕了一圈儿,只看见两只没主的猫。何去何从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感到了忧伤。转了很长时间,他也累了,连抽一支烟的兴致都没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沈琼。
沈琼已经又洗了一个澡,换上了纯棉的白睡裙。她的头发还是遮着半边脸,一只眼睛闪着幽怨的光。她迎着陈星走上来问:“你怎么还不走?”
陈星说:“我没地方去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沈琼说:“我听见楼下有人走来走去,就看见了你。”
于是她就牵着陈星的手,把他拉上了楼。陈星顺从地被沈琼牵着,上楼梯,开门进去。但他对今天晚上到底要做什么全无概念。
所以到了沈琼的房间里,事情就由不得他了。沈琼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鼻子和嘴在他胸前蹭起来。刚开始她的动作很快,后来就变得缓慢、有条不紊了。蹭了一会儿,她却又推开陈星说:“你先去洗个澡吧!”
在厕所的喷头下面,陈星看着自己的*,才感到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合适,自己有那么一点不愿意。可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再一想小北和大眼妹妹,人家都已经“那样”了,自己又为什么“不”呢?于是他用力深呼吸,穿上衣服,从厕所走了出来。
沈琼已经在等着他了。她躺在床上,脑袋枕在布狗熊的肚子上,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养神。但陈星一出来,她就像猫一样睁大了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闪闪发亮。那一刻,陈星感觉沈琼的眼睛是某种玻璃制品做成的。
然后沈琼坐起来,和陈星用力地接吻。陈星以前是吻过她的,但从未像这次这样。两个人的牙齿不时碰撞,那声音在耳朵里很清晰地响。沈琼的嘴里很凉,而且留有牙膏的薄荷味,所以陈星更觉得她是一个化学材料做成的人了。
接完吻,沈琼含糊地说了一句:“给我*服。”她却先帮陈星脱掉了T恤。他们对异性的衣服都不很熟悉,沈琼解陈星宽大的牛皮皮带时,死命地拽了好几下都没拉开。而陈星则为沈琼的胸罩费尽周折。好歹解开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沈琼闭着眼,呼吸很急促,又把毛巾被拉过来,盖在陈星的背上,等着他来。但陈星只知道牢牢地抱着沈琼,在她的脖子弯里喘气。两个人喘了十分钟之久,呼吸都平和了,陈星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沈琼又不好催他,只好和他抱着,好像两只同|穴冬眠的小动物。又过了很久,沈琼才推了推他,力图把他撑起来。她怀疑他睡着了。而陈星这时候才醒过神一样,侧着脑袋琢磨了一下,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3。那年夏天(8)
他说:“让我看看你。”
于是沈琼把脸侧向一边,袒胸*地让他参观。她的Ru房挺大的,和她又瘦又矮的身材不成比例。似乎她整天穿着过分肥大的衣服,就是为了掩掩它们。看了一会儿,她便脱掉了裤子。
这时两个人还觉得头顶的日光灯管实在太响了,嗡嗡地充满耳朵。陈星应该看得很清楚,但依然只限于看,并无继续的动作。沈琼忍不住扭过脸来看他,发现他居然带着认真严肃的表情,既不惊喜也不失望,好像正在进行纯粹的生物学研究。难道他真的把沈琼当作一具雌性哺|乳动物标本了吗?她从陈星的脸往下看,越过他的前胸、小腹,最后停留在*上。那只*不太干净,因为泡了汗,还软塌塌的。更关键的是,沈琼并没看见小帐篷一样的隆起。陈星的身体居然对她没反应。我的天啊,沈琼顿时万念俱灰。她惊愕地看着陈星。
而陈星也发现了自己的不中用,他心慌意乱了。沈琼看到陈星满脸委屈,好像刚刚让人欺负了。他几乎马上就要咧着嘴哭了。在痞子学生陈星的脸上,这样的表情多么珍贵啊!沈琼的懊丧一扫而光,她怜爱地把陈星搂下来,让他的嘴贴在她的脸旁,像母亲一样喃喃地说:“没事的,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纯洁地睡着了。
但是陈星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沈琼推醒了。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沈琼的脸在窗帘下透进来的光中,如同上了釉。她慌张地说:“忘了上闹钟了,快,快。”
陈星忙不迭地正在快,门就响了。沈琼的父亲从地铁维护车间下班回家了。两个年轻人什么都没干,如果还被抓个正着,那就太冤了。陈星拎着自己的裤子,在沈琼的床上躬着身,焦急地转来转去。还是沈琼想到了一个古老的办法,她指指床下说:“这儿,这儿。”
陈星钻到床底下,被灰尘呛得想打喷嚏,但只能忍着。屋外,沈琼的父亲一边倒水喝,一边问:“你醒啦?”他大概听到了女儿房里的响动。
沈琼回答道:“被你吵醒了,下次上楼轻点儿。”她佯装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沈琼的父亲坐在外面的桌旁,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水,吃了半袋饼干,然后才到自己的房间去睡觉。接下来的时间对于陈星来说太漫长了,他想象自己是一只老鼠,正趴在姑娘的闺床下东看看、西看看。他发现了一只鸡毛毽子、半截绘图铅笔和两张贺年卡。一张贺年卡上写的是“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天边的一朵云彩”,另一张上写的则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沈琼过去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等到里屋传来沈琼父亲有秩序的呼噜声,陈星才一言不发地钻出来,疯狂地套上衣服。沈琼帮他悄无声息地开了卧室门,又开了大门。他们都没有互看一眼,陈星就跑了。
他在院里的台阶上抱着脑袋,又迷瞪了两个多小时,小北才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从大眼妹妹家的楼上下来。
他对陈星说:“我怎么两腿发软呐?”
陈星什么也没说,他的脑袋几乎都木了。这时小北发现了陈星脸上脖子上的脏,又撩开他的T恤看了看,感叹道:“昨天你干了一个女矿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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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北的话,陈星也感到了这一夜的荒诞可笑。他摇头说:“操蛋,操蛋。”他又说:“饿死了,吃早饭去。”
小北说:“我要吃两个大腰子。”
没过几天,他们就重新开学了。他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书包网
3。那年夏天(9)
两个痞子学生忙于听打口带、打架、和姑娘滚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