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雪落,心惊。
隆科多等入见。
佳欣沉默,对他们点头。
他们看住胤禛,忽然跪下行礼。
然后众人去到了正大光明,取出遗诏。
佳欣按了按自己怀中另一份诏书和九枚蜡丸,若无其事的举步。
回到康熙身边,她才感觉到最后一丝暖。
胤禛看着她,隆科多鄂而秦亦看着她。
她最后点了点头。
窗外那群皇子还如泥雕木塑,雪,愈加的大了。
片刻之后,胤禛持康熙手书,康熙临终所赐念珠以及遗诏。
他的背后,佳欣在两个聋哑太监的引导下,从秘门离开畅春园。
一身雪片洒落,雪光阴沉着天光,路上浅浅车辙。
佳研咬住自己下唇,看远处无尽天际。
……那个想去而不能的地方。
这段想了却必须忍下去的尘世。
“我抱着你。”有人在耳边吹气,伸出温暖的怀抱。
佳欣闭目,享受这片刻惬意。
真想融融睡去啊……这死生之间最舒展的一种沉迷。
但她忽然用力咬唇。
咬至出血。
她挣扎出来,眼神刹那凌厉清明。
一转身,竟是十年。
缓缓放下双臂。
佳欣不在抱着自己。
世间伶仃,从此独行,令人安睡的温暖,断绝于梦境。
马车行至十三阿哥府邸。
雍府来的人已经早到,正在焦急。
佳欣下车,眉目锐利,却好看。
一身素白的男装,拂了一身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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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大行皇帝遗命,即可释放皇十三子,着既往畅春园听旨!”
佳欣潇洒的理一理衣襟。
有雪落在发间,仿佛流年。
“臣,遵旨。”她跪下去,雪很凉。
“……十三阿哥?”那些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多年不见啦。四王爷在园子里候着呢,你快些起驾吧。”
乌苏氏从房内去来了绣龙朝服与朝冠。
佳欣冷冷穿上,然后抬眉,“大行皇帝?……皇阿玛驾崩了?”
来人点头,口中胡乱劝慰。
佳欣名正言顺的露出悲伤。
天地茫茫。
她翻身上马。
身后从人追随,她折返向那来时的路去。
风寒刺骨。
她终于,放声哭泣。
到达畅春园时,已经日正当中。
奇怪的天气。胤齓飘雪,雾霭沉沉,却有白塌塌的日头从云间一缕一缕射出来,其冷如冰。
佳欣翻身下马。
园子里一处一处,都是胤禛兵马。虽然双方都有十足准备,奈何佳欣密宣胤禛晓谕康熙遗愿,为胤禛争取到了关键的一个时辰,可以从容调兵入园,守护他换上龙袍,先攀帝位。
但此刻江山未稳。胤禩手中有三千蛰伏妖族,胤禟则一手控住大清钱粮命脉,而正在日夜兼程的皇十四子胤眩蛴当颍帕钐煜卤怼X范G这个地位,远未坐稳。
太监将佳欣引到了詹宁居前。
胤禩正冷冷站在那里,脸上戴着嘲讽和不甘,看住胤禛。
胤禛已经换上白布孝服,胤禩等人却还是皇子装束,雪地里一些深青颜色,将胤禛的气势逼弱。
胤禛不挠不怒的站在箱底们面前,眼中掠过一丝阴狠。
佳欣趋向前去,和胤禛交换了个眼神。
胤禛了然于心的忽然大声呼唤了出来:“十三弟。”
一时间,满地深青都回神儿看。
十年荏苒,大家都变了样子。人到中年,原本风流俊俏的,原本柔弱孤独的,原本蛮横粗野的,原本自命不凡的,全部都在雪地里淡薄,年复一年的斗争,在这群天子骄子的脸上刻下风尘。
但血连着血的兄弟,就算十年不见,却还是不会不认得的。
胤禟首先错愕出声:“……你是谁?”
“九弟,你连十三弟也不认得了?——”胤禛上前握住佳欣的手;“快来人啊,给十三弟换上孝服!”
太监魏珠颠巴癫巴过来,手里一领孝服,身后还有个小太监。愁眉苦脸大气不敢出的抱着一大摞孝服,想是为其他皇子准备的。却无人理会。
佳欣略一抬嘴角,恭顺换上孝服换了庄重肃容,端正跪下雪地。“皇阿玛可是已经大行?……践祚的可是四哥?”
胤禛看了一眼胤禩。几乎要笑出声来,却不得不悲悲切切:“十三弟,皇阿玛生前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
“臣弟梦中见着了皇阿玛……梦见皇阿玛要去一座仙山为山神,阿布凯斯都里亲来迎接。臣弟抓住皇阿玛衣襟不愿放手。乃至于放声而哭。皇阿玛叮嘱我说,要我好生辅助四哥,治理好大清天下……”这是早已商量好的台词,佳欣面无表情的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十阿哥胤我当先呵斥出声:“皇阿玛是否大行还不知道,着又来了个冒牌的十三阿哥!老四,大家都是满洲男儿。成王败寇。你装神弄鬼,算什么玩意!”
