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在畨颜军队内的待遇不错。有自己独立的营帐,门外,也有几个长得彪形大汉充当守门人。莫寒乐得轻松,每天懒懒散散的赖在狐裘毡子上,哪里都不愿意去。当然,他也没有办法出去。
一日三餐,有固定的人送来。也有固定军医来为他检查肩上的伤口。至于辛末,自从上次的谈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也懒得去找他。毕竟,他的忍耐力并不是那么的好,若是控制不了自己,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呆在莫王府的音月了。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门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大概又到了换班的时候吧。莫寒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抱着柔软的被子,又缓缓的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密密匝匝的脚步声齐齐响起,莫寒猛然睁开双眼,惊动了这么多的人,这下,就绝对不会是在换班了。
营帐的门被人挑开,辛末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对襟长衫翩翩而入。看着莫寒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莫寒懒懒的点头,“的确是好久了。”久到他差点就以为辛末忘记了军营内还有他这号的人存在。
辛末盘腿坐下,道:“你想不想知道外面为什么动静会这么大?”
莫寒兴趣缺缺的敷衍:“能让辛王如此劳师动众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是皇煜笙。”辛末微微的一笑,狭长的桃花眼中流光溢彩。莫寒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冷冷淡淡的说道:“哦?他来这里干嘛?”
“自然是找你。”眼波流动,仿若泉水轻荡,辛末笑道:“他可真是体力惊人,将扎营之地跑了大半,竟然还能抵挡得住雒昙的猛烈追击。”
莫寒心下一惊,脸上神色不变,道:“哦。”
“你不担心?”
莫寒伸了个懒腰:“莫寒早就做好了等死的准备,辛王你又何苦试探。”
辛末一怔,随即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恨他。”
如果,此时反应激烈,定会落入辛末的圈套。莫寒懒懒的瞥了他一眼,“你说呢?”越是表现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就越是能松懈别人的心智。
辛末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道:“皇煜笙是真的来了军营了。看来,他是打算救你出去。”
“所以?”
“你要不要去见他一面,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有。”莫寒眨了眨眼睛,道:“在我死之后,请让他知道,是我要逼得他亲手杀了我的。”
辛末冷笑道:“这种损人损己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莫寒飞快的摇头,“错了,这是遗传。你跟我,心里都烧着一把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焰,只是,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你比我聪明,而我,比较妇人之仁。”
辛末又是一阵轻笑。“错了,错了。我们的区别在于你是通过伤害自己来达到伤害别人的目的,而我,是通过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我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你,珍惜的是别人的生命。”
莫寒嘿嘿的一笑。他最近的忍耐力真的是越来越好了,他一直以为,再见到辛末,他一定会忍不住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可是,现在,他竟然能压下心中的仇恨,与他和睦相处。虽然,是表面上的。
辛末微微的挑眉,道:“怎么,我说错了?”
莫寒连忙摇头,“你说得很对,难怪父亲会将毕生的所学传授与你。”
辛末眼神一黯,道:“很多事情,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
莫寒哈欠连连,“比如呢?”
辛末并不想多说,见他表情困顿,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愿意见他,我就让人将他赶出军营。”
莫寒随意的摆了摆手,“以后碰到这些事情,辛王你做决定就好。”
辛末点点头,道:“好。对了,你托我之事,我已经想到办法,只是,在这之前,你可能要吃点苦头。”
莫寒轻而又轻的勾了勾唇。“辛王是不是对于每个将死之人都是如此的仁慈?”
辛末长叹一声,道:“当然不是。我们虽然立场不同,但是,血脉都是相同的。我不想让你死得太难看。”
莫寒心道:当真是天生的戏子啊。在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来上演一幕兄友弟恭的情景。勾唇笑道:“那我多谢辛王的仁慈。”
“这是应该的。”辛末站起身来,狐媚的一笑,道:“若不是你的自寻死路,我怎么能看见大皇国殿下失魂落魄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莫寒微微的皱眉,道:“辛王,你恨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你这么恨皇煜笙,是为了什么?”
辛末的眼中闪过狠戾的光,愤愤然的低吼道:“若不是皇国的圣上强行拆散母后跟恭亲王,我们一家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莫寒了然的点点头。难怪,他会挑起和事端,将皇国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原来,仅仅只是为了保护。
辛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莫寒几眼,“你今晚好生歇息吧。明天,明天我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好。”莫寒飞快的回答。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啊。
正文 原来(2)
更新时间:2010…11…2 14:45:35 本章字数:1963
既然是最后一晚,总是要留下些什么东西才行。辛末离去后,莫寒同外面的几个彪形大汉讨来了文房四宝。
没有桌子,只好铺在毡子毯子上,弯腰驼背的半跪在床上写写画画。
第一封信,是要寄回给莫王府的。无非是交代王府之内的人,要善待音月之类的话。第二封,是留给白苏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照锦囊内的计划去做。在这里,自然是不能言明。只好写到,不才愧对了二皇子的厚爱,大恩大德,来世再报。能简单,就简单吧。
第三封信,是留给……。想着那个人,拿着狼毫的手微微的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浸透了宣纸。就好像,三年前最后相见的那一晚。
“你若是,真的还继续爱着,就应该放下儿女私情。”想了想,又将那宣纸狠狠的揉捏成团,狠狠的砸在地上。若是这样写,他未必能真的放得下儿女私情。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这行词,倒是情深怯怯,只怕他看了后,会一时想不开,直接就跟着自己去阴朝地府报道了。
长叹了一声,到底,到底还是不能对他心软啊。就算,逼得他必须要亲手杀了自己,也不能对他有片刻的心软啊。
“你若放弃皇国江山,我将永堕阿鼻地狱,绝不超度轮回。”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却仿似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当真是落魄到只能利用他的感情了啊。匆匆忙忙的将纸条叠好,然后塞进袖中。
一整晚的风平浪静。只怕,皇兄当真是被辛末给赶回岩城了吧。
翌日一早,雒昙带着一行将士,先是将他五花大绑,接着在将他身上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也被一大汉使劲的扯着。莫寒痛得龇牙咧嘴,但就是不痛呼一声。雒昙皱了皱眉,道:“得罪了。”说完,就扬起巴掌狠狠的朝莫寒的脸上扇去。
他的脖子几乎快被打歪了,口腔内浮现出一阵一阵浓郁的血腥味。牙齿,大概是被他打掉了吧。莫寒咬紧牙关,死忍着那锥心的疼痛。
辛末缓步而入,看着莫寒狼狈的模样,掩着唇儿笑了一阵,才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的办法很简单,却也是最直接的。你可能,会吃很多苦头哦。”
“尽管来,我可不怕。”他口齿有些不清,说话时,口腔内的血液就好似要喷发而出。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身体内还有剧毒未解,被那样凌虐了一番后,立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一边咳,一边斜着眼睛去大量辛末跟雒昙二人。
辛末似乎在跟雒昙说着什么,声音极其的细微,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听得并不是很清楚。趁着二人都疏于防范之时,抬起头,就将口中的鲜血朝辛末吐去。辛末正好张开嘴巴,那口腥甜的血就刚好滑进他的口中。他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搞清目前的状况,就已经将那口血给吞了下去。
莫寒咳得更加的厉害了,一声又一声,就好似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一般。雒昙看着莫寒的眼神,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脸颊上的牡丹艳丽得就像泣血的火鸟。
莫寒一边咳,一边摇手说道:“辛王,我,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说完,又重重的咳了一声。
辛末有严重的洁癖。吃了人家的血水,当下厌恶的拧紧了眉峰。但是,看莫寒那气喘吁吁、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也真如他所说一般,纯粹是不小心为之。烦躁的挥了挥手,道:“算了。带上他,现在赶去岩城。”
从来找辛末那日,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法绝对不会轻松。甚至,在死之前,极有可能会受到一番凌辱。就好像林天萧一般,如果自己知道林天萧会被人**而死,在救他无门的情况下,他绝对会选择杀了他。从辛末现在的所作所为看来,他的计谋也仅限于此。他是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吧。
浩浩荡荡的军队碾碎了地上的积雪,却碾不碎他缠缠绕绕的心事。
坐在囚车之内,他微微的撇唇。这样的死法,也没啥不好。至少,至少自己若真的这样死了,那么,去下面见到天萧时,也不会因为愧对于他,而不敢去寻他。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他的衣服破了,猎猎的冷风吹来,冷得直打哆嗦。就连老天也在惩罚他,所以,就连死,也要饱受饥饿寒冷之苦。想要笑,可是嘴唇僵硬得连开启都成问题,哈出的气息,凝结成了细微的薄霜。肩上的伤口撕裂开来,汩汩的鲜血在寒冷的气温中凝结成血红色的冰凌。晶莹剔透,十分的可爱。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去研究那血珠的样式。又想到,如果皇煜笙看见他现在的模样,表情该是如何的震撼。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吧。胸口隐