“冒牌?”胤禛翻翻眼皮,“千真万确的十三阿哥,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岂有冒牌之礼?十三弟……”他近前扶起佳欣,“十年不见,”他假意唏嘘了下,也懒的多做敷衍,“你样子虽然改变但英雄豪气,毫无更改。皇阿玛临终遗旨,命你为辅国亲王,助我检点河山。我本已答应了阿玛必定速速前去传旨,未料耽搁了片刻,皇阿玛……竟是自己去了。也罢也罢,也算见着了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无憾无吝了。”
“你说什么!皇阿玛何时宣你入侍,何时大行我等均一无所知,我们还未能入见,却谈什么神魂之事,简直荒谬!”胤我高声纠缠。
胤禛冷哼一声:“你们换上孝服,即刻便能入内去守灵,朕何尝会拦阻于你?”
胤我悲声狂笑出来:“朕?口中已经换上朕了?老四,你够狠,你够狠!怎么,即位诏呢?”
“即位诏是吧?”胤禛淡淡接口,扬声道,“张廷玉。”
“臣在。”众皇子瞠目结舌看见张廷玉从澹宁居内出来,手捧诏书,“即位诏已成,请问新皇年号?”
胤禛倒是愣了一愣。
佳欣抢先答道:“雍正。雍王之雍,正统之正!”
“正统之正?毛了个球的!你他妈的哪里来的杂种,竟敢冒充我十三弟?他虽然在拘,却是满洲第一豪雄的勇士,是响当当的男儿,岂容你任意糟践!”胤我以蛮横著称,眼看就要走上前来对着佳欣动手。胤禛一个手势,周遭数处檐下传出齐齐振弦弹弓之声。胤禟抓住胤我,摇了摇头。
“我不是胤祥?”佳欣冷冷看着远处,“我不是胤祥是谁?”她抬起皓腕,将一枚黑玉戒褪下,“这是康熙二十五年我满月时皇阿玛赐予我的第一件信物,用明黄丝线,吊于颈上,乃至三岁。”
她扬手,将戒指随便仍在了雪地上。
“这枚翡翠令牌,是康熙三十六年,我随侍山东时皇阿玛所赐,朝廷官员,三品一下,可任意裁撤,草民百姓,可立杀无违。”
翡翠令牌抛出清脆弧线,亦落入雪中。
“这块汉玉,是康熙三十八年,我额娘薨逝之后,皇阿玛特赐予我,内外宫廷,出入随意,举国上下,见玉如见君。”
汉玉亦被扔下。
“我腰间长剑,”刷的一声,剑身寒光出鞘,“康熙四十年,皇阿玛赐我防身,亦可作钦差信物,举国上下,,欲杀何人,均可随意;满朝官员,欲斩谁人,均可后奏!”
长剑叮的一声,钉入雪地之中。
“这枚印章,是康熙四十二年皇阿玛密赐于我,可调动三会八门天下绿林好汉,亦可一夜之间齐聚八旗兵马,攻城略地。”
印章狠狠抛下了地。
佳欣眼神凶狠如狼,看向众子:“这些,这些,全部都是皇阿玛赏赐给胤祥的,你们,还有你们。都知道的,是不是?”
胤我被她气势所惊。下意识退了半步。
佳欣朗声而笑。
“我不是胤祥……好,好。我不是胤祥。反正皇阿玛去了,天下国土,望眼江山,都寂寂沉沉。我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一身恩宠,罢了罢了,若不随皇阿玛去了,又如何对得起皇阿玛为保我性命而加设的十年高墙!”这一段纯粹为临时发挥,佳欣亦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却一意说得自己新潮汹涌,抢去拔出长剑,就朝着自己脖子上抹去。
魏珠隆科多、张廷玉齐齐上来夺剑。
“十三阿哥,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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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爷,您受苦了;大清江山还指着您擎天保驾呢。您可不能如此啊!”
“十三阿哥请节哀!为江山计,不可轻生啊!”
佳欣本就是做作,剑应手被夺去。
但一番表演,胤我等人均已无言。
若说他是胤祥,他并非他们所认识的胤祥。
若说他不是胤祥,他的冷笑中,却有胤祥不二的气质。
无心无情,却俊美逼人。
胤禩忽然开口。
“十三弟节哀。皇阿玛已经大行,你我均失巨擎,心中悲痛。都是一样的。向来江山血祭,十三弟是天皇贵胄,自然不能溅血。但寝宫之中侍女太监并太医一应人等,该当立即杀殉,伺候皇阿玛于地下才对——老四,你随侍驾前,这些事情,想必一时悲痛过甚,给忘了吧?”
胤禛一愣,下意识的去看佳欣。
佳欣哪里知道这些忌讳,脱口而出:“太医孙之鼎等三人,前日不是已经杀了么?”
胤禩如刺的眼神看住他:“十三弟今日才出高墙,怎么前日的事情倒比愚兄还要清楚?”
“……不行吗?”佳欣知道自己不慎,但此时情状,如何也不能在这点上在纠缠下去。“八哥,高墙在康熙五十二年已撤。这些年我本是自由之身,只因自行起身,所以锢于府中,未曾在朝上行走而已。皇阿玛染恙以来,我遣人打听询问,也是一片天然孝心而已。”
胤禩冷笑了笑,看一眼扔掉满地的御赐物件。“若真一片孝心,毁坏这些东西又于事何补?只怕是一面一口,难以对质,所以索性毁个干净,无从查考之下,便无善恶对错,成王败寇,也就天经地义,无可奈何了,是么,老四?”他矛头转向胤禛。
胤禛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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